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曾逃离

城市霓虹晃眼,车辆川流不息。抬头望望天空,只有明晃晃的街灯,却看不到一颗星星。

从体育西地铁口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林夏感到非常疲惫,背上的双肩包因为装着笔记本压得肩胛生疼。

望着来去匆匆的人群,林夏觉得自己好像丛林里一只迷路的蚂蚁,她想逃离,可是不知道该如何逃离,她找不到自己留在城市里的理由,但是不知不觉就留在了这里,她望着面无表情,匆匆而过的人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寒冷。

这个月的工作任务没有完成,虽然问题出在甲方,但广告公司就这么苦逼,如果遇到傻逼甲方的话。

早上刚刚出的工资,银行短信打到手机里,不出所料,只剩下三千不到的基本工资,提成基本泡汤了。除去一千左右的房租,估计这个月又有点儿紧张了。

林夏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公交站,为了节省房租,林夏住在远离公司的城中村。人群黑压压地挤在BRT,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满载着乘客的2B车开了过来,林夏被人群从中门挤上了车,几乎找不到可以站立的位置,林夏从包里掏出公交卡,和一起上车的乘客把公交卡传到车头刷卡。

车厢里弥漫着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的疲惫气息,有位置的人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林夏还要十几个站才能到家。运气好的话身旁有人下车,她能找到位置休憩一会,通常她的运气都不大好,这意味着她要在车上站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下车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多了,林夏穿过天桥,小贩们避开城管的上班时间,在桥上摆起了小摊,衣服、鞋子、手机壳、耳机、公仔,甚至内衣裤之类的小物件。林夏翻了翻一个小摊,挑了件感觉不错的t恤,和老板一阵讨价还价,最后35元成交。

突然有人喊道;“城管来了!”小贩们纷纷收拾东西,现场一片混乱,小贩落荒而逃。

八点多了,林夏放弃了到菜市场买些菜回家做饭的想法,她走进一家快餐店,花了十块钱吃了一份两荤三素的快餐,然后在水果摊买了几个苹果,走进了七拐八拐的小巷子。

城中村的巷子很窄,电线乱七八糟,街道的规划十分混乱。

手机店、凉茶铺、服装店、鞋店、报刊亭……错综复杂地分布在两旁,店铺门口有水果档、串串香、炸臭豆腐的、烤鱿鱼的、凉拌水果蔬菜的、炒粉炒螺的,有些小贩忙得热火朝天,没有生意的小贩低头玩着手机,他们有些年老有些年少,为了生存而奔忙。

街道里有大学生和民工交杂穿行,他们有的行走缓慢,手里拿着一碗臭豆腐或几串烤串,有的背着书包匆忙赶路,有些非主流模样的年轻人在大排档喝着啤酒摇着骰盅。喝多的人在路边呕吐。他们大声地聊天,大声地笑,好像这样可以战胜疲惫和寂寞,未来会充满希望。

林夏拐进了一个小区,城中村拥挤的握手楼被隔成一间间狭窄的单间,光线极差,阳台只能晾几件衣服,房间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之后再也放不下其他东西,洗手间时刻存在被偷窥的危险,大学刚毕业林夏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时,她感到毫无安全感可言。所以工资从两千多涨到四千多的时候,林夏和朋友一起租了一个两房两厅的套间,环境比巷子里的出租屋好了很多。

她终于可以把“回家”而不是“回宿舍”挂在嘴边了,林夏回到家,合租的女伴已经在客厅抱着24寸的电视看芒果台的《快乐大本营》,林夏和她打了个招呼后,到阳台收了衣服洗澡,好像只有洗完澡,才能洗去一天的疲惫和悲伤。林夏回到房间,她的房间干净而温馨,下班到家后的她写完小说,完成设计稿之后,有时会靠在床上好好看一场电影。

林夏刷了会微博,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朋友圈,留在家乡的同学有一大半已经结婚生子,朋友圈全是孩子的照片,吃货们晒着各式美食,去哪儿吃自助了,去哪儿吃西餐了,还有抱怨公司老板的啦,抱怨工作太忙的啦,个别夜生活丰富的朋友在酒吧或者KTV喝得微醺,或者在电影院和男票女票一起秀恩爱,把工作辞掉的文艺青年们有些说着各种感悟和莫名其妙的话,感慨青春易逝年华易老,独自去旅行的朋友晒着西藏凤凰周庄鼓浪屿或者清迈沙巴尼泊尔拍回来的照片,他们说心和灵魂一定要有一个要在路上。

林夏想了想,no zuo no die。你们还是会回来的,应对拥挤的交通,繁琐的工作,糟糕的空气和看不清的未来。

突然林夏觉得很想家。家里有大大的床和满桌可口的饭菜。吃完饭不用洗碗,爸妈疼,爷爷奶奶爱,可以出去和小伙伴们压马路,回学校回忆青春。

可是,如此日复一日,林夏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毕业之后她曾经在家乡小城待了一段时间,小城慢条斯理的生活让林夏感到一种无聊和沉闷。想到自己在家乡结婚生子,然后过上安逸而毫无波澜的生活,林夏感到一丝恐惧,她以不能让未来的孩子在家乡重复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道路为由,决心回到城市里,因为只有那里才能藏下她的梦想。

电话突然响了,妈妈打了过来,“夏夏,吃饭了吗?”

