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言(四)

此情无言

      古道晚霞漫长,所有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都已销声匿迹,不是江湖已经太平,而是一个更大的漩涡蔓延在周边,此情此景已不是语言可以代替的,皆尽是些无助和忧伤的东西,从生到死,从希望到绝望,这就是人世间的生存规则,而人这一文明人必须经历这所有的一切。

        王民告诉蔡勇,王贵人不仅仅是贪污的问题,他是要将我们全部杀害,其性质是多么恶劣,要不是自己聪明,防他一手,此刻两人已在阎王那儿报到了,询问古道是否已安插好寻找范二的眼线,蔡勇早已安排好,并通知各县衙时刻准备着。

        丫头看到了和父亲背影神似的老人,她认定那是父亲,可她想不到的是那并不是父亲,而是恩爱的老两口,只是老头身体和父亲差不多,当得知丫头在寻找父亲后,老两口异常兴奋地告知见过父亲,他还活着,愿意带领她见父亲。

        她兴致勃勃地跟这两位老人回家,老人替她做了好吃的,她终于感受到家的温馨,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并亲自为她梳洗,瞬间精神可爱多了,脸颊下带有清秀,身姿阿娜,但几晚过去了,两人始终不告诉她父亲的下落,只是推诿说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直到一天晚上,有人敲开了老人的门,丫头警惕地从窗户看了看,来人的模样看不清,黑夜下他的身材异常宽大,应该是个男子,老人和男子紧紧抱在一起,远远能听见老人抽泣着,挨千刀的,看把我可怜的孩子打的。

        一阵寒暄后两人到了内屋,丫头再也听不见说话了,此时老头向门外看看,特别是丫头所在的偏房,看着屋子一片漆黑,才放心地关上了门,原来男子是两人的儿子,在皇城谋生,因为结交了文官杨连,并替他出谋划策,几度使李公公的计划落空,故指示手下务必追赶杀了他,后来在古道被江湖范二所救。

        老头对老人说,你看孩子成这模样,听说朝中李公公骄扬跋扈,估计等不到明天,他又会派杀手追来,无论如何老杨家不能断后呀,我明白你骗那姑娘的意思,是为了给儿子娶亲是吧,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儿子听到后,异常愤怒,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这跟贩卖人口有啥区别,老人二话不说给他一巴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为了你的大义连胳臂不要了,半个脸伤成这样,你让娘怎么放心,那姑娘长得可水灵了,绝对配得上你,事不宜迟,你今晚把事办了,明天就给你们举行婚礼,假如有啥意外也就不怕了。

        说着推搡着儿子向丫头的偏房去,到门口老人便回去,儿子在门缝处看,里面很安静,一个消瘦的姑娘正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熟睡了,他不由摸摸自己的脸,当摸到伤口处时,手颤抖了下,假如现在他霸王硬上弓的话,绝对可以得逞,可是他没有。

        悄悄推开门,走到跟前,望着姑娘的脸,那是一张精致的脸,细白柔嫩,他轻轻地在额头上亲了下,又替他整理好被角,然后向桌子走去,丫头隐隐留下泪光,这一切她都看到了,望着这个高大而没有胳臂的青年。

        第二日,老两口早早通知乡邻举办儿子的婚事,请来了乐鼓队,喜庆的唢呐吹了起来,在一阵热闹后两人终被吵醒,儿子望着外面的阳光,使劲睁睁眼,却发现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外衣,是丫头的,她正坐在床沿对着他笑。

        你们家真热闹,这是给你娶亲吗,男子尴尬地笑笑,他又意识到自己毁容了,低下了头,不是的,我是朝廷重犯,是父母欺骗你,硬要让我娶你,我是不愿意的,昨晚我啥也没干,一直在这里睡了一夜。

