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面阎罗郑铉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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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医院突然传来爸爸病危的消息,覃暮雪给斑鸠打了个请假电话,买了火车票连夜回广东。

  好在虚惊一场,一周后奇迹般地度过了危险期。周婶抹着眼泪说:“阿雪啊,你爸爸舍不得丢下你。走,去周婶家。”

  覃暮雪家的房子卖了以后,东西都寄存在爸爸的朋友周叔家里,她和周叔的儿子周峄是同班同学。周叔曾经在覃暮雪家的公司里工作,公司倒闭以后,周叔转行自己开了个小餐馆。周婶是个特别温和的人,从不和邻里红脸,不爱计较,也不爱说人是非,对覃暮雪格外照顾。在医院里照看覃暮雪爸爸的护工刘阿姨也是周婶帮忙找的人,工资要得少,人也有责任心。周婶也时常去医院里打个转,打点打点。卖房子的钱还清了债务,也没剩多少,都交给了周婶花在爸爸的医药费和护工费上,覃暮雪自己一分也不敢动,生怕用掉一点,爸爸的生机就少了一分。

  覃暮雪看上去非常疲惫,眼里像有块融不掉的玄冰。人一到某个境地,就觉得无处容身,又仿佛茫茫天地间哪里都可以去,无所畏惧。

  周峄放学后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在路上还捎带着买了覃暮雪爱吃的布丁和芝士蛋糕,在覃暮雪最爱去的老城蛋糕坊买的。

  周婶给他俩做好饭就出去了,晚上要去餐馆里帮忙。

  “阿雪,脸好得差不多了,马上要恢复颜值了。”周峄挑高兴的事说。

  覃暮雪挠挠头:“都怪你和柳絮,一个劲让我吃,吃那么多,生怕我见不到广东的太阳了一样。”

  “嗯,都怪我,看到了你丑陋的一面。你嘴巴最严重的时候,就像中毒了一样,密集的小水泡,早晨起来满满一嘴干皮,再后来就是泛黑。”

  “你还说呢,大半个月没法见人。”

  “那千湖三中的人都还没见过你的样子啊,等你一露面,校花的名号就是你的了。”

  “校花就在我那个班上,标准的白富美,长发飘飘,眼睛大大的,修长的腿,樱桃小嘴,能歌善舞。而且校草也在我们班,和校花同桌。”

  “那也比不上我们阿雪。不过,你们班主任是不是故意的啊?校草和校花坐一桌,嘿嘿。校草长什么样子?”

  “皮肤很干净,个头很高,眉清目秀,成绩也很好,又是班长,人缘很好。”

  “就这样啊?”

  “你还想怎么样?我和同学都不熟,根本没仔细看。”

  “那证明你没感觉。”

  “我有那个闲心吗?我每天眼皮都撑不起来。”覃暮雪叹气,眸光里有水雾。

  可想而知,她过的日子。周峄心疼她,但是这个年纪能给予一个人的守护太有限。他说:“明天柳絮也来,明天你生日啊,农历九月二十九。”

  “噢,我买了明天晚上的火车票了,明天晚上七点多,后天一早我要赶回去上课。”

  “这么急着要回去啊,那也吃了蛋糕再走,你的成人礼,十八岁了。我和柳絮想去送你,但是要上晚自习。”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谁让我们一起长大的呢,不担心你不可能。你这几天都住在医院守着你爸爸,也没有睡个好觉,早点洗了澡去睡吧,东西明天再收拾,还有什么缺的,我去给你买。”

  “没什么缺的。”

  “上回你的东西收拾了一些寄过去,够用吗?你再捡一些,放在箱子里,我再给你寄过去。”

  “够用,好。”光剩下一堆的衣服鞋子,能卖钱的物件都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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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周峄给覃暮雪买了蛋糕,柳絮贴心地给她准备了围巾和手套。周峄偷偷给覃暮雪塞了五百块钱。

  覃暮雪没有推辞,默默地装进背包里,望着两个发小真挚的眼睛和微笑,在那一刻她的心被他俩捂暖了。坐上火车,她的心又是凉的。离别,以及现实生活中种种,将她的心紧紧地揪住不放。这阵子,体重直线下降,想松口气都难。成年了,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覃暮雪进了校门,遇到管后勤的校务老师:“你是那个高三的插班生是吧,去领一下你的校服。”全校就她一个人穿便服上学,一眼就能分辨出她是117班的插班生。