林夏听见妈妈的声音突然哽咽想哭,但她不想让妈妈担心,“吃了。”

“夏夏,要是一个人在外面累了,就回家吧。你爸给你联系了份事业单位的工作。”

林夏听到回家两个字,再也憋不住了,突然哭了出声。

“夏夏乖,夏夏不哭。”妈妈心里疼得厉害,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哪儿受过这么些苦。林夏的爸爸在电话边听见女儿的哭声,点了根烟。爸爸最心疼女儿,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妈妈,没事,我挺好的,就是想你们了。”林夏抹了抹眼泪。

“女儿,乖啊,爸妈在家没事,要是太辛苦就回来。”

“嗯。”

林夏放下电话,心里安稳了许多,恐惧和害怕少了许多,毕竟,如果真的撑不下去背后还有爱她的父母保护和照顾她。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坦然了许多。

林夏翻着通讯录,和男朋友已经分手快两年了,心里还是堵得慌,忙碌的时候似乎可以忘掉这段感情,可是一旦安静下来,一个人感到孤单的时候,就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

她打了个电话给闺蜜,聊了一会儿,闺蜜要去照顾小孩和她匆匆挂了电话。

林夏决定看场电影再睡觉,现在她睡不着,电影放着,林夏心里却想着其他许多东西,大学毕业时,前男友和她一起在图书馆前,青春洋溢,充满希望,男朋友大喊:“我要做最出色的设计师,然后把你养在家里,宠着,爱着!”

她满脸幸福的模样,大喊:“才不要呢!我要成为一名出色的设计师,不会落在你后面的!”

可是刚刚毕业一年,男朋友就被这座城市给磨去了棱角,和她分了手,听从家里的安排回到了小城,娶了一个相亲认识的事业单位的姑娘,现在孩子应该有一岁了吧。

林夏心里疼了一会。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妈的,那个怂蛋!”

林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闹钟突然响了。她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赶紧起床洗漱,匆匆忙忙地化了个淡妆,背着双肩包出了门。在路上买了个煎饼果子和豆浆,公交站已经挤了一大群的人,林夏错过了两趟公交才被拥挤的人群挤进了公交。

回到公司,和同事打了声招呼,林夏打开电脑,突然邮箱弹窗,您有新的邮件。

林夏打开邮件,是Ogilvy广告公司发来的邮件:林夏小姐,因为您优秀的作品及其在面试中的出色表现,公司决定录用您为资深美术指导,请于下个月15号到公司报到。

Ogilvy是每个广告人梦寐以求的殿堂级公司,林夏在现在这家4A干得并不开心,一个月前投了简历并参加了Ogilvy的笔试与面试,面试之后就没了消息,林夏以为彻底没戏了,于是放弃了跳槽的念头,依然在本土4A苟延残喘。

事实上,Ogilvy专门为她走了一遍录用流程,通知是由公司总部直接发出的,可见他们对林夏作品与能力的肯定及其诚意。

林夏所有疲惫似乎都一扫而空,心里乐开了花。她藏在U盘里的优雅而决然的辞职信终于可以打印出来交到领导的桌上。

另一封邮件是某知名出版社发过来的,林夏在网站连载的小说被他们看中,决定出版,版税是林夏一整年的工资。同时一家影视公司希望拿到那部小说的电视连续剧改编权。

林夏感觉自己好像同时打开了两个彩蛋,金花四射,眼冒金星,幸福来得太突然。

下午林夏麻利地完成工作,不到五点便可以下班了,走出写字楼的时候,林夏脚步轻盈,天空一片湛蓝,几片白云漂浮在空中,夕阳依然耀眼。

没有人知道,林夏得到这两封邮件的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忍受了多少孤独,流过了多少眼泪。只是这一切到来的时候,就好像一道明媚的阳光,扫尽了所有的雾霾和绝望。

林夏约了几个部门的同事一起到海底捞火锅,然后到量贩KTV高唱饮歌,一周之后,林夏交接完所有工作,和曾经共同奋战的同事拥抱彼此祝福之后相互告别。

在那个不长不短的假期林夏到Ogilvy公司总部参观学习,同时自驾车走遍美国,她的朋友圈瞬间高大上起来,晒吃的晒风景晒孩子的同学朋友都投来了一阵又一阵仰望的目光。父母的骄傲与自豪溢于言表。

回到城市之后她从城中村搬到了公司附近的公寓,她不再需要在公交车里来来回回浪费时间,只需要慢慢地散步到公司上班。

在Ogilvy工作一年之后,林夏的作品获得了戛纳广告奖提名,抱着小孩喂奶的前男友在家里看着颁奖晚会发愣的时候,林夏在电视里光芒万丈,貌美如花,他的妻子大声训斥:没用鬼!这个月的收支又失衡啦!

“写给不断努力的自己;幸好有你,从来未曾离去,幸好有你,从来未曾放弃,当曙光照进生命时,所有的苦难都会烟消云散,亲爱的朋友,希望我们都一样。”

林夏在朋友圈里分享了这么一段话。

绝望里一定存在希望,前提是你没有放弃。


本文作者:廖玮雯(@玮夫雯斯基)心理咨询师,本文选自《无须讨好世界,且让自己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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