        丫头不再说话,已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中。古道县衙,常青处理完两件案子后,却听得西村那边有欢快的唢呐声,问师爷今天是啥日子,师爷说西村老杨头娶儿媳妇,听说儿子在皇城做了官,出息了,还娶了皇城的官小姐,这不今天办事嘛。

        这倒引起了常青的注意,询问此人在皇城何人门下做官时,才得知是大名鼎鼎的他,他在皇城听说过他,他跟杨连力敌李公公,这是何等的勇气,就连内阁首辅陈林也得对李公公躲避三舍,可这二人最让李太监头大,于是常县令兴致大发,硬要去看看。

        不带任何人,就带师爷,咱们看看官小姐美不美,我说呢,常县令还没娶亲,假如看上了难道?不会的,就看看,县令我已有意中人,莫非你这老头不正经,小心嫂子收拾你,师爷笑笑。

        片刻沉默后,丫头恐慌道,难道你父母在骗我,对,何止是骗你,他们就没见过你父亲,只是看到你很无助,利用了人的同情心,她现在明白了一切,原来自己又陷入了一个圈套,但她相信眼前的这个男的。

        你放心,我杨某人不会趁人之危的,你走吧,你去找你父亲,还没在我父母亲发现之前,他带领丫头离开房子,躲在屋后,等一会现场混乱后你就悄悄趁乱混出大门去,丫头已换上男子的破衣,完全是个乞丐的样子,任谁也发现不了。

        丫头可怜楚楚地点点头,男子于是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丫头本能地拉住他转过身,先是看看他的脸,深情地摸摸他没有胳臂的肩膀,接着吻了过去,两人嘴唇贴得那么近,微微闭上脸,两股眼泪从脸颊留下,然后狠狠地推开了对方,他离开了。

        杨嫂,开始了吧,大伙等不住了,人群中有人喊道,常青已在后面,他想象着新娘的模样,这让他想起了丫头,想起了那晚的客栈,那日的古道十里长亭,老人满意地应允了,瞬间唢呐停止,老人准备去敲新人的门,满脸的喜悦。

        不久后,老人一阵痛哭,天杀的,新媳妇被李公公半夜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大伙们对不住了,让大家失望了,儿呀,赶紧逃吧,接下来他们会杀你的,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大家无趣地离开,就在人群中,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混入其中。

        常青眼神恍惚了一下,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是她,一定是她,她还在,她没有离开,她就在身边,不等师爷,一个人便在人群中寻去。

        在古道街道上,行人正常叫卖着,突然从街道那边飞出两人,就像一阵风,蒙着面,立于街道,众人赶紧让到一里开外,又一个跃身,已到二楼茶楼,众人见状,都匆匆离开,他们知道,每次蒙面人来都会死人,也知道是皇城李公公又要追杀自己的仇人,大家不为惹事才这样,二人也不理睬,边喝茶边聊天。

        大猫,前面就是西村了,这家伙也真是的,马上死到临头了,还敢娶亲,大猫明白了啥似的,二猫不要说了,人家也是为了死后可以不断子绝孙吧,不像我们,说着两人痛苦地看看裆部,二猫忧伤,是呀,我们那时为了生计逼不得已进了宫,本是可怜人,现在还要跟着老不死的危害百姓。

        大猫立马捂住二猫的嘴,不要说了,到处是眼线,老不死的以前就是海盗,进了宫又发达了,大家都清楚,可谁人敢说谁人敢管,一个以前危害百姓的人他现在还会发善心吗?更何况他现在练会了葵花宝典,更是天下无敌。

        两人喝着茶,感觉头顶有水滴,指头蘸来尝一下,是酒,抬头看去,一斗笠人正在横梁处拿着葫芦喝酒,那动作甚是逍遥,不说江湖却胜似江湖,饶有兴趣道,两位馋猫,连自己的口水酒都喝,二猫见对方不知死活,准备动手,却被大猫拦住了,是高手,事不宜迟,走,说话间,两人携手飞去。

