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通过一部作品就对一个人做出评价,难免有失偏颇。所以对于三毛,一千个人脑袋里可能会冒出远不止一千个形象,因为她是多面的。不喜引用已然贴在她身上的诸多标签,并非质疑这些标签不够妥帖。而是着实缘于自己的习惯——对于文学作品的作者的想象,我素来喜欢天马行空自行加工。不仅如此,看完某部作品后定格在脑海中的既有形象,还会时时被推翻,因着新的作品而常变常新。
读到《撒哈拉的故事》前,不知道从哪些只言片语的摘抄中臆断三毛是个情感细腻的浪漫主义者。直到最近,才跑来啪啪打脸——她分明就是女汉子、真爷们儿啊!三毛在撒哈拉的生活每天都是一场战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真真儿的昏天黑地、其乐无穷。《荒山之夜》篇中:“夕阳黄昏本是美景,但是我当时的心情却无法欣赏它。寒风一阵阵吹过来,我看看自己单薄的衣服,再看看泡在稀泥里的荷西,再回望太阳,它像独眼怪人的大红眼睛,正要闭上了。
几小时之内,这个地方要冷到零度,荷西如果无法出来,就要活活被冻死了。
‘三毛,进车里去,去叫人来。’他对我喊著。
‘我不能离开你。’我突然情感激动起来。
前面的迷宫山我可以看方向开出去,但是从迷宫山开到检查站,再去叫人回来,天一定已经黑了。天黑不可能再找到迷宫山回到荷西的地方,只有等天亮,天亮时荷西一定已经冻死了。
太阳完全看不见了,气温很快的下降,这是沙漠夜间必然的现象。‘三毛,到车里去,你要冻死了。’荷西愤怒的对我叫著,但是我还是蹲在岸边”……
书中《芳邻》一节印象最深:“每天早晨九点左右开始,这个家就不断的有小孩子要东西。
‘我哥哥说,要借一只灯泡。’
‘我妈妈说,要一只洋葱━━。’
‘我爸爸要一瓶汽油。’
‘我们要棉花━━。’
‘给我吹风机。’
‘你的熨斗借我姐姐。’
‘我要一些钉子,还要一点点电线。’
其他来要的东西千奇百怪,可恨的是偏偏我们家全都有这些东西,不给他们心里过意不去,给了他们,当然是不会还的。
‘这些讨厌的人,为什么不去镇上买。’荷西常常讲,可是等小孩子来要了还是又给了”……
文字里不吐露丝毫脂粉气,更是同公主病彻底划清界限。沙漠新侣的窘迫与困苦全都被她像讲述旁人的故事般娓娓道来。即使是初到沙漠时的心理落差,再看到新家后的心灰意冷也成为她挖掘自身潜力的催化剂。十八般武艺搬到生活中来,三毛她照样能样样精通。这女子真的把日子过成了诗——精致、精彩、不落窠臼。
是不是但凡把生活经营成如此这般美好的女子,都练就了一身百尺钢化绕指柔的硬功夫,而已经自废“爱情”这个不外传的“邪魅武功”了么?并没有!小儿女情态于三毛和荷西这里在寻常的相濡以沫、款款情深以外更增添些许敬畏与尊重。寻常的饮食男女在共同经历一些差强人意的琐碎繁复的现实生活时,最初的热情难免凋敝,最终生出倦怠、龃龉,甚至相看两厌直至逃开继而含怨饮恨。《结婚记》中如是写道:“荷西一向很少抱怨我的,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面将面包屑用力撒到远处去,被他一大声说话,麻雀都吓飞了。
‘你真的坚持要去沙漠?’他又问我一次。
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好。’他负气的说了这个字,就又去看书了。荷西平时话很多,烦人得很,但真有事情兵就决不讲话。
想不到今年二月初,荷西不声不响申请到一个工作,(就正对著撒哈拉沙漠去找事。)他卷卷行李,却比我先到非洲去了”……
三毛与荷西凭着爱与自由这对翅膀飞向他们的理想国,于他们——理想即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