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之星|那些敏感的记忆

传说,伯利恒之星是圣诞树顶端的那一颗星星。大约两千年前,当耶稣在马厩里降生,正是这颗星照亮了伯利恒的早晨。

伯利恒之星也是一种无叶白色星状花的名字,这种神圣的星状花被选来作为祭祀耶稣养父——圣约瑟夫的花朵。

它对光线格外敏感,日正当中时,花瓣会自然卷曲,相当奇特。

那些不愿提及的过往,是怎样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又会不会在日中时分,触动敏感的神经?

【故事一】

讲述者:小袁,20岁,男。

七八岁吧,夏天,姥姥给我两毛钱让我买西瓜吃,我为了一把玩具手枪,拿那两毛去抽奖了,结果当然没中。郁闷至极回去躺着,被姥姥发现了,又给了我两毛。我为了弥补心中不安,退而求其次决定只抽中一个钥匙串就好,送给姥姥,结果还是没中!

第三次回去,被姥姥一眼识破,当她再次打开一层层锁的时候,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抽到那个钥匙串,可能是黄昏加上老花眼吧,当我检查手里的钱时,发现拿到的是一张两块的巨款。

后来这笔巨款的去向被我下意识选择忘记了。直到姥姥去世,我也再没提起过这件事。

到外地上大学后,理直气壮地花着每一张开口要来的票子,每次的叮嘱却总是嗯啊了事。许久后没了叮嘱,渐生不安,欠的多了就像当年对姥姥的承诺,只怕来不及还上了。

【故事二】

讲述者:老张,25岁,女。

小学三年级,正班长是一个霸道的趾高气昂的大脑门姑娘,总是欺负我。副班长是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漂亮姑娘。某天体育课,副班长跟体育老师吵起来了。体育老师是一个凶巴巴的壮硕女人,大家理所应当认定是体育老师的错。副班长哭的很凶,很多人都围在她身边安慰,包括我。

到了下午的自习课上,班主任带着副班长在讲台上,让她指认是谁跟她说“要到校长那里告状体育老师的”。

大家都惊呆了,副班长把大家安慰她的话传到班主任那里了。

副班长哭哭啼啼什么也说不出来,班主任就说让口出狂言的那位自己站出来。

僵持了很长时间,Y突然站起来说,是她讲的。Y是个泼辣外向的小姑娘。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的时候,我猛然想起,当时围在副班长身边安慰她的时候,这个找校长告状的话是我先提起的,Y是接了我的话继续说的。

高年级的某天晚上,我发现我的新手表被偷了。第二天体育课,做仰卧起坐的时候从副班长的口袋里掉出来的时候,恰好被我看到了。

后来,我和K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我不知道K知不知道是她救了我,多年来,我都欠她一句抱歉。

【故事三】

讲述者:小徐,27岁,女。

小学二年级以前,我是一个胆小、自卑、说话结巴、功课一般、总被欺负、运动能力奇差,总得不到小红花,不受老师待见的孩子。转折发生在二年级下半学期,语文老师换成了一位退休后返聘的老师,于老师。

一堂作文课后,于老师发作业本的时候,把我叫到讲台边,低声问我,“你这次的作文写的不怎么好,可是你的日记写得很好,是不是家长帮你写的呢?”我又惊讶又害怕,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写的呀。”那次以后,我按下决心,我一定要努力学习,我要让我的成绩配得上我的日记。

之后的整个学生时代,我把语文词语,英语单词,甚至声标音调都写在小纸片上,走到哪里带到那里,排队的时候,午休的之前之后,都拿出来看。死记硬背,一点点改口吃的毛病,认真对待每一次的日记和作文,语数外都要争第一,每门课都写四种以上的习题册,为了获得于老师的认可,竭尽全力。

后来渐渐的,我不再胆小自卑,功课越来越好,不再害怕被欺负,勉强学会了跳绳,跑步的时候还是慢而且姿势难看,一直不被允许参加集体接力赛。

我的口算速度总是前几名,奥数直到今天都会解,高三的数学卷子张张最多错两道题。

她说的做的我都记得。她说我写的字像刻的一样公正,她又当着全部全班读我的作文了,她说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她就喜欢我。她说报送外国语的名额一定有我。她从不掩饰对我的偏爱,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小学的同学还记忆犹新。

小学住校,一次午饭,正好于老师帮忙分菜,挑了一盆中最大的一只炸鸡腿给我。总爱欺负我的男同学在旁边撇着嘴嘟囔,“那么大肯定是打过激素的”。

初中高中大学,我去看望老师的次数并没有很多。我最后一次看望她,是大二还是大三吧,我跟老张带着枣糕和香蕉去她家。她说,我们还没有工作,东西就不要带啦。她带我们去吃包子,到了那里,才发现包子店已经关门了,就吃了隔壁的一家店。

后来大学毕业几年,我忙着或闲着,再没去看望过老师,我害怕没有共同话题聊天会尴尬,我害怕自己不够好让老师失望,我害怕担心的事情那么多,找的借口那么冠冕堂皇,我会去的,再等等我就去。我忘了她年事已高,忘了包子店不会一直开门等我。

现在,我面对什么人都很会聊天了,也想明白除了聊小学的同学小学的故事,我们还能聊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明明可以给老师做很多,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小学高年级,做阅读题,文章是讲一个老师退休后,曾经教过的同学来看她的故事。于老师说,你们是我教的最后一届学生了,你们以后可能都不会来看老师,但是有一个人一定会的。小小的我默默想,我会的,一定会的。

上个月老张结婚的前一天,十几年没见面的小学同学们又重新聚在一起,无意提起,于老师几年前心脏病发去世了。班里没有一个人去看她,消息还是后来从隔壁班同学嘴里知道的。

很长时间,我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于老师的出现,当年的我还会不会变成一个同样刻苦努力的孩子。我知道的是,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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