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偷走的衣裳

      文/卓女

经常听大李炫耀，他有一个姓贾的发小，人长得帅气，又爱耍酷，故得一绰号“贾超哥”。大李说，不知有多少姑娘给他写情书，他从不心动，总是装着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子在人前摆酷。贾超哥的帅气，也吊足了我的胃口，真想目睹这帅哥的风采，然后狠狠打击一下他的傲慢。

一天，贾超哥从百里外赶来看望大李。为了庆祝哥俩重逢，大李特意邀请几个老同学去他的知青点聚会。我被列入邀请名单，哈哈，机会终于来了。

今儿心情特爽，下山行走如风，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山底了。不料，来得太早，哥俩还躺在被窝里梦周公呢。

太阳冉冉升起，第二拨同学也到了，边敲门边嚷：“太阳晒屁股啦！两个懒虫起床啰。”哥俩翻身跳下床，跨出门槛，只见贾超哥睡眼惺忪，胡子巴渣，头发乱得像鸡窝，哪有帅哥的风范呀。

“哇！好一个爆炸头！绝对可以和美国佬的飞机头比美了。”我趁机倜侃。

“兄弟伙，你不怕母鸡跑到头上做窝下仔吗？”一个男生附和道。

“我看更像是一个鸟窝，特别适合乌鸦居住。”一个女生打趣地说。

贾超哥的表情跟变脸似的，红一阵，白一阵，然后昂起头，不屑地扫了大家一眼：“这就是本公子的超哥头！”

大李觉得很没面子，生怕又呛起来了，赶紧把贾超哥叫到一边嘀咕。

大李回过头对大伙说:“我们这儿的风景不错，特别是秋天的景色就像一副画，我建议，我们先到外面去压一阵田坎（散步），然后再去赶场……”未等他说完，六个同学鱼贯般跑了出去。

一行人来到石板路上。一座山峰高耸在蓝天下，层林尽染。黄澄澄的谷穗在秋风里摇曳着，卷起层层波浪。天空湛蓝，好似一片纯净的蓝色湖面，几朵白云悬挂天空，悠悠地变幻着姿势。不远处的几座农院被林荫掩映其间，显得宁静而祥和。

“大李，这儿的景色真的很美耶，可惜没有照相机。”一个女生夸赞道。

“真不愧是山中宝地，人杰地灵，能在这里插队，可谓三生有幸。”一位喜欢咬文嚼字的男生感叹道。

“其实不然，这儿地少人多，粮食不够吃，有些农民还在挨饿呢。”大李揭风水宝地的老底，是想让大家知道，不要被表面现象蒙住了双眼。

“今天只准说高兴事，别忘了，我们是冲着贾超哥来的，到现在还没和他联欢呢”我故意提醒大家，不要转移聚会的主题。

一行人折转身，悠哉游哉地朝着大李的知青屋走去。

贾超哥已立在门口恭候大家。呵，这小子摇身一变，竟让人眼前一亮！他的鸡窝头已被一顶军帽掩盖，络腮胡也没了，脸上油光绽亮，尤其是他那身行头：海魂衫、军裤、军帽、军腰带，把ｌ米76的健美身材包装得既神气又威武。不知者还以为他是军人之后呢。大李得意了，摇晃着脑袋问：“我这兄弟登独（帅气）吗？”几个女生不吱声，大李却透过几双亮晶晶的眼神看到了惊喜。

这天巧逢赶场，我们沿着公路走了十几里路，来到界碑那边的万源集市。几个同学展开了“掏腰包比赛”，见到好吃的就争着掏钱，唯恐被人嘲笑是吝啬鬼。走到街尽头，大李的背兜已被塞得满满的，贾超哥只得把他买的一只大公鸡抱在怀里。

返回途中，一行人乐不可支，有一种凯旋而归的狂喜！“哎呀！”贾超哥突然大叫一声。哈哈哈！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原来贾超哥怀中的公鸡拉屎啦。

海魂衫是贾超哥的心爱之物。这可是他从牙缝省下来的钱买的，能不心疼吗？看着心爱的海魂衫被鸡粪涂鸦得不成样子，一怒之下，他竟把喷粪的公鸡脖子拧成了麻花。

回去后，贾超哥抖开海魂衫看了又看，上面附着一大片鸡屎，臭哄哄的。“哎，可惜我这件当家衣裳咯。”他怏怏地走出门，把海魂衫扔进了院边的稻田里。

龚善玉跟着跑出去，捡回丟弃的海魂衫，端起大李的脸盆，来到一口老井，她要把海魂衫洗干净，让它重放光彩！

经过龚善玉的反复搓洗，海魂衫又恢复了本色。

贾超哥见心爱的海魂衫恢复了原样，乐得手舞足蹈！蹑手蹑脚地走到善玉跟前，肉麻地说：“还是善玉妹妹好，知道心疼哥哥。”“你啷个谢我呢？”善玉抛着媚眼，明摆着在挑逗贾。贾超哥实在是太帅气了，难怪有那么多女生被他的俊朗和娇健身材所倾倒。此刻，贾超哥已退去以往的傲气，像个顽皮的少年，上去给了善玉一个熊抱。哦！哦！亲一个！亲一个！男生全在起哄，善玉羞红了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当晚，像是提前过大年，喝完一坛苞谷酒，男生个个醉眼迷矇，口吐狂言，谁也不服谁，逞强的贾超哥第一个被罐醉，倒在大李的床上打起了呼噜。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贾超哥一跃而起，冲了出去，“遭糕！我的海魂衫呢？”这时大家才发现，昨晚他晾在屋外的海魂衫已经不翼而飞。

贾超哥立刻成了打霜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坐在门槛上直叹气。

大李急得在屋里转圈：“这小偷也真有眼力，晾了一竹竿的衣裳，偏偏看中了这件海魂衫。”

我没好气地说：“谁叫贾超哥那么招摇呢，不偷他的偷谁的？农民娃儿也想借超一回噻。”

贾超哥白了我一眼：“别再取笑我了，丟了这件衣裳，我真的很心疼。”

大李站起来，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分析道：“我怀疑是院子的线架架（一个农民的外号）偷了，他因小偷小摸被人逮到好几回。”

一个泼辣的女生出了一个馊主意：“老农民都相信迷信，只要赌咒他家祖宗八辈，肯定把衣裳还回来。”自然，这扯鸡骂狗的事非她莫属了。谁知，她数落了半天，却无人接招。

下午，奇迹出现了，一个放牛娃爬上树掏鸟蛋，发现海魂衫正躺在房顶上晒太阳呢。真让人费解，海魂衫明明是晾在竹竿上的，为何跑到房顶上去了呢？

大李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小偷悄悄放上去的；再就是昨天半夜刮过一阵大风，被一股妖风吹到房顶上去了。”后一条推理，就像聊斋故事的情节，颇有几分诡异，几个女生一脸惊恐，全都盯着门外，生怕那股妖风又吹了进来。

贾超哥见海魂衫失而复得，脸上泛起一片灿烂，站起身，双手叉腰，一副傲慢样："不必再追究是谁拿走的海魂衫，权当山风偷走了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