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草食男的爱情迷局

    《我的男友》是青山七惠的首部长篇小说,是青山七惠由短篇小说创作转型到长篇小说创作的过渡作品,依旧保留青山七惠一贯的写作风格——在安静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矛盾冲突,《我的男友》的主题跟青山七惠以往作品一样,还是在讨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次将关系锁定在更具体且广泛的爱情冲突上。

    这本书的标题虽然是《我的男友》,但作者着重描写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我”,即书中的各个女性角色,而且小说中的男女角色数量严重失衡,女性角色的性格反差极大,加剧了小说的矛盾冲突。

作者 青山七惠

    《我的男友》围绕着鲇太郎的爱情经历展开,男主角鲇太郎是一名大学生,和家中的三个姐姐一同长大,外表文质彬彬略带英俊,性格上可以说是忠厚,对待别人也是温柔大方,然而这样的好好先生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爱情面前跌了好几次跟头,更有甚者被女友捅了刀子。对鲇太郎来说,爱情的失败就像是一个循环往复的、难以逃脱的咒语,鲇太郎对自己爱情的失败百思不得其解,却也自甘沉沦。

    故事的一开始,女友莉莉在约会的途中哭了起来,毫无预兆的说了一句“我好像不喜欢你了”,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平常却又无缘无故,由此开始了鲇太郎反复重演的爱情困局。随后鲇太郎借给二姐百合子寻找自传撰稿人的机会,认识了较他年长几岁的儿鸟小姐,对此鲇太郎自己评价:“我厌恶自己。我忘不了莉莉,刚下定决心要找回她,转眼就喜欢上了别人,干了要干的事。” 可鲇太郎没想到儿鸟小姐有着施虐的怪癖,虽然鲇太郎自己沉浸在爱情之中并不在意,但脸上的瘀伤却激起了另一个爱慕他的女生点点的嫉妒和愤怒。误解鲇太郎和点点关系的儿鸟小姐也因此妒火中烧,在晚饭时用刀捅伤了鲇太郎,结束了这场姐弟恋。

    之后年鲇太郎在三姐桃子的介绍下认识了依赖心极强的女高中生小聪。三姐原本是想让鲇太郎帮忙照顾一度想自杀小聪,没料到俩人发展成了另一种关系。而在跟鲇太郎相处后小聪的物欲日渐膨胀,经常向鲇太郎要求一些昂贵的东西,迫使鲇太郎同时干数分兼职。这段恋情的最后——也是毫无征兆地——小聪跟着一个路边的吉他音乐人离开了鲇太郎,只留下一张“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的纸条和贱卖项链得来的三万日元。    故事中贯穿始末的一条情感线就是鲇太郎和点点的情感关系。小说在一开始就通过好友慎平的话暗示了点点对鲇太郎的暗恋之情,在故事随后的发展中点点对鲇太郎的爱慕都已经不再需要的暗示了,就连第一次和点点见面的小聪也看得出点点是喜欢鲇太郎的。但鲇太郎对此好像一点也察觉不到,还为慎平和点点交往而感到欣慰。在鲇太郎和小聪分手后,点点抓住机会和鲇太郎走在了一起,却又因为儿鸟小姐寄给鲇太郎一张明信片而愤然离开。被爱情折磨得身心疲倦的鲇太郎搭乘列车来到了住在日本海边的大姐藤子家,在海边怅然若失。

    “全都不明白。不但是点点,莉莉也好,儿鸟小姐也好,小聪也好,所有女人他都搞不懂。而这不到一年时间里,她们一个接一个离去,只能认为自己有某种决定性的缺陷。可自己一个人怎么去修正这个缺陷呢?”