  覃暮雪表情讪讪的:“老师,我还没交费。”

  “费用已经交过了,你舅舅来交的。饭卡他也拿走了,你领一下校服就行。这么冷的天,你穿太少了,不能光顾着爱漂亮。”校务老师说完,又审视她一眼。

  覃暮雪心里一暖,舅舅蜡黄的面容浮现在脑子里。

  她换了校服往教室里走,正赶上第一节课。她已经无需再用口罩和眼镜乔装了,露出清丽的鹅蛋脸,明眸皓齿,肌肤赛雪,垂着密密的一头秀发,纤腰不盈一握。校服上的名牌上印有校徽,三个银色的大字:覃暮雪,还有一排小字:千湖县第三中学。

  她往教室里走的时候,斑鸠已提前在讲台上了。见到她,不光是班上的同学鸦雀无声对她行注目礼,连斑鸠也微微走了神。

  郑铉屿第一次正面凝视了她片刻,四目相交,随即躲闪开。她看到他的胸前空荡荡的,想起他的名牌还在她那,衣服不要了,可名牌还是要的吧,丢了名牌要扣分。

  连班长也微笑着望着她,令覃暮雪有些不自在。

  上课开始了。覃暮雪在草稿本上写了一句话,轻轻推过去郑铉屿面前。

  “抱歉,你的名牌一直没还给你。”覃暮雪写的话。

  郑铉屿飞快地在本子上回了一句:“那什么时候还?”

  似乎有着急要的意思。覃暮雪想了想,写道:“今天下晚自习后回去拿给你。”

  “好,你的电话号码多少?我打给你。”

  “……5929。”

  因为覃暮雪没来得及回去拿书包,一下火车就直奔学校,数学和语文课本在书包里,上课就没法看课本。江铉屿默默地把他的课本推到两张课桌中间位置,覃暮雪又因为这个,和他视线对碰了几秒。

  覃暮雪的饭卡就夹在英语课本里,一打开就看到了。难道是舅舅托郑铉屿带来的?但是她没好意思问。

  中午饭和晚饭,覃暮雪都在学校食堂吃,学校的菜不算太辛辣,至少青菜里没有辣椒,也还有些蒸菜没什么辣椒。

  吃完饭她还可以回教室伏在课桌上睡一会儿,连日的劳累致使她的头一挨着桌面就沉沉睡去。

  这一天她也没听见关于她家境的闲言碎语,兴许是郑铉屿没有向人透露。不过依他的性子,怕是懒得理她这样的闲事。他本来就惜字如金。

  除了她所到之处,艳惊四座,没有别的风吹草动。她知道自己将和林筱然成为无形之中的敌人,已经有不少人将她和林筱然做比较,从头发到脚尖,一一列比。

  魏观这伙人收到风声,在学校饭堂遇到覃暮雪好几回。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大辉哥对林筱然一心一意,那校花的名头谁也夺不走。但是他们没有再上前打扰覃暮雪,在校园里他们还是有所收敛。覃暮雪也不可能再上天台那个鬼地方去。为了不节外生枝,禁足于校园之内是最安全的办法。

  以前总是和周峄、柳絮在学校的天台吃零食、聊天,学校的饭堂和教室里都有空调,广东的冬天一点都不冷,周峄和柳絮带的饭都会备好她那一份,买零食从来都是三个人一起吃。那些幸福的生活片段,她不敢回想,生活越比较,就越惨。

  人人都拿她和林筱然比,她觉得很无聊。林筱然养尊处优,她的生活只要好好学习,对人微笑,就能活在童话里。而覃暮雪还要为生活所忧,水深火热的,奔波来奔波去。她无法有笑容,也不想有。

  下了晚自习,覃暮雪依然从北门出来,独自回家。仍然步行,舍不得花公交车钱。反正也只能坐到文园书店,还是要走一段路,这个理由足以安慰自己。

  郑铉屿的校服被舅妈收了,随意搭在印迹斑驳的旧沙发上。她拎着衣服领子抖了抖,摊开在床上,叠好。整个二楼最整洁的地方就是覃暮雪和俊毛睡觉的床,她每天都收拾整整齐齐的。去舅妈的柜子里找了个干净的塑料袋把衣服装进去,想了想,把它收进柜子里。他很清楚地说过衣服用完就让她扔掉,他那样的性格,她不想自讨没趣。她翻开书包的小口袋,居然是空的。郑铉屿的名牌不翼而飞!也许是淘气的表弟翻了她的书包拿去玩了。这会儿表弟已经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也不好叫醒他。

