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念

昨天,是我34的生日。

今天,是我爷离开我的第一百天,是我奶奶离开我的第九十天。

明天,是我2012年10月16日带我爷去北京整整十年的日子。

后天,是我儿子六岁的生日。


                    昨天

已经好几年对生日没有期待,对年龄没有感觉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一个34的数字。

几天前,梁工还在家,口罩还没那么严重。我收到了一条快递取件信息,我以为是双十一囤货到了。梁工特意问我,你今天有没有收到一条京东快递信息。我说有,他哒哒哒的下楼去取快递,很积极。

开门,他告诉我是给我的生日礼物。让我打开看看。

是一个包。反正是我背过的最贵的包,截止目前。他说,跟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你买个好包,等我有钱了,给你买LV。

我说他又给我画大饼了。

然后我作为京东Plus会员,用我手机搜了包的价格,发现我买比他便宜一百块。我劝他退了,我自己下单。第二天邢雪也说有必要退,为什么跟钱过不去。他始终不退,他说这是他买的,他不在乎那一百块,在乎的是我打开时的开心。

他在周日回去了,因为口罩有严重的趋势,他怕再被隔离在家,毕竟休息了二十天没上班,毕竟周一是他的第一轮班。

我总说,所有的纪念日或者生日,他总不在身边。要不夜班要不离家。

昨天,我大哥第一个在家里群祝我生日快乐。被记住的幸福。

昨天,我妈给我发视频,问我干嘛了,梁工有没有跟我说我又辛苦了一年,有没有跟我说点贴心的话。

昨天,林林跟我说,姐生日快乐。

昨天,叔叔特意做了一个视频,姑姑发在家里群。对啊,十月是我家的生日月。家里有七个人生日。

昨天,李桢告诉我,她要进方舱了,跟我说生日快乐。

昨天,我骑电车带美景去接能宝放学,他听到今天是我的生日,就跟我说,妈妈生日快乐,我爱你。还跟我说,今天我生日,他什么都听我的,不惹我生气,其实还是和妹妹叮叮咣咣吵吵闹闹那么一两次。他帮我拿甘蔗拿蛋糕,告诉我,妈妈虽然很沉,但我今天想帮你分担。

昨天,其实我觉得就这样略过也可以,后面想想自己总吵着要的仪式感,还是带他俩跑了第三家才买到一个小小的蛋糕。

昨天,本来几天前邢雪就计划着带我去吃什么。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能有什么想吃的。面条就可以,重庆小面里不辣的九块钱的面条就不错。她鄙视我。因为口罩的原因,出去吃饭是难了,她给我打电话,晚饭去她家吃,她不能让我的生日过的冷冷清清的。她刚尝试做的鸡腿深得我心,为此她特意做了。她对我真的很好。

昨天,没有蜡烛,如果许愿,我说那就希望自己每天都这么开心。

祝我快乐。


                  今天

对于我爷的离开,到现在我都接受不了。

他已经离开我一百天了。在八月七号。在我八月三号刚到家。在我去我二哥家没在他身边。在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在他没有给我留一句话。在我早上还在星巴克跟人学习关于面试。在我看到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在李桢终于打通我电话直接告诉我咱爷走了。

我爷走了,没有任何征兆,没有给我留一句话。

丢下我,他走了。

我总是想着,要用我的文字去写一写,关于我爷的一生,关于我爷和我的事,关于我爷走后的每一次哭泣和想念。

但好几次,我试了,我根本写不下去。

后来我无意在脱口秀大会里找到了一点解释,杨笠在脱口秀的舞台上讲两年前她爸爸的离开,她第一次讲。大张伟说她只要能写出来,只要能说出口,就是放下了,接受了。

可是,我放不下,我接受不了。

我爷走了一百天,我哭了不止一百次。我在白天哭,在朋友面前哭,在梁工面前哭。还有更多次,我自己偷偷哭。我见过凌晨两点三点五点的夜晚,那是因为我想念我爷。

我跟大雄说,上高中的时候,郭敬明说过,只要45℃仰望天空,就不会悲伤。可是,我现在根本不敢抬头看天。因为我想我爷。

醒着的任何时候,我都会想我爷。想他为什么说走就走,想他为什么不给我留一句话就走,想他怎么忍心丢下他最挂念的培,想他为什么会丢下我。

我回到家看到我爷,已经是用白布盖着脸了。姑姑掀开说培你再看一眼你爷吧。我爷的嘴巴是张着的,我想他是不是想说点什么。后来婶婶告诉我,老家人说如果离开是张着嘴,就说明离开的人不舍得,还很想念家人。我爷在想我吗?我爷怎么舍得?我握着我爷的手,还是温热的,我哭着说,我爷的手还是热的,我爷没有走。

从床上到水晶棺到棺材到土里,我爷在一点一点的彻底离开我。

我爷从水晶棺迁到棺材里的时候,我特意去握了握我爷的手。僵了,硬了,冰了。

那一堆黄土,掩埋了我所有的牵挂和想念。

他们跟我说,别哭了,再哭你爷也回不来了。

他们跟我说,我爷一辈子善良,所以才会没痛没遭罪的走。这是我爷的积德,这是喜丧。

可是,我爷怎么说走就走了,他为什么不给我留一句话。

我奶奶在我爷离开的整整十天后,也走了。

从1999年得脑血栓到离开,23年的时间。

从刚生病还能自己拄着拐杖走路,到坐在轮子上十多年,到我爷离开那天在床上到离开再也起不来。

其实我们都觉得是奶奶先走的,爷爷身体很好。

爷爷的突然离世,奶奶受不了打击。在忙爷爷丧事那三天,奶奶病的有点吓人。家里大人都在商量把爷爷先放太平间,等着奶奶。我妈说让我爷先入土吧,不知道奶奶能坚持多久,不能让我爷一直不为安。

