每个人身上都充满着不想被公之于众的古怪特质

《高兴死了》封面

《高兴死了》是一本描写精神病患者如何生活的好笑的书。

这本书的作者珍妮在过去二十多年里看多很多精神科医生。她是一个高功能抑郁症患者,伴有严重的焦虑症、轻度自残的冲动控制障碍、回避型人格障碍、偶发的自我丧失症、轻度强强迫症、拔毛癖、类风湿性关节炎,自身免疫方面也存在一些问题。

她在不可能的地方发现乐趣,并用幽默的方式把它讲述出来。这本书收集了作者日常生活的片段,它像一部荒诞喜剧,也像一部段子书。

网络上对这本书的评价两极分化严重,有人觉得乱七八糟、不知所云,像是一个疯子光怪陆离的胡言乱语;有人觉得幽默、风趣、细腻,虽然荒诞离奇却很真诚,这种真诚既感动又振奋人心。

我猜,那些喜欢这本书的人也许从中看到了自己,就像珍妮说的,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充满着各种不想被公众与众的古怪特质——也许是秘密,也许是没有说出口的忏悔,也许是无声的恐惧。

珍妮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人,她有多古怪呢?

她从小就与抑郁症、焦虑症及多种障碍症抗争,每个月只有几天的时间是可以正常生活和工作的,她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可怕的强迫症,控制不住用手伤害自己,抓破自己的皮肤,拔掉自己的头发,她喜欢收集动物标准,用一只浣熊标本捉弄丈夫和家人……她的思想和她的行为一样古怪,有时候天马行空、光怪陆离,像是出现了幻觉,有时候一本正经的内心独白像演讲稿一样振奋人心。

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些古怪的行为,产生这些古怪的思想,她认为,从某种程度上,我们每个人都受着控制。一些人依赖酒精和药物;一些人靠着性和赌博;一些人通过自残、生气或害怕;还有一些人随身携带着她的小恶魔,小恶魔大肆破坏他们的心灵。

她与各种精神疾病作斗争,为自己的生活创造快乐。她时常会想,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也许能够以一种“正常人”永远无法理解的方式感受极端的喜悦,这就是“高兴死了”的真谛。

她去纽约录制有声书的经历令人印象深刻。

凌晨两点在酒店里她的急性焦虑症发作,她感到恐惧压迫而来,她吃了一些抗焦虑药,试着来回走动让自己恢复过来。然而,严寒是使她手脚因类风湿性关节炎肿胀起来,连脚后跟都裂开了,流出的献血染红了拖鞋。就在这时,她往窗外看去,她看见了雪。她在推特上告诉全世界的人,“伙计们,下雪啦!”

到了凌晨四点,她确定唯一能治疗失眠和焦虑症的方法试一次长途散步。在雪里散步。她披上外套往楼下走去,走出酒店,走入纽约的夜色里。脚疼得要命,她索性把脚从鞋子里拔出来,踩在散发着光芒的雪地里。

“我站在大街的一头,用嘴接住飘下的雪花,暗自轻轻地笑者,因为我意识到,如果我没有失眠、焦虑症和疼痛,我永远不会醒着看见这座不眠之城在冬天里披着冰雪进入梦乡。我笑了,我觉得自己很傻,但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犯傻的方式。”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内心独白,即使在无法缓解的痛苦之中,她还是发现了世界的美。

疾病常常让她陷入痛苦和绝望,可她仍然对自己已经拥有的生活心怀感恩。她提醒自己:“我是幸运的,因为我能够感受到如此巨大的痛苦,以及如此巨大的快乐。我能够抓住每一个快乐的时刻,并活在那些时刻里,因为我从黑暗走向光明,又从光明走向黑暗,我看见了它们之间的鲜明对比。我能够明白,与我的亲朋好友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刻是值得收藏的无价之宝,因为那些时刻对我而言是一种药物、一种阵痛软膏。那些时刻向我承诺:为生活而斗争是值得的。”

她告诉我们,当你抑郁的时候,不假装坚强,不必强迫自己做大家认为你应该做的事,如果痛苦的话,不努力也是可以的。她说,“只要打起精神”是全世界公认的最无效的治疗抑郁症的方法。有一些糟糕的事,时而发生,时而不发生。所以,珍妮的生活法则是“享受当下还不算糟糕的时刻,因为糟糕的时刻即将来临。”

珍妮每个月只有几天的时间是正常的,因为抑郁症会反复发作,很可能会伴随患者一生。也许对患者来说,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带着症状积极生活”,像珍妮一样在状态好的时候尽情地为自己创造快乐。

在我们的社会里,产生心理问题,是一件极度羞耻的事情。一个癌症病人坚持化疗,熬过一次次痛苦,人们会表扬他很坚强。一个有心理问题的人坚持活下去,每天和各种心理挣扎做斗争,人们却给他贴上“脑子有病”的标签,为了避免这种羞耻感,相当多的患者选择暗自受苦。

可是,人生苦难重重,痛苦的事件随时都有发生的可能,会给人造成一种强大而无力应对的焦虑。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出现心理问题呢?如果精神疾病没有被认真对待,我们所有人都会遭受痛苦。

珍妮泄露自己内心深处最黑暗的秘密,她想告诉我们精神疾病并不可耻,如果你患有精神疾病,或者你也有一些古怪特质,不必为此感到羞耻,你并不孤独,因为让我们感到羞耻的事情也正是其他人所遭遇过的事情。

她诚实地讲出了自己与疾病的斗争,并因此得到了回报。她有一个“24人文件夹”,里面放着24个人的信。那些人本来正在积极地筹备自己的自杀行动,但最终停了下来并得到了帮助。她相信我们的挣扎不会白费,我们会胜利,我们会活着。

珍妮对未来充满希望,希望是她送给自己和所有人的礼物。

“我希望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好,我确信那一天会到来。我希望有一天在我生活的世界里,与精神疾病的抗争不再是难以启齿的,而是值得骄傲的,是能够赢得公众喝彩的。我希望你也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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