  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准是郑铉屿打的。她没有接,直接按掉了。飞快地下楼,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出去。

  刚走到幽暗的拐角处,就遇上郑铉屿。他站在墙角的小树旁,树和人的高度差不多持平。仍是黑色的棒球帽,黑压压的眉眼。

  他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眉头皱着,仿佛她欠了他钱要逃债一样。

  “我表弟在睡觉,我怕吵醒他。”覃暮雪解释道。

  “小朋友睡觉,吵不醒的。”

  “你的衣服我洗过了,如果你还要的话,我就回去拿给你,谢谢你,但是你的名牌我没找到,我再找找,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

  “你要赔给我一个吗?”咄咄逼人。

  瞧不起人吗?他很清楚她没钱的窘境,这盛气凌人的优越感,刺眼。

  覃暮雪答:“赔,我明天去校务给你补办一个。”

  “这个要本人去补办才可以的。”

  “那我赔钱给你,你自己去。”

  “不用了,没找到就先空着,反正空了一个星期了。”

  不欢而散。

  过了几天还是没找到他的名牌,俊毛也说不清楚放哪里了。覃暮雪再一次提出给郑铉屿去补一个名牌,然而仍旧遭到了他拒绝。不知道他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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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书琴身体有些不舒服,一直说腰酸背痛,在家里唠唠叨叨:“有钱人家的水果吃樱桃,咱们家买水果最多买五块钱一斤的。听翠瑛说他儿子喜欢吃银鳕鱼,进口的,一百五十块钱一斤,一百五十块钱可以买多少斤鲢鱼了。唉,果然女人漂亮就是本钱。外甥女啊,你模样好,以后嫁人要嫁能给你喝肉汤水吃银鳕鱼的。老郑头经常不在家,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干,唉。”

  覃暮雪不敢接话,十几岁的年纪,想象不出嫁人是什么概念,连初恋的概念都是模糊的。

  覃暮雪有一点觉得,舅妈就是爱在她面前矫揉造作,本来想安慰两句就带过去,但是见她坐着唉声叹气的,又走过去帮她捶背。这下不得了,书琴的话匣子就关不住了,八卦欲旺盛的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反正覃暮雪也不能反驳她什么,作为晚辈,只能听她说完才走。

  书琴说起翠瑛家的事滔滔不绝:“我和翠瑛是同乡,她生得漂亮,这好看的女人大都爱慕虚荣,所以她十九岁就嫁给了比他大十几岁的郑老板。郑老板的前妻还留下来一个儿子郑威屿,仪表堂堂,名牌大学毕业,接管了郑家的生意。……这个郑威屿十分看不起翠瑛母子,从来没叫过翠瑛一声妈妈,从不和铉屿一个桌吃饭,不和他说一句话,把他当做空气一样。”

  “为什么呢?……”覃暮雪不解。

  “你别看翠瑛家有钱,但是她没什么文化,小时候家里特别穷,就是老天给了她一张俏脸,搭上了郑老板。不过她在这个家里也没什么地位,郑老板起初还带着她在外面应酬,结果翠瑛闹了很多笑话出来,郑老板嫌她上不得台面,就让她待在这个宅子里。他们家其他地方还有公司,有房子,郑威屿就有一套独居的别墅房,很少来这边,郑老板偶尔回来一趟。以前经常能听到他们家传出女人的哭叫声,估计是翠瑛在家挨打呢。郑老板凶得很,又花心,不是什么好人,就是钱多。这块地方很多人家里都给翠瑛家打工,当着面把翠瑛捧得像太后一样,背地里不知道说她多少坏话,往她身上泼多少脏水,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们母子。别看铉屿不爱说话,一声不吭的像个闷葫芦,我见过他在外面和人打架,打得很凶,也许是他受不得那些缺德话。不过,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崽,铉屿肯定会遗传他爸的狠劲。一家子都是狠角色。”舅妈说着,让覃暮雪再往腰上加点力,哎呦叫唤了两声。

