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1年 7月5日，农历五月二十六，周一。土讳讲忌破土，宜启攒。

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身份证上的刚好三十岁的生日。作为朋友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我感到很不称职。

在这里先祝他生日快乐，有人说三十岁是个坎，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对生活担负着承上启下的责任。不错的，确实如此。

聆听百家事，传颂真善美。

我是位故事讲述者，我没有什么能送给他的，只能以自己讲述独特的故事方式，来表达对他的祝福。

我与阿政不见已有二三年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上海火车站，那时的他很憔悴，我们在沉默的气氛中分别，看着他坐上回家乡阳和的火车，内心无比复杂。我知道人生离不开分别，但就是忍不住那份不舍，望着远去的火车，离开站台，我们又各自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轨道。

像两条平行线似的，渴望着交集，单是位面上的不同，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吧。

每天来往与质检部跟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无聊又枯燥的往常。时间在这样一点一滴的渡过。

直到2015年的某天，接到一陌生的本地电话。就这样平静的生活泛起了点点涟漪。

那是阿政的电话，他来了上海，我们又再次再这个大城市相遇了。

那一天，我们在一个名叫Wait的酒吧见了面，Wait很文艺的一个名词，很符合我们当时的心境，没多久就见到了阿政，那个书生的气质依旧如昔。淡雅的微笑开始掩盖不住他瘦弱的脸颊，黑，变的有点黑的肤色不在印象中的白皙相重合。

看着他的出现，我心中充满着心酸，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笑着打招呼。好友重逢的喜悦再次颤动着我这颗不甘平凡的心。

那一晚，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一起蹲大学宿舍那个时光。我们聊了很久，谈了很多。从历史到金融，从金融到现在生物科技。都在默默地彼此守护着什么，不曾谈起对方的过往。

上海的夜很黑，灯很亮。霓虹灯下的氛围，即使印象中酒精敏感的阿政都不知不觉的喝了很多。那一夜，我们喝了很多，白的，红的，绿的。酒精麻醉了我们的理性，重燃青春大学时的意气。彼此搀扶着，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语，摆出平时难以想象的丑态。我们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我住的单位宿舍）。

第二天从苗董事口中了解到，我们两个人发了一夜的酒疯，吐的满目狼藉。她忙乎了一夜才把我们安顿好。（说实在的，当时心里热乎乎的。）

当我清醒的时候，阿政还在晕晕乎乎的趴在床上。口里喃喃的说着什么。

“老谭，你知道吗？上海是个好地方……遍地黄金……”

“上海的白天有点长……夜很短……”

“……太阳狠毒……”

说了很多，莫名又心酸的话语。很多很多。就这样他拉着我的手，说着说着自己像个孩童哭了起来。可能酒精的麻醉效果对敏感的人更加有效。他还不曾清醒。床上的阿政，脸颊黑瘦黑瘦的。左手残缺的部分更是残留着累累伤痕，很多伤疤上的口子都像不曾愈合过，一道连着一道，交替着缠绕一起……这几年的岁月痕迹印刻在他的左手上特明显突出。

苗董事端了一杯茶递给我。我放在桌子上，而后揉揉发红的眼睛。有点歉意的说了句给你添麻烦了。她翻了个白眼，而后又看了下床上的阿政一个眼神示意出去谈。我们走路都很轻。

“阿政这是什么情况？”苗董事指着窗内的醉着躺在床上的阿政。

“久别重逢，难得高兴，就喝了几杯。”我敷衍的回道。

苗董事，翻了个白眼，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摇了摇头，做出无奈的动作，指了指我，好像是说，好自为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苗董事对我特别好，好像，又好想是我的亲姐那样。看着远去的丽人背影，我不仅陷入了深思。脑海里慢慢回放着昨天我跟阿政的谈话的一些细节。我们都是感情丰富而又细腻的人，对某些事的发生总会有难得预感。阿政是表面坚强而内心十分脆弱敏感的一个人，这可能与他的童年有关联，亦或每个残疾人都有一个残疾的心理。昨夜的交谈，他就在努力的表现一副现在过得很好的样子，言不由衷的诉说着什么。他身体上，肢体上的道道伤痕，在真实的表达着什么。以前很沉默，现在努力不让自己沉默。或者不只是阿政，还有自己也是如此。岁月是块磨刀石，有的刀历经艰辛后变得很锋利，而有的只是打磨了刀口原有的锋利使其变得更加削薄，没法经得起生活的考验，最终锈迹斑斑化为一捧土。

