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者》——一首断了码的词牌名,一位被阉割的俄狄浦斯

要不是卡神事先就高调官宣和《黑暗命运》的亲子关系,T系的死忠粉们能毫不犹豫地把这部片子骂得卡神根本不敢相认只敢割袍断席,就像当年的《创世纪》那样。


《终结者》,从T2开始,基本就可以认为是一个词牌名了。

就和广大科幻作品的套路或者说定势一样,“终结者”代表了一种叙事模式,一种思维定势,一个没突破T2就被骂、突破了T2更要被骂的牢笼。

从概念上说,终结者是古希腊神话中那种“给定了命运但又要与命运抗争到底”的命运主题英雄史诗的现代版,而且将“命运”这一神明弄得更加具象化——那就是既定的未来。

T1中,机器先要挑战命运——被康纳写死的必败的命运,机器想要挑战,然后就和古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一样,机关算尽终成空,弑父娶母逃不脱。T1可以说是古希腊英雄史诗的反转版——机器想要逃脱被人类干挺尸的命运,然后很显然地被命运给干挺尸了。

但站在人类的角度而言,本该是英雄的俄狄浦斯,却成了一脸腐肉、怎么打都不死的夺魂者,然后人类的英雄牺牲自我,成就了命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T1中的人类不过是命运的奴仆,救世主的父母联合起来,就是要让俄狄浦斯对命运俯首称臣——你的反抗由主父扼杀,你的未来由主母埋葬。

所以,T1虽然经典,但注定了不会成为这首词牌名下的最高音——因为本质上来说,人类不是史诗中的英雄,而是史诗中的反派大BOSS,只不过现在观众是站在哥布林的视角而不是忒修斯的视角在看故事而已。

T2让这首词牌名的生涯圆满了。

T2中,人类开始挑战命运——人类不甘于最终能战胜机器这一Good Ending,而是要连机器曾经奴役人类这个Bad Opening一并打破。

如果说T1还是在时间的闭环里兜兜转转,述说一场顶着注定的命运洗礼也依然要反抗——然后被妥妥玩死,这么一个故事,那T2就是在说:命运在人的意志面前、时间在观众的欲念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用乔布斯的话来说,就是人类是自带现实扭曲力场的,时间线这种东西,想改就能改啊,干嘛要墨守成规呢?

中国人常说,人定胜天嘛。

因此,虽然无疑T2是T系最强音,是科幻影史上的里程碑,但T2也把整个T系故事给搅乱了——后面还怎么玩?T2自己说不用考虑时间逻辑了,爱咋地咋地,但影迷们还在要求后继者保持逻辑——什么逻辑?逻辑早就被T2给碾碎来了啊,还怎么保持逻辑?

T2的结尾,人类打破了机器战胜人类这个Bad Opening,所以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人类终于战胜机器这个Good Ending了,那么,终结者们是怎么来的?

T2的结尾,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人类当然会欢欣鼓舞邪恶的机器人又一次被人类英雄所组织,甚至邪恶它妈都被人类给捏爆了,多么开心啊!但问题是,整个系列存在的根基没有了。

T3为了补上T2这个只顾自嗨的大坑,结果被万人唾骂——当然,本质上说T3除了结局,别的和T2一毛一样,这点注定了T3是个残次品。

观众尤其是影迷不满足于最后时间线的闭合居然是机器居然又一次奴役了人类,影迷们想要更多——这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一次的T5和这一次的T6算是做到了。

T4打算剑走偏锋,咱不聊康纳他妈了,聊聊康纳怎么从小兵成长成BOSS的吧——结果刚开了个头,就惨遭阉割。

T5也是,为了填T2的坑,开始搞平行宇宙这种蠢货了——“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解释不通,穿越时空;脑洞不够,平行宇宙”,此乃当代科幻作品界的三大法宝。

T6则说,T2的结局不重要,康纳被机器爆头了,天网虽然被康纳母子抄了老家,但它的意志不会灭亡,这次化身为军团轮回再临——于是,T1中机器对命运的抗争居然成功了,俄狄浦斯走出了牢笼,可带来了新问题:既然反抗军老大死了也无所谓还能出新一代老大,那这么麻烦救女救世主干嘛,咱再培养一个新的更强的呗。

你看,既然时间是可以随意打破的,机器已经开始不按克洛诺斯的剧本演了,那人类干嘛还要沿着剧本走?

T2把时间敲碎了,T6则直接把时间按在地上摩擦摩擦,终结者化身时间之外的魔鬼,尽情享受着碾压时间的滑板鞋上传来的快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T2的结尾留下的大坑——如果T2能自圆其说,后继者也不用费心思给填坑了,开开心心继续靐靐靐就好了嘛。

从这个角度来说,是T2把终结者们给集体阉割了。


之所以说“终结者”是词牌名,因为大家对这个系列的认知已经形成了一种定势。

就好比,聊到赛博朋克,大家都会认为阴天、下雨、昏暗的街道、九龙城寨那样的猪笼社区、机器人、颓废中青年,这些才是赛博朋克的王道——但,我的天啊,人类大脑的演化是不是被三体人按下了暂停键?这些标准文本元素是不是忘了科技是在发展的啊?