        哼,梁上人一跃而下,朝二人离去的方向飞去。

        当大二猫到西村后,发现所有人从杨家出来,并没有什么结婚典礼,蹭顿饭还蹭不上,两人对视一眼,莫非杨贼知道二位大神要光临,畏罪自杀,留下美丽的新娘子以泪洗面,一个纵身从人群头顶飞了过去。

        大家早已发现二人,村里的就是跟城里的不一样,他们不怕,就喜欢看热闹,大家一阵骚动后又涌入杨家,看杨家男子是否能逃过此劫,两位猫大人破门而入,推开阻拦的老两口,李公公有令,只抓杨贼,所有人让开,凡阻挡者,格杀勿论。

        老人不听,挨千刀的要抓就抓我吧,准备再去阻拦,大小猫转过身毫不客气,一刀致命,两位老人就这么倒下了,众人一阵唏嘘,看着村里人被外贼肆意杀害,娘呀,我跟你们拼了,大小猫恶狠狠地准备砍去。

        不对,来晚了,可恶,两个无知小太监,你可知父母之命,一阵风从人群中穿过,正是来人的音声,两根手指夹住刀片,猛一使劲,哐啷一声断了,精彩的一幕上演,他又抓住蒙面人的头来回碰撞,叫你们调皮,叫你们调皮,气死我了,两个小太监求饶着,大侠饶命。

        不好玩,带你们去个地方,刚要走,好像想起什么似得,回过头,对了,要想活命,准备好二位老人的后事后,赶紧去皇城向李公公请罪,挤弄下眼睛,迅速带着大小猫离开,不管明白不明白,男子紧张地向救自己于水火的大侠作揖,感谢阁下再次出手相救,小人准备好二老的后事后就去皇城,接着又爬到二老的身前是一阵痛哭。

        一阵急速穿梁飞墙后,终于到了王贵人的府门,面带微笑,从怀中取出一只信鸽放飞,大小猫简直看待了,这人真不是什么好惹的,自带通信,然后押着两个小太监去了王贵人府,看门人准备阻拦,却似风直入,根本来不及阻拦。

        知府衙门王民和蔡勇正在品茶,看着一副字画,这曹植真是文坛高手,可惜不是做皇帝的料,咕噜一声,信鸽落到画上,蔡勇拍手叫好,王大人好诗词,竟召得天外来客,哼,王民瞪了一眼拍马屁不沾边的蔡勇,抓起信鸽,拿了纸条就看,好呀!

        他命令古道知府蔡勇带领所有官兵赶赴王贵人府,于是上千官兵向王府围去。

        就当范二押着大小猫到王府时,王贵人并没有理他,他正请了一班戏子演戏,戏台上一女子伴着花木兰的样子,却唱得一声娇滴滴的声嗓,并对王贵人挤眉弄眼,范二怒气之下,跃入台上,滚,戏子吓跑,真是扫了王贵人的兴。

        王贵人这才发现是范二,得来全不废功夫,既害怕又高兴,他尖叫着,来人了,范二闯府了,于是一群打手气汹汹赶来,有人到西便楼通知王小虎,二少爷,范二闯府了,此时的王小虎真在垂涎妻子的随身丫头,手撑着女子的下巴,仔细观察着,突然听到范二,像打了鸡血似的。

        不再理会眼前小美人,向内屋走去,村木夫正在嗑瓜子,别磕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范二来了,跟我去解决他,然后去皇城请赏,村木立即站直鞠躬,嗨,又是日本话。

        与此同时,几千官兵把王府围得水泄不通,王民和蔡勇带着几个亲身士兵向府内走去,刑部尚书王大人,古道知府蔡大人驾到,王贵人纳闷,这范二来了,两个官老爷怎么也来了,难道跟他抢功劳不成。

        告诉儿子,别对峙了,早点解决他,官府参与了不好,王小虎示意一下,村木点点头准备上,范二,我等你很久了,今天就跟我大日本武士比比,看看中国功夫厉害还是日本功夫厉害。

