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 术
郭泗耀
又三杯酒下肚，局长开始和我称兄道弟，“老弟，告诉你个秘密，在官场混，就得把握好官术。简单地说，官术就是当官的艺术。医生需要有过硬的医术，工人必须具备精湛的技术，咱们当官，一没医术二没技术，就得要好好地钻研官术，否则，你就无法在官场上混。。。。。。”
当着众人的面，我不想再让局长说下去，可我越是不让局长说，局长越是说得更加起劲。我示意漂亮的女服务员给局长倒杯茶水，我在局长的茶水杯上嘘了嘘，确信茶水不再烫嘴，才亲自递到局长手中。我对局长说，“您喝酒有点超量，喝杯茶吧，您最喜欢的龙井茶，可以解酒。”局长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局长很喜欢我，局长想什么，我几乎都能猜透他的心，好几次，局长在全局干部职工大会上表扬我，觉悟高、能力强、有水平，是年轻有为的好干部。别人夸我，我都是嘿嘿一笑。局长夸我，我有点热血沸腾。几任副局长都是办公室主任出身，就连我自己也这么想，熬上个副局长当当，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没有喝多，在座的都是自家弟兄，只要高兴，说话用不着藏着掖着。”局长吐了口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地听着，我说话的时候，谁也不许打岔，你们几个都是我的爱将，我说出的每一句话，虽然不是金口玉言，也算是几十年来我在官场积累、总结、提炼出来的宝贵经验，那就是官术。换句话说，也可以叫做为官之道，我这么说，都是为弟兄们好。现在，有我罩着你们，将来我退休了，还指望你们罩着我呢。。。。。。”局长打了个酒嗝，又喝了口茶，眼睛红红的，眯成了一条缝，让我惊叹的是，换了别人，在这种状态下，早就会呼呼大睡了。我们局长不，不仅不会呼呼大睡，反而会滔滔不绝，并且在醉酒的情况下说的有板有眼、头头是道，对此，我们老早就领教过局长的厉害。
局长说，“虽然我喝了不少的酒，你们都觉得我有点醉，但是我心里最清楚，我没有醉，当局长四年了，我还没有真正喝醉过，不是我说酒话，我对官术的理解比你们理解的更深，第一点就是一个‘忍’字。”
“‘忍’字头上为什么有一把刀？”局长说，“这就充分说明了官场的险恶。怎么忍？忍到什么程度？一切皆由心。再大的官，也是一步步从基层干起来的，要耐得住寂寞，少发牢骚甚至不发牢骚，因为领导们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谁干得多，谁的水平和能力怎么样，领导心里都有数，用不着叫屈抱怨。官场最忌讳的就是乱说，要做一个没有嘴的人，对领导不能评头品足，搬弄是非，乱嚼舌根，这是为官之大忌。鱼要是想法太多，就会自投罗网，迟早毁了自己。因此，我要告诫你们，学不会闭嘴的人，今后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升迁。”
局长接着说，官术的第二大要点是“悟”字。
“‘悟’什么？怎么悟？道理很深奥，你们一定要倍加用心思考。换句话说，领导安排事情，无论公事还是私事，一般情况下只是点点题，剩下的文章当然要靠你们来做。所以，悟，很重要。悟，就是灵性。悟，就是感觉。悟，就是政治敏锐性。领导想什么，你要悟。”局长看了我一眼，话中有话地说，“张主任悟性就很高，善于正确地揣摩、领会领导的意图。”少顷，局长顿了顿又说，“领导高兴不高兴、领导满意不满意，就看你办事的力度够不够，处理的结果好不好。这直接关系到领导是否信任你。”局长拍了拍我的肩，有点兴奋地说，“小张的讲话材料写得之所以好，关键就是悟性高，领导想讲些什么，他都能站在高屋建瓴的角度替领导想到了，这就叫水平，这就是人才。领导的水平取决于什么，就是取决于秘书的水平。秘书的写作水平高，领导的讲话水平就高。”局长夸奖我的时候，我心里美滋滋的，但在表面上还是谦虚了一番，我说，“关键是局长培养、教诲的好，局长的水平是飞机上挂暖瓶——高的很哩。”局长听着很受用，接着说，“处理领导交办的私事，你们务必格外上心，办领导的事，要像办自己的事情一样认真，就是自家的房子着了火，也要办好领导交办的事，要做到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天衣无缝，决不能捅娄子，留下后遗症。”局长谈兴正浓，眯缝着的眼又扫了大家一下，“最后一条，也是官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喝。”
“‘喝’，就是喝酒、喝茶。我说的喝酒、喝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喝酒喝茶，是官场上的礼节。现在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在茶艺馆、大酒店、桑拿房喝出来的，光靠干巴着嘴谈破天也没用。吃饭也是生产力，喝茶喝酒更是催化剂，三样哪一样缺一都不可。因为工作，喝酒喝坏了胃不丢人，那是英雄。我的前任侯局长因为协调招商引资的事，一家伙喝了斤半五粮液，喝的几乎吐出了胆汁，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虽然喝坏了身体，但是也得到了重用和提拔。你们呐，还都年轻，路还很长，官场上的事要学会积极地应付，尽快地适应，要切实理顺方方面面的关系，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张网，你们也不要误会我说的话，我不是教给你们搞关系学，我是在教给你们如何协调关系，干什么都得靠关系，没有关系可以说寸步难行，关系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关系是靠喝酒喝出来的！并不是我们不讲党性、不讲政治、不讲觉悟、不讲奉献，这些都是现实，谁也改变不了。也并不是说我们不廉政，看待分析问题要学会辩证法，不要机械地去理解问题。”
局长还是在醉酒状态，局长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在了心里。我们几个知道，局长都是为了我们好，谁叫我们几个都是局长的爱将呢？局长又喝了口茶说，“酒喝多了，话就多，说的对与错大家都担待，都是为了大家好，说过的话都要注意保密，概不外传，要注意影响和形象。”
我们几个都十分理解局长的良苦用心，我们都会心地点了点头，冲着迷迷瞪瞪的局长又点了点头，表示都记住了局长对我们的教诲，局长很高兴。最后，局长说，“快凌晨一点了，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看大家都东倒西歪的，都有睡意了，今晚就到这儿吧。不过，我最后还是强调一句，大家都给我牢牢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我刚才说过的三条，我不能教你们一辈子，切记会忍，能悟，协调好关系。这几点做好了，你就彻悟了官术了。。。。。。”
第二天上班后，我第一个来到局长办公室，我关切地问局长，“昨晚您喝的有点多，您没事吧？”我接着说，“局长，您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住了，你是为我们好，谢谢您的教诲。”
“我说过什么话吗？没有吧？我没记得我酒后给你们说过什么话！你那才是扯淡，我绝对没有说过，即使喝再多的酒也从来不胡乱说些什么！”局长有些愠怒，不解地盯了我一眼，严肃地质问我，“你不要胡说八道，你给我记住，我昨晚什么都没有说过，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地说，“局长，大概是您忘了，您拉着我的手说，当官要讲究官术。。。。。。”
“那么没原则的话我绝对不会去说！大概是你喝多了！”局长再次很严厉地批评了我。我一怔，心里一惊，忙收敛了嬉皮笑脸，立即打消了分辩的念头，终于忍住了，在忍住的同时，我还顿悟出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时候，领导都是对的，有些时候，甚至是绝对的。
走出局长办公室，我忍不住擦了擦脸颊上冒出来的冷汗，禁不住自言自语，“伴君如伴虎“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