  覃暮雪听了这些,倒抽一口凉气。

  书琴又接着说:“翠瑛一心就想拿自己的儿子和你们副校长的儿子江宥赫比,明里暗里较劲,经常往你们学校里赞助钱,在老师面前挑江宥赫妈妈的刺。江宥赫妈妈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人家知书达理,根本就不在乎她说什么。你看江宥赫一看就是书香子弟,气质都和别人不同。”

  “舅妈,下午我替你去上班吧,你在家歇息吧。”覃暮雪这个建议,书琴欣然接受。覃暮雪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再多待一会,她也会从舅妈的嘴里听到各种尖酸刻薄的话,舅妈这一面,她是见过的。好几次看到她和街坊通电话的时候,对某些人某些事冷嘲热讽极尽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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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超市就在附近的巷子末端,有一个圆形休闲环岛,环岛中心是一棵参天古木,树枝上还系着许多往年春节街坊挂的祈愿红绸。古木周围有一排一排的长椅子供人休息,还有个高高的秋千架。俊毛就很喜欢在这里玩。

  这间超市叫环岛便民超市,铺子也算大的,卖些日用品,也有文具、玩具,各类零食,水酒饮料、茶米油盐一应俱全。盈利的钱都归郑铉屿妈妈所有,还有附近的餐馆、宾馆也是。餐馆就是锦程饭店,宾馆也是这个名,在县城其他地方有分店。

  超市里有个小姑娘在附近上初中,外地口音,周末也来这里打工,原来她就是张姐的女儿,叫小雨。但是书琴管她叫雨毛,也是把她归类成为穷人家的孩子的意思。叫久了意思就变成了羽毛,但是小雨毫不介意。

  覃暮雪唤她做小雨,她很不喜欢舅妈给穷孩子加后缀的那一套。小雨性格很开朗,笑起来甜甜的,很朴实。

  覃暮雪一天就和小雨混熟了,小雨总是主动和她说话,教她使用收银机,教她在仓库里理货。并且小雨很爱笑,动不动就咯咯咯咯地笑,稚气未脱。覃暮雪清冷的性子,碰上这样性格的人,也放松了许多。

  连晚饭也是小雨把自己带的饭分了一半给覃暮雪,这样解决了一餐。

  晚上回去的路上,覃暮雪便见到了舅妈说的那一幕。郑铉屿被几个人堵在巷子里,对方人多,她看到有人推了他一把。

  覃暮雪不知道那一瞬间哪来的勇气,叫了一声:“铉屿!”冲过去拽住他的手就跑。也许是仗着自己从小就练习跆拳道的缘故。

  那几个人被突然冲出来的女孩愣了一下,立刻撒腿就追。

  郑铉屿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他自小就在这长大,哪里的树被砍了一棵他都能分辨得出。一开始是覃暮雪拉着他疯跑,一小段路以后,就变成郑铉屿拽着她七拐八绕地,进了一个废弃的旧楼。

  他领着她从黑暗的旧楼里,一口气上了天台,望着星星点点的夜里的灯火,像来到另一个空间。十二点了,很多人家这时候已经熄灯歇息了,街巷空了,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声、远远近近的几声犬吠声,以及他们俩在风里的喘息声。覃暮雪以往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静谧,她原来生活的城市那闹劲仿佛昼夜不息,半夜也能听到车鸣声。

  覃暮雪掉过头看郑铉屿,正与他的目光交汇。

  他别过头望向远处:“你在那干什么?这么晚了。”

  “我帮舅妈替班。”

  “环岛超市?”

  “嗯。”

  “你突然冲过来干嘛?”

  “他们人多。”

  “那又怎样?”郑铉屿露出桀骜语气。他很自信,对那些人有点轻视和不屑。

  “他们是什么人?三中的?”

  “不是,是社会青年。你一个小姑娘,胆子很大。”

  “我也害怕的,还好你救了我,逃出生天。”

  郑铉屿忽然嘴角上扬,一抹微笑勾勒出来两个梨涡。这么冷峻的面容,被这对梨涡带出了矛盾感,但是挺好看。

  覃暮雪也抿着嘴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些楼房都挨在一起,从天台都可以跨过去,防盗很差吧。”覃暮雪说。

  “是,但是这一带多数是本地居民,街坊都认识,治安也还可以,偷盗行为不常有。也有些调皮的孩子瞒着大人去别人家玩,就是从天台跨过去的。”

  “那也很危险,小孩子不懂事。你是不是也做过?”