        当然是中国功夫厉害,说话的是王民,接内阁首辅陈林手令,王贵人窝藏东洋浪人村木,江湖罪犯范二,朝廷鹰抓大小猫,有图谋不轨,起兵造反之嫌,缉拿归案,王贵人这才发现自己被套路了,着急辩解道。

        王大人,有话好好商量,小人冤枉呀,不等他辩解,王民二话不说,上,亲兵开始行动,此刻范二和村木已打得不可开交,看着越来越多的官兵拥了进来,王小虎感觉不对劲,靠他那几个打手根本逃不了,再加上村木又被范二缠住了。

        只能硬拼了,他指挥打手开始对抗,王贵人不断向后撤离,准备从后门溜走,还是被王民发现了,不一会儿,打手被亲兵解决,弓箭手瞄准王小虎父子,眼看被抓掉,一切都要完蛋,他也算孝子,挡在父亲面前。

        爹,你赶紧去找李叔叔,后门西偏楼下面有我的马,赶紧走,李叔叔会替孩儿做主的,眼看王贵人已经逃了,王民却不追,只一声放箭,所有的箭枝将王小虎插了刺猬,临死前他没吭一声,只是愤怒地看着王民,你等着,我李叔叔会收拾你的。

        王贵人骑了西便楼下的马,就跑,出了后门,发现并没有人把守,天助我也,得意地大笑,扬长而去。

        杀死了王小虎,王民一声令下,一把火点了王府,也没打算让王贵人活着回来,蔡勇着急了,说王家有很多赃款,应该捞出来,王民呵斥他贪婪,说都是不义之财,就应该化为烟土,落于任何一个官员手里,只会助长贪婪之风。

        当望着一片灰烬,狼烟四起时,王民终于满意了,要求撤兵,明日进军皇城,而村木和范二越战越激,越战越猛,后来,由于火势太大,索性出府再战,两人战了三百回合,还是没分出胜负,此刻,村木早忘了主人的命令,很是尊重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两人谈话间告知对方可以带他找到李公公,并帮他杀了阉贼,于是商议杀了李公公后,二人再一决高下,假如自己输了,愿意刨腹自杀,以谢英雄助杀李公公,两人就此罢手,准备次日一并进皇城,各自离开。

        拐过一条两条街,丫头终于觉得安全,脱掉男子的破衣衫,却在抬头时,看见了常青,刚开始着实吓了一跳,后面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她满脸欢喜地看着他,多么深情呀,常青笑了,语重心长道,终于找到了你。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看到你真开心,她拥入到常青的怀中,开始哽咽了,越哭越伤心,别哭了,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深情地抚摸着丫头的后脑勺。

        听见前面有女子的哭声,好熟悉呀,范二加快步伐,当他看到那一幕,再也不敢前进,那个乞丐常青已成了县令,功名在身,而自己却成了朝廷罪犯,江湖浪子,而他怀中的女人就是自己曾经两次救过的丫头,自己也深情过,动心过,可他不敢说,因为自己是江湖人。

        就在他犹豫不前的时候,两个不同的声音传来,范二。

        丫头,常县令。

        丫头说,范大侠,你救过我,让我逃出了虎穴,才得以和常县令相逢,我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你是好人,范二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这个女人只会感恩他,在心里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常青说,范大侠,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正义的存在,那天谈话我终生难忘,我想那天晚上又是你救了我吧。

        范二点点头,是我,不过不是专门救你,你只是捎带的,运气好而已,我原先是想杀王民的,因为我听说他专门来抓我,要置我于死地,我以为他会来县衙,和你商量抓捕我的事,于是就隐藏在你的屋顶,没想到他没来,村木来了。

        此刻,谈话结束了,三人陷入暂时的沉默中,不一会,三人相视一笑,并肩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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