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安乡木材公司的那些日子

文/前行者

              (一)初出茅庐

1983年底,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高考失利后,参加县里农水系统的招工考试,顺利拿到了一个补员名额,正式成为安乡木材公司的一名国家职工,相比同龄人我竟是如此幸运和骄傲,因为许多人还为待业和求学烦恼,为减轻家庭负担,我可以进入社会,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了。

参加工作的第一站是安乡黄山头镇竹木经销站,这里的负责人是向才炯,俗称向会计,刚到时人不多,也没有什么事做,一日三餐的饭是要自己做的,新修的平房和诺大的院子用石头彻的围墙,与外界隔离开来,进大门的左侧公路旁有几户人家,就是我们常落脚闲聊的地方,在畜木场酿酒的沈师傳长着一脸络腮胡子,个子高大威武,妻子玲珑小巧记忆深刻,夫妻俩心地特别善良,但两口子无生育,收养一个女儿,百般疼爱,在当地传为佳话。

单位院子内空旷,杂草丛生,又在黄山脚下,无月色的晚上有点怕人,正对住房门的不远处有几座孤坟,在清明节或者春节前后,有灯和亮在闪烁,如果是遇到吹风下雨的天气,会有鬼火飘浮,真的有点吓人,偶尔夜间上厕所,也会提心吊胆,听到响声,会出一身冷汗,所以一般不上,或者憋着尽量等到天亮才上厕所,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才习惯下来。

站里经常有汤小刚的朋友,主要来自黄山头物资站上班几个少男少女,以及向才炯的二个女儿经常来单位和刚儿嬉戏打闹,玩耍,我真羡慕他有女人缘,我也常去公安县黄山头南阐一侧,因为我有一位亲戚在街上补鞋维持生计,看到叔伯姨妈的处境,时常生心忴悯,心里不是滋味!回家向母亲叙说,还大哭一场。也去过黄山头林场向会计老家打个几次牙祭,向会计的父亲为人和善,土坯屋也收拾得很温馨,向老伯家在当地也算一个富足人家。在一个冰天雪冻的天气,在屋里烤着柴火,向老伯穿着围裙弄菜的样子,一桌丰盛的接地气的农家美食,仿佛就在眼前……平常向会计一身中山装,说话斯文,有条不紊,语气会有长者的口吻,总是与众不同,眉宇之间表现有股不服输的劲,听说他当时的身份是林木工,借调到木材公司来的。

刚参加工作工资基数低,向会计造工资表,字迹小巧工整,每月有下乡补贴,来去县城的交通费全报,工作四个月便玩了四个月,小日子过得安心自在,不久接到公司调令我去安武刮家洲木材站报到,当一名木材检验员。

          (二)青春在流浪

刮家洲是安乡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对现在久居住县城年轻人来说这地方是哪儿!大多数人肯定不会知道!但对我来说,这地方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是我梦想起步的地方,记载着我逝去的青春和刻骨铭心的青春年华。

  我从黄山头站调到刮家洲木材站,带着简单的行囊,一呆就是三年多,当时站里只有七八号人,该站主要对康,武,成,德四个乡的木材计划供应,历经三年磨炼,在我身上经历了太多,也发生太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刚下站什么也不懂,虚心向老同事学习业务,传帮带很快进入角色,当时到了一批杉原木,公司熊周生业务股长,手把手教我检尺记码,他应该是我的启蒙老师,在常德林校参加木材检验新标准培训,通过考试,拿到木材检验证,不久我就上手,能独挡一面,成为业务骨干,但骄气特重,我们当时是在一起吃大锅饭,没有炊事员,吃三餐是靠大家分工合作,多次我吃完饭,筷碗一放我就走开了,郑万初同事见状后实在忍不住,对我实行了严厉的批评,说我公子哥们作风,我低下高昂的头,第二天我主动检碗收筷,洗碗,很快融入到大家庭之中,我是从县城来的,家里并不富裕,但我又是幺儿,父母亲看得重,从小就没干多少体力活,但在站里不同了,要参加农副业生产劳动,种小菜,油菜,喂猪等是必须的,小菜,油都是自给自足,开垦菜土,挑粪施肥都是男人的事,无论多大太阳跟农民一样要出工,我当时很不习惯,就和曾盛茂站长理论,他是农民出身,参军转业到站工作的,他看我较真,沉默许久最后抛一句,小孟啊!地里的蛇条条都咬人,你不愿锄草,那挑粪好了,女同事不许蔽阴,站都要站地里,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猜他心思,这才算同工同酬,男女平等啊,这就是我们苦干加蛮干的曾站长,在他的带领下,年年评为先进单位。

记得张建福在站里请他好朋友邱得定吃蛇肉,推杯换盏,三杯下肚,酒性亢奋,说在站场坪上比划比划,结果张作为主人被客人打得鼻青脸肿,从场坪打到大堤上,不是刘启明解交,还不知道怎么收场,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也自爆一下,有一次站里安排我去茅草街买红薯苗,大清早起来,拿着扁担早早的来到侯船室等待,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围在我面前,玩起了花牌的赌博游戏,我开始是拒绝的,随着围观参与者的增加,我也丧失了警惕,气大财粗一把将60块钱全押上,结果全赔,船到码头也不敢登上,灰溜溜转身离开,第二天再去购买,而对站里的人撒谎说钱被偷了。哈哈就这样自圆其说。