再次来到床头看着，睡梦中的阿政，眉头紧邹着。可能梦中，也没法让其安生平静。累，他太累了，哪怕在梦中！

端起苗董事倒的茶，空气中淡淡的甜味，温热的是蜂蜜，她好细心，周到。可是有些事我自己知道，那是不能勉强的。正如那个2011年……深思着，发着日常的呆。感到一股让人放心的凝视，那道目光的主人，阿政，他醒了。我慌忙的将那杯水递给他，有些借花献佛的意思，很合适。

“你醒了，要不在睡会儿……”我有点不知所措的说着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语。

阿政接过杯子，摇了摇头。咕嘟咕嘟几口下去，杯子里的水很快见底。而后仰躺着，闭上眼睛。气氛有些沉默，压抑。那种悲伤，又不甘于悲伤的如实质一般，在空气中酝酿着，像是有钢琴在弹奏着贝多芬的《命运》的基调。我受不了这种压抑的烦闷，长出了一口气。“呼……”看了手表，刚好下午一点多，午饭的时间，不过去食堂可能有点晚。

“走，吃点东西先……”我走过去拍了下阿政的肩膀。而后没在看他，向门外走去。身后的阿政默默起身跟在我的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被家长领着去见教导主任。

宿舍楼下，有家餐馆味道还不错，每次加班回来，都经常在那里吃，很实惠，简单。

我跟阿政找了个空位坐着，没有去询问他的意见，随便点了几道家常菜。又回到了那个木讷的少年。很安静，充满着书生的气质，不过，再怎么样也掩盖不了岁月的洗刷。

吃饭，我们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给对方夹菜的客道。当，那个看着阿政狠狠地扒着碗里的米饭，把其吞完。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在吃饭，不放过碗里的最后几粒米粒。

阿政放下碗，揉揉被填满的肚子，表示已经吃饱了。

终于，我意识到是时候揭开谜底了，就这样看着他。他倔强的眼神不甘示弱的与我对望着，一分钟，两分钟……很久。我们都累了，在哈哈大笑中结束了，这场对决。

不等我说着什么，阿政率先开口了。

“我去年就回到了上海……”具体说些什么，现在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副懊恼，亢奋，悔恨等众多神情杂糅一起的脸庞，还不算狰狞，勉强疯狂，只能说阿政没有疯，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去年的时候，阿政在华融老师的帮助下，离开了阳和，来到上海，那家乡的伤心地，那上海的繁荣，充满着希望，期待以及相忘于江湖的感恩。

上海，国际大都市，对于新人的加入与其他城市一样充满着排斥，以及不友好。

开始有华融老师的照顾，阿政新人报道，以一月200%的收益赢得了他的公司给予的奖励允许其独立带领团队的许可。然而好景不常，常言道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每一行都有一行的领路人，每一行都有一行的规矩。愣头青的阿政这个新人其实并没有打破什么规矩的心思，只是想一门心思的埋头苦干，理科生的傲气，书生的风骨很难处事，不善长袖。一句话不够圆滑。有时候不经意间得罪人，而自己并不知道。事态就这样发生了，第二个月亏损200多万，然后，阿政离开了他的团队，一个人扛起了所有，闲暇时开始了打工生涯。就这样起早贪黑的，在昨天把所有的亏损补齐。心中无愧一身松。说的简单，简单的背后只能用辛酸了书。

“你有什么打算，先声明，别想让我再送你去火车站，丢不起那个人。”看着有些认命的阿政，萎靡的神态，我不仅涌起了一丝气愤，这么大的事不早告诉我，都来上海几年了，才联系，并且是要走的时候。

“就这样算了嘛？阿政那个不服输的，天老大，他老二的人呢，在哪呢？”我拎起他的领子，很像给他几拳。

“我也想啊，钱啊……”阿政挣扎着。

“大哥，本钱啊，特么的没有本钱，我拿什么跟他们干……”

“看着那群伙伴一个个失望的眼神……”

“我不想这样的……”阿政耷拉着头，双手捂着脸，他哭了，这是第二次见到他哭，那一次是在去火车的路上。那一次的结局并不美好。

我们的谈话声有点大，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饭客，餐馆的经理把我们请了出去。

默默地，路上，下起了小雨，我们任由雨点打湿衣着，都箴言不语，沉默着，沉默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我们再次回到了宿舍，这里勉强可以躲风避雨。没过多久，苗董事拿着帮我打的饭菜来到了这里。