大家对终结者的期待,就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来自未来的钢铁恶魔在不停追杀主角群,弱小的主角群一次次死里逃生,但力量差距悬殊注定要被干,最后主角光环带来各种天外飞仙,在重要配角的自我牺牲下,用鲜血(或者热油?)的献祭下开启魔法阵,把恶魔送回阴间。

重点是:

  1. 既定的结局,反抗的众人
  2. 强大到无法战胜的钢铁恶魔
  3. 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的小强秘诀
  4. 各种可有可无的人性光辉
  5. 别忘了大谈命运啊
  6. 配角献祭生命召唤命运的黑魔法阵
  7. 主角赢了

T1是这样,T2是这样,T3是这样,连T4这个妖孽丛生的家伙,也是这样,T5这个背信弃义的叛徒,也是这样。

其中,T1到T3是标准范式,尤其T3,除了改了结局和性别,抛弃一些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后,和T2一摸一样别无二致,感觉就是纯纯的同人翻拍。

T5试图改变,但也只是故事层面(引入了平行宇宙这尊阿撒托斯),内核上还是T2的——机器要反抗Good Ending,人类要反抗Bad Opening。但T5中机器开始认识到,化身康纳的克洛诺斯是无法战胜的,所以它选择在闭环之外动手——终结者和反终结者都派出去后,来干掉康纳,这样既可以避开时间逻辑上的悖论,又能战胜命运这头猛兽,但结果显然还是被人干趴下了——只不过我们没能看到派出州长的到底是谁,因为后面两部被观众给干死了。

事实上,T5在前半段的脱离范式后,后半段宛如急转弯一般重归词牌名的麾下,顺带手还干弯了康纳——这种硬掰真的是,槽点丰盛啊。

T6在本质上,依然是这个逻辑,中规中矩,既没有T5那样的突破,也自然达到不了T2那样的高度。

事实上,T6的机器人和T5的还是很像的,修改未来的路子也是T5的,最终获胜的黑魔法阵是T3的,州长的谢幕则妥妥的是T2的,甚至州长的人性之美也是T5的,还没T5自然。

真正属于T6的是什么?

属于T6的是沿袭自T2的对时间的进一步破坏,对逻辑的进一步蔑视,以及对观众的进一步谄媚——当然,似乎这次谄媚没那么成功。

如果干掉康纳不会引起时间上的悖论(比如,康纳都没了,那就不存在在未来派终结者回来这一说了)、干掉天网不会引起时间上的悖论(军团到底不是天网,T系不是军团造的,所以时间线依旧打结),那按照这个逻辑,干掉丹妮又如何?你AI死一个天网能出一个军团,我人类死一个康纳能出一个丹妮,那丹妮死就死呗,我再培养下一个啊,托尼,布鲁斯,克拉克,克里斯,你要谁都可以。

T6明显是想学漫威,时间怎么改都不会影响过去已经发生的剧情,但这样整个逻辑就崩塌了——原本时间线作为既定宿命,我们能看到机器的挣扎和人类的挣扎:机器挣扎于必败的结局,人类挣扎于必败的开始。而T6则告诉我们:没有宿命,没有命运,连时间线都没有。那,T系最核心的压迫感就消失了——机器也不用挣扎,打不过康纳就杀小康纳,干不过丹妮就干小丹妮,就算自己在小时候死了也没事,18年后照样借尸还魂;人类也不用挣扎,康纳死就死,反正会出丹妮,丹妮死就死,下面说不定还有龙妈,有罗曼洛夫,甚至还有Papi酱。

如果T系的这个大前提都可以打破,那T系还剩下啥?不就是变坏的钢铁侠大战没嗑药的美队么,还不如直接看漫威的美冬锤妮呢,或者直接看同母题的奥创。


所以,其实真正有趣的问题,不是T6为什么这么糟,而是在T2给定的烂摊子下,下面应该怎么玩才好?

我们既不能打破T2的结局,又要将时间悖论都圆回来——T3的推迟说自然不靠谱,推迟这么多年还叫天网?康纳颓废了这么久还能领导众人?关键一个莫名其妙的二货出现在军事基地里就有人来听他了?这些都不科学。

T6中解决了这个问题,天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军团,但却留下了逻辑上的满目疮痍。

所以,AI必须要崛起,康纳铁定不能这么早死,而且还要让他的崛起和AI的崛起一样合情合理。

T5略过了第二个问题,对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不错的——天网派人回到过去促成天网诞生,这样康纳母子毁了天网也没事,反正后继者拥有自身的所有必备数据和记忆,也是一种传承。

但T5让平行宇宙出现了,所以依然不完美——但已经是在填坑方面最好的了,而且还顺带手拓展了世界观,可惜观众们不买账。

所以,下一次T系重启,可以继续借用T5的概念,天网回到过去让天网诞生,审判日前虽然康纳母子干掉了天网,但在另一个地方天网自己完成了自己,既没有推迟天网诞生,康纳也能自然成长。

当然,相信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东西,毕竟,这就等于再一次将经典的T2给否定了,而没人喜欢否定经典,经典是写进脑髓里的教条。


相比来说,这次女性角色比男性角色更强也更重要,个人倒是觉得安排得不算突兀——也就是没有那种不管前因后果反正我就是要大女主的感觉。在很多女性英雄中,这次的女主好感度很高。

在内容方面,真正让人感觉想吐的,一个是州长的机械人性,这个安排生硬得无以复加,让人反胃。另一个是女救世主的口炮——所有人中能力最弱,想干掉终结者的雄心倒是最强,而且,关键是,怎么看都没作出任何正面贡献啊喂……这种口炮主角要不是有主角光环在,早就去领便当了。


最后想说的是,似乎很多大IP的始作俑者现在都开始进入吃老本+毁IP的阶段了。

终结者这个IP被卡神自己玩坏了,而最近星战这个IP也被迪斯尼亲手摔碎了。

我们以前都羡慕美国人的脑洞好大,现在看来,似乎全球都陷入了脑洞萎缩的阶段了——是不是,政确率与脑洞直径是反比的啊?

如果当真如此的话,那亚洲科幻崛起指日可待啊。

当然了,我们国家自己的科幻电影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一点点希望都没有。

(毕竟,《地球》是偶然的激发态,《堡垒》才是永恒的常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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