我们站的房子布置是一间间相联相隔就像私房一样,大家生活工作在一起,无所顾忌,有一次蒯同明老婆探亲,问蒯“焦耳”是什么,他一问三不知,我捂着被子肚子都笑疼了,邻居棉麻仓库和我年龄相仿的待业女青年特别多,那时候总会有几个女孩子喜欢到站里跟我来玩,到点吃饭,我们是大锅饭画圈圈的,一月下来,我的生活费是其他人的几倍。

  我们那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什么都要计划,竹木指标分配到农户很少,一般只有几分指标,一到成排竹子木材,几天就抢购一空,有忙时十多个钟头,口袋收的散烟满满的,口干声哑是常事,检尺计量漏洞百出,出入很大,老百姓很淳朴也不计较,我们普通员工好像权力很大,金口玉言,开展业务时有荣耀感,每逢过年,有农民送过年肉鱼,再拿回凯旋回家,感觉蛮好的等到两年后,我荣升站长,那时年纪还不到二十,年轻得志,风光得很,有满足感,记得有一位乡妇女主任为父母做一副千年屋,手上只有松木指标,要换杉木,当时双膝跪下求我帮忙,我被孝心感动,违纪给他帮了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在计划向市场过渡的双轨期间,我们拿到了县粮食局六角尾修仓库需要大量木材的定单,我和老刘亲自在怀化会同木材公司调了160方的杉元条,从产区直接到六角尾码头,通过检尺验收,开销售发票166多方,已经超出了进材数量6方多,最可怕的是仍溢材30多方在码头上,这可急坏了时任的曾站长,他决定不上公帐,溢出收益作为小金库保存,而且只有站里主要人员知情,一年后县粮食局纪检嗅出猫腻,找我们谈话,为保护经办人滴水不漏的承担了责任,与乙方无半点关系,纪检看到了我的情况说明,竖起大姆指,说我大材小用,而本公司给予我记过处分,我这一生都耿耿于怀。

  乡下的生活是清苦的,唯一可以炫耀的奢侈品是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也只能收到一个频道中央台,而且效果很不稳定,根本没有像样的文艺文化生活,跟农民一样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生活,碰到每月四天休假,我才可回到朝思暮想的县城那个家,才和父母团聚。

  有好多次晚饭后,在刮家洲河堤上散步,仰望天空一闪一闪亮晶晶,望着滔滔不绝的河水,来往如梭的船只,孤独地暇想着,一颗不安分的心,常提醒自已,这不应该是我要的生活,压抑,苦闷,徬惶,痛楚各种情感涌上心头,我曾呐喊!我要改变,不让青春这般流浪,我拿起多年不用的笔和不翻的书,开始学习。

自认为满腹经纶,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对站附近的两家子女,自愿辅导他们高考试题,多年以后见到家长,感谢说我如何如何帮助他们的子女考上大学。

边学习,边工作已成为生活和工作的一种习惯,在当时军人干部家庭熏陶的我,有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刚直不阿的性格,敢于和坏人坏事作斗争。

有一次同事张某酒后干蠢事,他偷站里的木材送人,被我当场逮个正遭,他想抵赖,愚蠢的他肩上还留有泥土痕迹,猖狂的他,恼羞成怒,为了维护所谓面子,竞用菜刀追杀我,那夜我是借宿在农户家,等到第二天,公司纪检和我兄长到站,他醒后,写了检讨赔理道歉,事情作了了结。

那时虽年纪不大,但颇有领导头脑单位虽小但五脏六腑齐全,各项指标完成到位,那时我经常去差和开会,有一次收到举报信,有二位快要退休的老同事,收钱未开票,涉及金额壹仟多元,在当时足可以开除工作,他俩合流,制造假象,平常两人关系不好,经常争吵,怎么都不会怀疑他俩会狼狈为奸,我灵机一动专程开站务会议,主题是有无赊账,未开票的限一星期收回不予追究,时间过去了,信誓旦旦表态没有,我就采取单独谈话各个击破,在我软硬兼施,他俩承认了未开票事实,交出来的钞票霉霉的,我考虑他俩要退休,就没有向上反映,最后他俩一直都很感激我就不说了。

  刮家洲虽地方不大,水运交通发达人杰地灵,出单位不远有一小商店是一户姓孙的人家,因商店搭棚在大堤上,防讯强制拆了他家的棚,有年春节看到了一幅讽刺意味很浓的对联,上联“日出明,月出明,日月皆明,云遮上明下不明,”下联“刮家洲,发家洲,舟舟齐发,船开舟发,洲不发,”横幅“强制拆迁。”这其貌不扬的孙先生能作如此对联表达个人不满,博得了我的尊重和同情。

刮家洲工作生活几年是枯燥乏味的,但个人感情世界丰富,支撑了我生活的勇气,这里就不赘述了。

最后一年严格讲只是挂靠的名分,实际上已挑公司大任,从产区湖南永顺,四川酉阳调材到开拓江苏海门伙隆桥市场,都是我全程负责,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当时是公司的顶梁柱,大宗货款都记在我名下,为公司主要创收我的贡献功不可没。

今日公司早已破产改制,刮家洲木材站已不复存在,一个曾让懵懂青年成熟的地方,记载了我人生太多的心酸和成长经历,三年后我再次背着行囊,去湖南商学院奔赴求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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