    其实这种决定性的缺陷早在鲇太郎和儿鸟小姐交往是就已经被提及。看到对儿鸟小姐目不转睛的鲇太郎,二姐百合子心中有点生气。

    “这孩子总是喜欢比他大的女人。那肯定是我们之过。家里净是女人,欺负她、指望他、爱他,所以他到现在还寻求那样的女人为什么会那么直接地受到成长家庭的影响呢?不光那孩子,每个人的喜好、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最终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人、家、附近环境无形中决定的。”

    作为从小在女人堆长大的男人,鲇太郎从小就被三个姐姐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处处刁难取乐,这也是他之后爱情上的反复失败的前奏——在跳跃的无力感中不断被灌输“取悦女性以换取情感慰藉”的启蒙。[1]这些都在他和女友们的交往中不断凸显——忍受儿鸟小姐的施虐癖,满足小聪不断膨胀的物欲,然后自己从女友身上得到肉体和心理上的慰藉,却始终不懂爱情的真谛,不懂得真心真意地爱一个女性,因此鲇太郎在情感道路上的屡屡受挫是必然的。

    每次鲇太郎受挫时,他都会想起儿时电视节目中的绿色妖怪,害怕自己要变成绿色妖怪。

    “绿色妖怪的脸坑坑洼洼的,身上软绵绵,眼往上挑,嘴唇浮肿,绿色的双颊鼓鼓的,塞满世上一切憎恨和悲伤。

    ……

    “这寂寞的妖怪,它不知道解药就在自己嘴里,一个劲儿在人中间寻求慰藉。感觉这绿色家伙老跟在自己身后似的。”

    鲇太郎就像这绿色妖怪,含着视为解药的白牙四处寻找破解自己麻烦的咒,殊不知女人们都想拔了它的牙得以脱身,只有它还困在自我矛盾的怪圈里挣扎。

    “即使你幸运找到了药,也并不是药到咒除;因为到那时,你已经变成了那位给药人的拥有物……

    “所有一切都是重复的。一旦被谁挽救,从那一瞬间就必然寻求下一只挽救的手。咒语循环往复。这样一来,只要还活着,最终必得寻找制止这种反复的决定性的人吧。可是,这绿色家伙究竟要干什么?解了咒的话,打算变成什么样?……对啊,当所有咒语解开时,自己究竟期待成为什么样呢……”

    小说的最后“鲇太郎感觉已经知道了答案。也意识到那东西非同一般,值得他一直寻找、苦苦等待。”

青山七惠绝非是写纯爱小说的作家,她一直以来的写作都是在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谈恋爱”越发变成一种时尚的年代,我们越来越难分清楚自己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谈恋爱”。青山七惠笔下的鲇太郎正是现实生活中这类人的体现:有一个分度翩翩、温柔的绅士形象,剔除掉野心,徒有温和斯文外表,却和世上的大多数人一起沉沦;渴望爱情的滋养,却又不懂守护来之不易的爱情,在反复而短暂的情感更迭中消解内心原有的爱情理想。这种人在生活中是不是随处可见呢,“他们甘愿做温顺的绵羊,明知眼前绿油油的青草总会枯萎,仍无法拒绝鲜美的召唤而一头扎进虚伪的假象中,正是所谓‘草食男’的软弱和木讷激化了女性对他们非同一般的试探。”青山七惠借由不断瓦解男性在爱情中的地位,嘲讽了那些自认为“没做错什么、弄不懂女人”的男性。

    小说的最后,返回大学的列车上鲇太郎接到来自日本海藤子家的电话。

    “点点令人想念的声音裹挟着潮风,击穿耳膜、窜过鲇太郎身体,不单如此,还把西天要沉下的太阳再次推上天空高高的地方。

    “鲇太郎想在阳光中一直奔跑。”

    这里的“在阳光中一直奔跑”正好呼应了小说开头、鲇太郎和莉莉分手后的“想在阳光里奔跑”,象征了鲇太郎依旧要在旋涡一般难以逃脱的“悲剧场”中寻找出路。

    《我的男友》中,青山七惠通过鲇太郎爱情的摇摆不定,说明了人对爱情的需要不能只是索求和互相对等的交换,也不是盲目的寻觅,而是要在对等或不对等的关系中真心爱着对方,寻找超越欲望、超越依赖感的真切情感——爱情,因为就像青山七惠自己说得:

    “恋爱没有道理可循,恋爱可以让人焕发活力,其中也有很多残酷的、没办法掌握的、道理上也说不通的东西。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方面,所以恋爱在生命里是非常闪亮的东西。”

 


[1]刘晗,青山七惠《我的男友》:探讨失败爱情的起点,2013年12月06日文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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