  “没有,我不去别人家串门。”

  “噢。”

  “我饿了,我们去吃碗面吧,附近有开到半夜的夜宵摊。”

  覃暮雪一愣,她身上没有带钱。周峄给她的五百块钱,收在枕套里。今天来替班,她身上自然不会带钱。

  江铉屿不等她回话,就拉着她的手望黑黢黢的楼梯口走。

  方才情急之下往这里上来,没用手机照亮,一点也不觉得黑。这回安全了再从这里往回撤,简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覃暮雪一步步跟在他身后,下楼梯的时候被他拽着手。他举着手机,光很快就暗下去了。“手机没电了。”郑铉屿说。

  “我没带手机出来。”覃暮雪低声说。

  “那挺好,待会说不定掉进哪个坑里,我不捞你你就和老鼠作伴吧。”

  覃暮雪被他故意吓唬,便想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可是他不放,抓得更紧了。热热的手心,挤作一起。

  江铉屿在前面摸索着前进,顺利下到一楼,覃暮雪站在院子里再往里一看,突生惊悸,像惊悚片里的鬼屋。她禁不住往江铉屿身边靠了靠,肩碰着肩,手臂碰着手臂。

  江铉屿只感觉麻酥酥的感觉从手心顺着手臂、肩往上弥漫。出了门才松开手,他带着她来到附近的夜宵摊。

  就是一个简陋的小面店,门外面支了个雨蓬,摆放了几张木桌子配红塑料凳。

  “郑叔,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辣椒。”江铉屿冲屋里老板说。覃暮雪眸子亮亮的,望了一眼郑铉屿。

  “铉屿来了啊,好嘞。坐里面来吧,外面冷。”郑叔胖墩墩的身材,果然是餐饮老板的标准体型。他走出门口和郑铉屿打了个招呼,扫视了覃暮雪一眼,就弯着身子进去忙活了。

  郑铉屿和覃暮雪走进去找了位置坐下,他又起身跟进厨房里和郑叔说:“郑叔,不要辣椒的那一碗,多加一份牛肉。”

  “好嘞。”郑叔麻利地用漏勺烫面,汤锅里噗呲噗呲热气弥漫。他又冲郑铉屿小声说:“铉屿,那是你家亲戚?长得挺漂亮。”

  “不是。”

  郑叔狡黠一笑:“叔第一次见你带女孩子在外面吃东西,有女朋友了?”

  郑铉屿突然脸一热,咬了咬嘴唇,说:“不是,是同学。”

  他正要出去,又回过头补了一句:“不能让我妈知道。”

  “叔知道,放心。”

  两碗面端上来,牛肉的香气勾起了两个少年的馋虫。这里的面上边盖着一个煎鸡蛋,鸡蛋下边铺着一层干辣椒酱、花生米、酸豆角肉末、牛肉片,最底层的才是面条。覃暮雪的面少了辣酱酱,牛肉份量却很多。

  她瞟了一眼郑铉屿的碗,便窥得了他方才跟进去的那份心思。

  郑铉屿知道她在打量他的碗,也不抬头,就低着头吃面,等她把目光收回,再不动声色地望她一眼。

  覃暮雪第一次吃这样的湖南特色面,还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味蕾像久旱逢甘霖一般得到了满足。吃饱了,周身都暖了。

  她很想吃碗这一整碗,但是她在男孩子面前不敢放开手脚大快朵颐。并且她认为她和眼前的这个男孩子还是陌生的。于是吃到一半,她便放下了筷子。

  郑铉屿瞅了一眼她的碗,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也没说什么,结了账送她回去。

  一路上也没聊什么,两个人都是清冷的性子,碰到一起,就有点找不着话题。

  快到家了,郑铉屿才问了声:“你穿得挺少的。”

  “嗯。”

  “你爱好什么?”

  “弹钢琴。”覃暮雪说。其实她就说了其中一样,因为爸爸没有空照看她,她打小在各种培训班里度过,学过游泳、画画、跆拳道、爵士舞。

  覃暮雪反问:“你呢?”

  “打篮球,游泳。”郑铉屿答。

  然后,在拐角处,相互道声“再见”,他站在拐角处的小树旁看着她进屋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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