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尼采说：“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并非他喜欢孤独，而是在他的周围没有同类。”

我不是哲人，但也喜欢独处，在别人眼里，有那么几分高傲，不好接近，于是习惯了独来独往。

有时想想，不合群，也是一种快乐，一个人的时光里，不需要顾忌说错话、做错事，可以自由自在，率性而活。

想起“久言”说过的话：“如果，我想很多个如果，我们是不是可以抛下俗世间的悲喜，义无反顾，或是远走，或是流浪，倾尽一生。”

不过，这始终是不现实的，执念再强，也抵不过现实的侵扰。

于是，刚刚唤醒的那一丝浅藏内心的情愫与勇气，又飘飘然，沉了下去，屈服于现实。

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受尽了冷眼与嘲笑，也曾被别人看不起，渐渐地，学会了自我疗愈，自我释怀。

无论追求什么，都开始遵从内心，与周遭分离，在世俗与理想之间，铿锵前行。

那些经历的浸染着悲凉的岁月，如今看来，一切都不紧要了。

【1】

村上春树说：“后来回头看去，觉得我们的人生委实匪夷所思，充满难以置信的荒唐的偶然和无法预测的曲折进程。”

这话让我深有感触，回头看看我的人生，真的有那么一刻，觉得匪夷所思。

曾经，我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却过早地结束了学习生涯，流落社会，尝尽了生活的悲苦，却始终没有做出成绩，感觉人生真的很失败。

我原以为，我的人生不是这样的，应该如儿时的梦想那样，成为真正的栋樑之材，但命运偏偏和我开了个玩笑，竟然高中就退学了。

如果我不爱学习，我没有任何遗憾，但我真的很好学，却迫于现实而选择了离校，时直今日，我内心都不能释怀。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那位曾经狠狠打过我的老师，是否有一天，会为打掉了一个学生的梦想和前途，而有一丝自责？

或许，他早已忘却了，但却成为了我一生难以释怀的伤痛。

我不能忘记，当我背着满满当当的行李，从学校回到家的情景，我的父亲见到我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悲伤和失落！

那时，天空都是阴沉沉的，间或刮来一阵凉风，卷起一缕尘土，越过菜园栏子，奔向暗沉的天幕。

父亲就坐在园子的台阶上，无力地吸着烟，他没有指责我，更没有打骂我，就那么低着头，呼进的是烟气，吐出的是苍凉。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很恨自己，怪自己不争气，也怪自己太倔强。有一种悲伤，真的叫年少轻狂。

周围的邻居，都向父亲投来嘲笑的眼光，父亲看看我，但始终没有说一句重话，他太爱我，但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只能望着天，悲叹。

那一段日子，我过得特别痛苦，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我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心心念念的温暖的家，也离开了藏在心底的所有的梦想。

【2】

记得李彦国老师曾说，悲伤，是我的文章的总基调。

离校后的我，写下了第一篇文章《宿命的风》，记录了我年少时光里，最痛苦的一段经历，刚开篇就写哭了。

一个人，流落在北引桥上，度过了三天两夜，那是怎样的悲伤和孤独，我一生都难以忘怀。

远方，是灯红酒绿的城市，而我站在桥头，就像一个孤独的灵魂，游荡着，没有着落点，仿佛一切都那么黯淡无光。

天上飞过的是谁的心，海上飘过的又是谁的遭遇，我就那么孤独地站着，也不知何时，冰凉的泪水，悄悄滑过了脸庞。

也是在那时，我开始了抽烟，用极其笨拙的动作，点燃了一支烟，那烟头微弱的光亮，忽明忽暗，伴着我孤寂的心，悲凉地跳动着。

在那段悲泣的时光里，我无端地望着北引河的流水，伤心不已。

冰凉的河面，倒映着我单薄的身影，我就这样流着泪，写下了离校后的第一篇情感文《宿命的风》，也写下了从此属于一个人的孤独悲欢。

以至于后来，我写下的每一篇文章，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感伤，读着，悲凉。

那一年，我南下，去了广东。刚满十八岁，带着稚气未脱的脸庞，带着孤寂的心情，也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就这样踏上了艰难的打工之路。

父亲送我去车站的时候，我努力忍着没哭，但当汽车开走的一刹那，望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景物，转头看了一眼父亲，他一直站在原地，盯着我，一瞬间涌起的酸楚，还是让我泪流满面。

那一路空悲的心绪，一直持续到广东，都难以释怀，好伤感。

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在宿舍里过年，第一次站在流水线上，第一次面对复杂的社会与人情冷暖，还来不及成长，就成了在外流浪的浪子。

忽然想起陈星的《流浪歌》：“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

当经历了艰苦的岁月，经历了尘世的风霜，在外四处漂泊数年，苦辣酸甜都尝尽之后，再听听这首歌，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十几度春秋，藏身于工厂与租房之间，那些年少时光里的梦想，早已消失殆尽，空留一缕悲伤，成为了此生不能忘却的记忆。

