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巳卯年。那一年欧元正式启动，巴西发生金融危机，曼联成了“三冠王”，全国人民都在为收回澳门主权欢呼雀跃。那一年我升入初中，认识了小A。

算起来我跟他认识已经十六年了。当年初一(4)班发生了件奇事。两个男生上课看成人杂志还激烈讨论后被老师发现并没收还被罚清扫教室一个学期。那俩傻缺就是我跟小A。

在性教育上我一直认为小A是我的启蒙老师。那时候我还在看蜡笔小新呢就被他灌输了很多当时对我来说理解起来有点费劲的知识。他是他爹的老来子，老爷子对小a很是疼爱，在零花钱上毫不吝啬，所以他总是能弄来小孩子弄不来的杂志和录像带。

那个时候放映机在家里还不是很普遍，我们总是窝在他家里看他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录像带，一边看屏幕里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一边听小A绘声绘色的讲解。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晰的见到异性的身体，也是第一次听到那些我从来都不懂的世界。

后来我总是说他过早的把黄赌毒思想灌输给我过早的摧毁了祖国花朵，每次我这么说他都像厕所里的苍蝇看屎壳郎一样嫌弃的眼神看我说不知道是谁看的最起劲，我竟无言以对。

我跟小A那二货的友谊就是从我们每天晚上一起打扫教室开始的，一边打扫一边打闹，每次都玩到很晚。那个年纪的友谊总是很纯粹，发生的毫无缘由，发展的热烈迅速。每次从教室的角落里发现女生遗落的卫生巾和男生的香烟都让我们兴奋不已，后来想想我们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恶趣味肯定就是那个时候培养出来的。

那时候从来不懂得关心家人，生活里充斥的全是男生间的八卦，暗恋的女神以及糟糕的分数。父母是被定义在生活圈子之外的，整日唠叨不完的，却有义务给零花钱的讨厌大人。而我，与小A成了好朋友。

不过这个张口就是黄色笑话的二货居然成了我们班头一个谈恋爱的人，而且这货不鸣则已一鸣就是我们隔壁班的班花。那姑娘之前我见过几次，但更多的还是从小A那了解的。那时候女孩聊明星八卦，男孩聊游戏班花，全世界都一样。那姑娘叫赵灿灿也不是明明的我不太记得，长的还算可以，小A整天给人家夸的跟花儿似的。不过小A夸归夸，却还是不敢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倒是赵姑娘，一纸散发着香水味道的粉红色情书让那个夏天都弥漫着跟它一样的香气，小A没有悬念的被拿下。

小A那满脑子黄色思想的傻缺到底哪里好呢？说起来小A长的确实不错，初中就差不多一米七的个子加上较好的身材在我们那群普遍营养过剩或营养不良的人当中着实鹤立鸡群。被讹了几顿好吃的花的他呲牙咧嘴之后也成功跟我这请了长假开始屁颠屁颠跟赵姑娘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之后还笑的一脸猥琐的塞给我一堆带颜色的录像带告诉我老师有事我先自习，呸……丫个臭不要脸的!

小A那二缺有了女朋友，我也清闲了下来，终于从球场游戏厅回归了正常的三点一线，我妈也直乐的差点烧香。小A跟赵姑娘一直你侬我侬，整个暑假也都没有来骚扰我，闷热的夏季过后，我们也都步入了初二。

那天我正和一群同学在闷热的教室里一边咬着面包一边侃一些有的没的，小A那货一个千斤顶压上来差点让我直接撒手人寰。他头发长长了些，比之前黑了些，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看他了。他让我去参加他的篮球比赛。

那货的个子真不是白长的，每进一个球那些女生就跟电视里那群脑残粉丝见到偶像时候一样一样的，那群露着白花花大腿的拉拉队员们在前面晃的人头疼，直到球赛过后我才看到隐匿在人群中的赵姑娘娇羞的迈着小碎步走向小A，我刚想溜之大吉以免被抓去当电灯泡不过还是没能幸免被拎着脖领子跟他们一起庆祝。每到这个时候我都特恨那个不要脸的长那么高的个子。

不过别看那货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一瓶啤酒不到已经趴在那不知道哼哼什么了。后来我把他拖回家又把赵姑娘送回了家，我真的特别想把那条被他吐花了的裤子塞到他嘴里，真的特想。 那天正赶上他爹带着他妈去外地玩了，于是乎我洗完他洗衣服，洗完衣服擦地板，把他吐的东西收拾完之后也是第二天了。

我煮粥给他，他一边喝粥一边不忘挤兑我说贤妻良母型的谁娶到谁有福了吧啦吧啦，然后终于想起来问问我他们家赵姑娘，我也不爱搭理他随口说给睡了，那傻叉居然一脸自己娃终于会抢小朋友铅笔一样的表情看着我说比你师父强啊你出师了!我出你大爷……

然而这学期开始没多久他们这对男才女貌的童话最终以破灭告终，我总觉得有点太快了可是后来见过了那些周吴郑王姑娘之后，这位赵姑娘还真就算最久的。小A还在失恋的阴影中沉浸着我这边却走了桃花运。人家姑娘拿着一瓶牛奶娇羞的递给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小A那脑残直接来了句姑娘请问你有二百斤不……

后来小A狠狠的被那位大块头姐姐锤了一顿，而那次表白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听说那个姐姐减肥成功并成了大美女，人生还真的跟黄片一样无常，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姿势。