看着宿舍里的两对四只干瞪着的眼神，默默的放下盒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女人有时候太精明了不好。）。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给了个很有深意的眼神。

“呼”我决定打破这种沉默。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这里你也可以先住着。我就问你一句，想不想？”

阿政没有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点点头。

“那行……”我从钱包里掏出饭卡，放在桌子上。

昂首走出舍所，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对我们是不是对的，我只知道，天助自助者，何况，阿政那是住我上铺的兄弟。人的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奶奶就是这样告诉阿政的。自己走是自己的事，被别人赶走那就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了。

出了门口，我忍不住想抽烟，从口袋中掏了半天……忍不住苦笑着。一只手将烟一并打火机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接过，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谢谢。抽出一颗，吧唧，黄色的火焰点燃着。

“吸……”猛吸一口，烟草冲着空气直顶着脑门。还是原来的配方。红塔山，亦或哄他删。7块钱一盒。

“少抽点……”苗董事责怪附带着关心。

“你都知道了？”

“嗯，那天你们喝酒的时候，我找人查了下……”

我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向银行走去。

“你们是外来者，是斗不过他们的，况且是阿政先坏了规矩的……”苗董事紧跟着我。

“那又怎么样？阿政是我上铺的兄弟……”我回头看了眼她，当时并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我知道，她只是我的上司，也只能是上司，我不想在重温2011年的历史，尤其是酸书生跟大家小姐们的悲剧情节。

“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这是我自己准备的嫁妆……”她塞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而后转身慌慌张张的离去。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我知道我还有阿政很需要这笔钱。或许这件事过去后，我需要换份工作了。又或许后半辈子跟阿政一样两年的闲暇打工的生涯。

银行，证券公司，第三方协议，杠杆赌注，筹码，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在那天准备就绪，在那天的雨的见证下，开始了一场阿政与他老师的，我，苗董事，当地人跟外来者的一场赌局。对他们来说无所谓输赢，对我们来说这是一场尊严的决斗，我们要把属于自己的尊严夺回来。也许，或者并不存在着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50万，我的全部积蓄，在这里连10平的房子都没法买到。200万，或许而不是她的全部。加上杠杆5倍的。却是我们手里的全部筹码。一个，不，是三个卫生口的理科生，一起搞起了金融，呵呵，现在想起当时的我们是那么的幼稚可笑。那点很微小的成本，甚至不能算金融里的一粒水分子。但，那份执着。现在或许都不在了。岁月如此，时间如常。

那一个星期，我们把宿舍当成了工作室，有两年多没碰过这些，对我来说多少有的稀疏。不过找些资料什么的还可以。那个星期我们很累但每个人都浑身充满着干劲，眼睛熬得通红，苗董事把我们的后勤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起初的赤字一点点扩大，我跟苗没有说什么，因为阿政他的压力比我们都大。

有些事情与其说运气不如说准备的足够，2015年4月中的一个星期，历史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悲伤无助的背后是无能的体现。我们深信着奶奶的话语，我们不是无能，只是短暂的潜伏。潜伏中的辛酸，只是为了将来能光明正大的生活。看着户头上的资金数目，阿政抱着电脑哭了

那天晚上，我们嗨皮到很晚。夜，幕黑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以前的晶晶发亮的星星再也不出现了。

那一天，看着苗跟阿政还在宿舍中沉睡，我没有叫醒他们，只是把证券账户上的所有数字转化成银行账户里的数字，两个银行卡。一个是苗的，密码多少来着，可能我是真的记不清了，一个是阿政的里面有他的那本应不亏损的200万。我自己只留了原有的50万。我还是那个听奶奶话的乖孩子。一个，两个熟睡的面庞，安静而宁和，但愿阿政的书生气质永远不会变得市侩，但愿苗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

默默的，放下信件跟银行卡，有点想家了，很想回家看看，托起行李，看着楼下的大地上的蚂蚁，上海很大，蚂蚁很小，小到微风过处，一片片的不带一丝涟漪。

就这样，相濡以沫的经历，相忘于江湖的结局，其实很好，真的很好。火车远行的逃离这上海的大国际都市，我在吸烟室中，点燃一颗烟，袅袅的烟圈扩散在空气中。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红塔山，有时可能只是红塔山。7元一盒。

再次祝那位朋友生日快乐。以上就是这个不算故事的故事，至于为什么要讲出来，或许：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有些人，总要去做些事。

阿政，苗董，或许就是那些人，而我也许就是那些事。至于政，苗，还有我依稀从朋友那了解一些后续的消息，这儿就不一一表述。只希望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