【3】

《花解语》里有句话说：“人一定要受过伤才会沉默专注，无论是心灵或肉体上的创伤，对成长都有益处。”

当打工的岁月结束以后，我原以为会迎来人生的转机，不过，后来的遭遇却不尽人意，更加艰难困苦。

也许是长久在工厂，不懂世俗，当重新择业的时候，一时很难适应人情世故，导致工作处处受挫。

如今想来，在工厂的漫长的岁月，才是人生当中最轻松的时候，后来的路越走越难，这是始料不及的。

那时的我，已经有了家庭，有了两个孩子，身上背负的压力非常大，再也无法像当初坐在办公室里那样悠闲了。

此后的我，做过幼教管理，当过钢琴调律学徒，开过早餐店，跑过车，送过货，摆过地摊，涉猎过房产，当过临时工……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浸染着悲欢离合，有种深深的无奈感。我所有经历的事，做过的杂活，都不敢跟家里人讲，一切的悲苦，只能独自承受。

印象中最煎熬的时刻，就是在东莞跑车送货的日子，每天起早贪黑，半夜归来，可赚的钱根本就不足以支撑生活。

况且，家庭没有照顾，孩子没有亲近，父母没有陪伴，妻子没有相守，仿佛人生陷入了深渊。

以往在工厂的时候，我还有闲暇时光写文章，但在社会上闯荡的日子里，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思提笔了。散文、故事、长篇小说，全部停笔断更。

曾经，很多一起写文章的朋友，都发信息问我：“为什么没写了？”

我沉默许久，只是平静地回复：“我真的没有时间，也静不下心来了。”

记得“默默无君语”还感同身受地说：“我也没心思写了，家里的琐事太多。”

可能，她是唯一一个真正能理解我内心无奈的人吧，因为，她知道，一个人买不起面包的时候，真的不会有心情写故事。

那段灰暗的岁月，让我变得更加沉默，仿佛做什么事都不能成功，也赚不到钱，既愧对家庭，也不能原谅自己。

还记得有一次，强子打电话给我，说我们的行车线路被别人占了，弄不好会打架，当时就想到了我写的一部长篇小说《江湖》，心里特别害怕。

当深夜时分，我开着车与强子见面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都开着车，都带着家伙，商量着怎么把线路拿回来。

那情景，像极了小说里的情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因此，在东莞麻涌，我汽车的前挡风玻璃被砸了一个洞，当时身无分文，只好求助外甥女，借了四千元钱修车。

如今想来，那时已经负债累累，已经到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刻，心情特别沮丧。

好在有一个写文相识的朋友，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最温暖的援助。

我不会忘记，在东江边的那个冷寂的下午，在我人生最失意的时候，收到了来自远方的最温情的一笔借款。

这个姑娘叫“澜嫣”，我们素未谋面，她却无比信任我，让我特别感动。

她说过一句话：“愿我的一份善念，能让他人看到生活传播苦难的同时，也在播撒世间美好的纯良。”

放眼现实，连我曾经鼎力帮助过的人，都冷冷地拒绝了我。而“澜嫣”，帮助我以后，在此后的日子里，连“钱”这个字眼都没有提过，维护了我最好的自尊心。

每当看到她写的温情满满的话，我都会眼眶湿润，为这份信任，也为我们的友谊，更为她的善良。

时光静静地流淌着，走过半生浮沉，那些不被岁月磨砺殆尽的情谊，才愈见纯洁，显得弥足珍贵。

【4】

卡夫卡在《变形记》里写：“我要好好地活着，用心的活着，等到有一天上天把他欠我的全都还给我！”

2019年初夏的某天，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工厂出来以后，一个人坐在车里发呆，望着前方，很久很久，动也不想动。

那时天色暗沉，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微风扫着落叶，在地上打着滚儿，突然有一种很荒凉的感觉。

“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手机里的歌声，夹杂着一缕寂寥的心绪，更加渲染了内心的悲凉。

那时，如果没有姐姐的帮助，可能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她和姐夫，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解决了我的吃住，也是我此后最大的动力。

想着过往的经历，想着眼前的失败，眼角湿润的时候，我忍不住拍了个街景发给朋友。

很快，“木加南”安慰我：“好伤感的半居，一切会好起来的。”

“澜嫣”也说：“上天不负努力的人，会好的。”

我看了，有些温暖，便启动车子，向着未知的远方，绝尘而去。

就在那以后，我在朋友的指引下，重拾笔墨，开始从传统文学转型百度上的创作。

那时，报名了导师计划，需要线上考试，当我拿着手机，躲在洗手间里答题的时候，一度觉得自己很幼稚，但又不想失掉这个机会。

末了，当我重新站在流水线上装货，准备送往深圳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犹豫，究竟该如何选择？是继续过着浪子一样的生活，还是重拾笔墨？