给我奶奶输了三天的白蛋白,听说可以延长时间。奶奶走前话都不怎么会说,就只是不停的叫。问奶奶我爷呢,她说死了。她还一直说着去上屋。

死了。去上屋。

是我奶奶走前说的清晰的话。其他时间都在叫,不分白天黑夜,只要醒着就叫。

奶奶的疼痛,我们真的替代不了。

期间,坐在她床尾按着她输液的腿时,我想到了小时候,我一直睡她的脚头。睡了好多年。如今,再和她一张床,竟然是这样。

我也没有见我奶奶最后一面。

因为面试,因为我实在在家接受不了我爷的离开,在我爷离开的第七天,我没跟家里人商量,我买了回广东的车票。

我走之前,去我奶奶床前跟她说,奶奶,我走了,等我过几天回来看你。

我奶奶很用力的用她没有偏瘫的右手拉着我,说不出来话,只是啊啊啊。我去给我爷磕了头,让他保佑我奶奶。

我妈哭着不忍心多送我。我也哭。

只是在送我离开老家大门口,再也没有我爷的身影和眼神。

我也没有见我奶奶最后一面。

我以为我奶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拉着我,她肯定还能坚持一点时间。等我忙完自己的事,我就回去。

可是,八月十七号中午,我在餐厅吃了午饭,进宿舍我还跟梁工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难受,压的喘不过气来。

原来就是那个时间点,我奶奶离开了。

家里人一开始不愿意让我知道。李桢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奶奶走了,眼睛都没闭上。

姑姑后来跟我说,奶奶入棺的时候,她跟奶奶说,妠,培离得太远了,回不来了,你把眼睛闭上吧。

爷爷丢下我。

奶奶也丢下我了。

没有回应的想念,太苦太苦。

九月十三号,我在网上订了我爷我奶奶的钻石画,刚好梁工大t在家,我不吃不睡用了13天,点完了61256个小点。

后来我把画裱起来,为了我的念想。

你们笑的那么开心

这是我爷2017年过84岁生日时,我找人拍的照。这也是我爷生前,我最后一次在他生日时在他身边。以后再也没回去过。

他们笑的那么开心。

可是我总对他们哭。

今天,我六点醒了,躺在床上想我爷,想我奶奶。

我又坐在他们照片前哭,告诉他们我好想他们。

我每天都在幻想我爷能给我拖个梦,他没留话给我,那他就来我的梦里看看我。

可是,我爷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梁工说,如果他真的来看你了,醒来你只会更想念。

中午美景说要吃饺子,叫上邢雪一起。

饭后聊了长长的天。我的焦虑那么多。

我提到我爷我又哭了。

晚上,能宝突然跟我哼一句歌词,让我放给他听。

三生三幸。

以前在车里听过,但我从来没在意过。

今晚放给他听,我看着歌词,突然泪崩。

这不应该是梁工该对我说的话。

你该唱给我听


我希望最初是你,后来是你

最终也是你

白首不相离

我不爱你谁爱你

我又想到我爷

那个最爱我的人,离开我了。

那谁来爱我。

我爷走了,我觉得我再也无依无靠了。

35岁的第一天,哭了三次。

真的好想我爷,我奶奶。

和一眼万年的梁工,我陪你度过患难岁月。

你该更珍惜我。

我们该幸福的。


                明天

2012年10月16日,我带我爷去了一趟北京。

当时我毕业,发了工资,我问我爷想去哪里,他那个年代的人,对毛爷爷是有特殊情感的。他说他想去北京。车程+旅游,四晚三天。我当时还记得,在去的火车上,大半夜我爷还不睡,坐在卧铺前面那个小凳上,看着窗外,不停的跟我讲着什么。

这一年我爷79岁。

在北京的旅游大巴上,还有一个80多岁的爷爷,以前当过兵,也是因了对毛爷爷的情感,子女想在他有生之年去看看,爷爷的四个儿子女儿都陪着。他们看我一个姑娘领着我爷出来都觉得我厉害。他们看我爷一路不掉队,爬长城都不喊累,他们是真佩服我爷。

我很少去牵我爷的手。那趟北京行,过马路我要牵他,倔强又不服老的我爷,还不想我牵他。有天晚上,我看天黑,就牵着他手。还是我悄悄的拍了张照片。我给我爷去北京的照片上传到空间,起名:牵你手,就是永远。

牵你手,就是永远


可是,十年后,我再也牵不到。


                后天

后天,是能宝六岁的生日。

提前给他买了他自己选的工程车乐高。

今晚他独立拼成了三百多块的小积木。

能宝用时两个半小时

我想给他买很多很多的乐高,只要他喜欢,只要他坚持。

那个又烦人又每天气死我又会说着妈妈不管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爱你的能宝,六岁了。


很多时间都是巧合。


2021年8月7日,从老家回阳江。

2022年8月7日,我爷离开我了。

2012年,我带我爷去了北京。

2022年,十年后他离开我了。

2021年,爷爷1933年,88岁。

2021年,我啊1988年,33岁。

十月十三,爷爷的生日。

十月十三,美景的生日。

同一天生日的祖孙俩。

但我爷只陪美景一起过了两个生日。

昨天,今天,明天,后天。

从八月三号还开心的发朋友圈回老家,到现在,我不愿意更新任何。鹏宇还特意发信息问我怎么不更圈了。

我只是没有接受我爷的离开。

我只是生活除了想念和眼泪,好像不配拥有其他炫耀的。

关于我爷和我的故事,我还会写。我已经迈出了很大一步了,能写出来今天的小作文。

爷,奶奶,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好吗?

我很想你们啊!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我一直都记得我爷和我奶奶。

是不是,他们其实并没有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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