小A恢复了单身我们又整天厮混在一起，不过我们的战场从他家的录像机转移到了教室里的复习题。为了保证升学率学校到初三是要分班的，目的是集中看着学习好的宝贝疙瘩，让重点高中的教室里多坐几个我们初中的学生，而剩下的则收了家长的钱帮你们看好孩子不出事就行了。小A他爹说了考不进重点班就断了他的财路，于是小A这货居然真的决定好好学习。

不过能记住那么多长的差不多叫声也差不多的日本女演员的脑子还真不是盖的，半年的时间成绩基本稳定在班级前几名。后来我们都考进了重点班而隔壁的赵姑娘依旧在隔壁，我说都是小A耽误了人家，那货居然说这是差距幸好分手了不然会影响他儿子智商。个不要脸的……

后来整个初三他都被他爹关在家里啃书，我也被我妈整天皮鞭沾凉水，又是克扣零用钱又是定门禁，总之整个初三我们再没有时间一起看录像也没有时间进一步灌输给我黄色思想。现在想想我果然是被他带坏的。

后来，我和小A一起考进了重点高中，我跟他还是在一个班。上了高中的他成功的进行了第二次发育，近一米九的个子加上不错的样貌让他在女生堆里如鱼得水，换女朋友跟小孩换尿布一样，换的勤不说还不换不行。而我也在这里开始了我的初恋。

她叫李澄，我至今都还记得她笑起来特别甜，跟我一样的性格，安安静静的。我的初恋低调而甜蜜，虽然被小A的黄色思想熏陶已久却一直只限于理论知识从没有实践，所以只拉拉小手亲亲小脸也足足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就跟那个年纪所有正常的小情侣一样，做贼心虚的牵着手，虚张声势的点着头。但也有不正常的，比如小A。

小A知道后毫不留情的嘲笑我，一边收拾乱七八糟的床单一边让我看看楼下他爹回来了没有。撞到他跟他女朋友在他家大行秽乱之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差不多这周跟上周的都不是一个人。丫的早晚得艾滋。

后来报应终于来了，他女朋友怀孕了。那姑娘哭的跟什么似的。我们都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总算凑够了打胎的钱。之后小A特文艺的跟我说在那个皱巴巴的青春里，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耀眼。这是他原话，我至今都能想起来他眯着眼睛抽着烟说出这句话的装逼样。我去你大爷的，半年的积蓄，何止耀眼。

那天是李澄陪他女朋友去的，之后李澄一直抱着我的胳膊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拍拍她的头告诉她没结果之前我不会碰她的，她的笑清澈而明朗，让人有种也跟着幸福的错觉。

不过命运总是没办法让所有话都自圆其说，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承诺无家可归。我不知道那天李澄是如何洗了那条唯一能够证明她纯洁过的床单，第二天李澄正式跟我提出分手。

那是2005年，那个秋天，陶喆开始玩摇滚了，周杰伦开始搞古典了，女孩子们开始模仿李宇春走上了不男不女的道路了。那个秋天就像借来的一样，到处充满了硕果累累的假象。那个秋天，我们高考结束。小A被他爹踹到了澳洲，我去北京，李澄去上海。

小A走的前一天，我们在酒吧待到很晚。小A抱着我哭的稀里哗啦，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我一边防止他掉到地上，一边防止他把鼻涕抹到我身上。后来我们都喝多了我也开始哭。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种情绪，唯有哭才能够得以表达。之后我跟李澄去了她家，第二天小A登上了飞机，我跟李澄分手。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我们就长到了长大以后，那些一起欢笑一起吵闹的岁月终于一去不复返。连带模糊的还有我们彼此清澈的眉目和青春。我一个人去了北京。

当时的北京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被糟蹋的一塌糊涂面目全非，全首都都在为即将开始的奥运会做准备，人们空前的亢奋与团结一致。在大学里我结识了新的朋友，也交了新的女朋友，当然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干净纯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结束后总会想起李澄的脸，尽管那天早上我醒来后并没有看到她。

大学里的人形形色色，有小A那样的衣冠禽兽，也有我这样的斯文败类。只是小A走后，再没有人跟我有那样的友谊。

那时候互联网早已普及，偶尔会跟远在地球另一面的小A联系，褪去了稚气的他似乎更有男人味，我开玩笑的问他有没有勾搭几个外国妞儿，他每次都笑而不答。后来我毕业准备找工作，也就渐渐少了联系。

2015年，小A从澳洲回来了，二十八岁的小A终于把自己打包嫁了出去。新娘子是中国人，小A他爹亲自选的儿媳妇。婚礼奢华而浪漫，同学们在一起喝酒回忆感叹唏嘘，勾肩搭背好像回到了过去，为当初的热血澎湃，和曾经的激情满怀。

我与小A已经十年没见，再见面居然是这种场合，这么浪漫的气氛男女主人公都不缺，却着实不适合用来作为老友重逢。

那天有人喝醉，有人尖叫，也有满地的祝福与欢笑，为那些所有的未到和已至，还有那些爱了又散了的曾经。新娘子语笑嫣然，曾经稚嫩的脸也全部改头换面。

我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有点醉，眼睛就有点模糊。我突然感觉眼前的所有人都那么陌生我都不认识，也都不曾认识，耳边的欢呼声欢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都像来自于另一个时空。我好像听到了李澄跟我说分手，她说我喊了谁的名字，还听到了那天晚上有人跟我说的我喜欢你。

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