半夜的时候，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租房，思考了整整一夜。最终，还是决定辞掉工作，仿佛人生没有了退路，只能为了梦醒，而背水一战。

就这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背负着一切的不理解，开始了漫长的写作与编辑。

我曾经写过手记：“如果有一天，我写的文章变了，那么，澜嫣一定知道为什么。”

一直以来，澜嫣给了我很多的鼓励，她并没有像别人那样看不起我，不论我写什么样的文，不论我成功还是失败，她给我的永远是支持。

还有“梧桐树下”和“默默无君语”，她们都非常坚定地说：“既能赚钱，又能坚持自己的爱好，为什么不写呢？”

当然，还有我的好兄弟，每当去他那里喝茶时，聊完房产之后，他都会鼓励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不到最后，怎么能轻易认输？”

最让我不能忘记的，是我的妻子，当我无力支撑家庭的时候，她用一己之力，帮我撑起了整个家。

她从来没有数落过我，也没有埋怨过我，无论我做什么，她永远都是我背后最坚强的后盾，让我没有了后顾之忧。于我而言，这世间，再不会有这么好的妻子了。

所以，我坚持了，在那些孤寂的时光里，一个人孤独地奋战，忘却了时间，为了碎银几两，也为了心底未曾泯灭的梦想。

三年时间，我走过了漫长的写作历程，期间经历了无数次试错和失败，在无数个无人问津的日子里，就那样傻傻地坚持着。

从无到有，从零到月入两万，曾被许多人不理解，也被很多人嘲笑，但我都没有放弃。

因为，我知道，有一种追求，注定单枪匹马！

2021年初，当我从广东回到家乡的时候，我周围的邻居都在笑话我，甚至有一位邻居还跑到家里来嘲笑我，但我并没有生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我的成败，没有必要让别人主宰。

阔别家乡二十多年，对家乡的一切都陌生了，也很难融入世俗，不是我高傲，而是长久的分离，已经失去了儿时的熟悉的感觉。

何况，当下的世风不如从前那般纯朴，人们可以容忍陌生人成功，但绝对接受不了身边的人飞黄腾达。

你富了，有人眼红，你穷了，人家只会想方设法踩你一脚，这就是现实。

所以，我的朋友并不多，也不再迎合别人，或许，经历了苦痛挣扎之后，一切都看淡了。

正如余华说：“我不再装模作样地拥有很多朋友，而是回到了孤单之中，以真正的我开始了独自的生活。有时我也会因为寂寞而难以忍受空虚的折磨，但我宁愿以这样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自尊，也不愿以耻辱为代价去换取那种表面的朋友。”

可能，经历过伤痛，才会成长，也渐渐与假模假式的人剥离。

【尾声】

马德说：“一个人的灵魂只有在独处中，才能洞见自身的澄澈与明亮，才能盛享到生命的葳蕤和蓬勃。”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放下笔墨，都会静静地回顾过往的旧时光。

有些是欢欣的，有些是悲凉的，但都不重要了，人生短短数十载，没有必要纠结于过去，而应该放眼于未来。

旧时的风景，无论怎样的精彩或落寞，终究还是远去了。

不管现在如何，总还有无可挑剔的清静，冬日的暖阳依旧，春天的阳光灿烂，那些微凉的岁月，虽没有煞是动人的欣喜，但也是心底一抹不可忘却的记忆。

很多个时刻，都如同今夜，独自坐在书桌前，回顾旧时的光景，趁着窗外的浓墨水影，一个人絮絮念念，一个人如痴如醉。

忽然想起了“木加南”说的一句话：“等真正历经成长，你终究会感谢，感谢那一个懂得适好安放一段一段心情藤蔓文字的自己。”

从流落社会写的第一篇文章《宿命的风》，到如今的新媒体编辑，感觉真的就像一场梦，好似人生的悲欢离合，都在文字里了。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前不久，我去看望了曾经的班主任，也诉说了一些我的人生经历，他很心疼，仍如当初那样鼓励和支持我。

师母照例做了一桌子菜，还是那么热情，对我无比关爱，我们谈笑间，聊了一整天。

从十几岁出去打工，到人过中年归来，好像并没有混出名堂，但班主任和师母，永远都是那么心疼我，如同我的父母一般，他们并不在乎我的成败，只在乎我的成长与平安。

那次的会面，是我经历了二十年的悲伤以来，除开父母家人以外，所得到的最温暖的安慰与关怀，一生难忘。

班主任说：“好好努力，我永远顶你！”这话很朴实，但胜过千言万语，也将成为鞭策我成长的力量。

感谢我的父母亲人、老师、朋友，有你们在，真的很好！

最后，我想用“木加南”的一句话结束本文：

看得见时间的长度，也摸得到香气迷人的记忆，我们在生活的缝隙里马不停蹄地忙碌与奔走，像树一样生存与生长。

惟愿，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我们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