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情似霍乱——记《霍乱时期的爱情》

文/童苏.✧

        “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以来的日日夜夜,弗罗伦帝诺阿里萨一直都准备好了答案,
        ‘一生一世。’他说。”

在看这本书之前,我心里有一个自我的构建,建立的基础在于它被赞誉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小说,于是我以为是一个类似《面纱》一般的爱情故事。在一场霍乱灾害之中,男女主经历种种病痛,痛苦……最后熬过半个世纪,幸福相拥的故事。

但是——

我发现我又犯了之前一样的错误,在我的读书笔记中,出现最多的便是“误解”二字,我误解了很多小说,我慢慢发现,这似乎是应试教育式的阅读理解模式在我身上遗留的弊端,抓住所谓的重点,过分解读。这本书带给我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烈,因为马尔克斯的叙述是十分平静淡然的,没有用过多花哨的叙述技巧来渲染文本,读完感受到的是寂静,一如夕阳剪影下的一艘飘向远方的船儿一般。

  “我唯一对死亡感到遗憾的是不能为爱而死”

在我看来,这话便是弗洛伦蒂诺对爱情的诠释,于是他用一生来证明,他对费尔明娜一见钟情,可谓千方百计费尽心思求取,然而现实却与狗血偶像剧如出一辙。

小说第一章,一直在叙述费尔明娜与乌尔比诺医生的老年夫妻生活,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平常夫妻家庭生活。琐屑的家务,偶尔的口角,温馨的一家人。假如我没有事先稍作了解,我就会以为这个乌尔比诺医生是男主角了,这本书就是要讲述这两个人是如何相识相恋经历种种到最后结婚的,这是大多数爱情故事的基本套路,也是一种常态。而在乌尔比诺医生因意外去世之后,真正的男主角终于出现了。

      “费尔明娜”,他对她说,“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了,就是为了能再一次向您重申我对您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这半个多世纪,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弗洛伦蒂诺一直没有忘记费尔明娜,一直在默默关注着,看着她嫁人生儿育女,在这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之间(包括后来的两年),弗洛伦蒂诺有着25本册子记录着622个与他相会过的露水情人,甚至还有一些没有记录在册的短暂情人。回过头来再看这一段的时候不禁会想,过去的半个世纪里,弗洛伦蒂诺有过这么多情人,居然还舔着脸说“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纵观马尔克斯所提到的爱情,乌尔比诺医生和费尔明娜,弗洛伦蒂诺和费尔明娜,弗洛伦蒂诺和他们的情人们,这些是贯穿全书的感情线。在我看来,并没有哪一段的爱情达到了评价当中所谓的最伟大的爱情故事。

乌尔比诺医生像极了国民男朋友的人设,有颜,有钱,有地位,更是完完全全符合费尔明娜父亲的口味。而婚后的五十余年里,乌尔比诺医生曾两度出轨,他离世前对费尔明娜说“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这在我看来与弗洛伦蒂诺所说的“我一直为你保留着童贞”一样荒谬。但我却也并没有觉得可笑,只是感慨过于真实。

费尔明娜,我觉得她很幸运也很可悲,在这两个男人之间,我不知道她到底爱的是谁,当初她不顾父亲万般阻隔发誓要与弗洛伦蒂诺在一起,而就在他们快要熬到苦尽甘来的时候,她再次见到弗洛伦蒂诺时,却突然决定要与他断绝关系。看到这里时我很不理解,费尔明娜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弗洛伦蒂诺了,他的身世家境她皆有一定的了解,可是为什么在这次意外的碰面之后却突然决定放弃了呢?而书中也一丝前兆。直到多年后,费尔明娜自己提到,那次意外的碰面,她忽然一下明白,她爱的只是一个影子,而不是弗洛伦蒂诺。我才恍然明白,她爱的只是她心中创造出来的一个人物,这个人物或许与弗洛伦蒂诺有关,但终究不是他。当他突然在茫茫人海看到他的那一刻,那个被创造出来的影子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而她便也清醒了。这般看来,她是不爱弗洛伦蒂诺的吧。

可是对于乌尔比诺医生呢,她明明反感,却因为表姐可能也对他动心就突然决定要跟他在一起。我真的觉得费尔明娜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善变的女人。当她回忆起与乌尔比诺医生的一生时,作者道,“她不能想象有哪个丈夫会比她曾经的丈夫更好,然而,回忆起他们的一生,她想到更多的是挫折而非满足,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解,太多无谓的争执。以及太多的没有释然的怨恨。突然,她叹了一口气:‘真无法相信,经历了那么多吵闹与厌烦,这许多年来竟然还感到幸福,见鬼,我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爱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但她仍然感到幸福,可能这也正是马尔克斯所提到的世俗的爱情的好处吧。

      “世俗爱情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等于爱  情, 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用一块没有泪水的海绵将所有有关她的记忆彻底抹掉,让她在记忆中所占据的那块空间里长出一片罂粟花。”

在乌尔比诺医生去世之后,弗洛伦蒂诺再次出现,此时的他已不再是那个穷酸小子了。他已经走上人生巅峰,当上CEO了。费尔明娜在拒绝了他几次之后便也默默接受了弗洛伦蒂诺的晚年陪伴。他们仿佛跳过了中间的五十三年多的时间然后像最初那般在一起了,依然相约“一生一世”。

有些人评论说,认为弗洛伦蒂诺对费尔明娜的爱情超越了一切,人生能有几个五十三年?这样的爱情难道不够伟大吗?只是,我私以为,在弗洛伦蒂诺跟622+的情人约会是说的同样的话的时候是否感觉到一丝羞愧呢?在费尔明娜好奇他这么多年竟没有听说过他有情人时,他是否敢于把记录着622个情人的25本花名册展示与费尔明娜呢?而不是说“那是因为我为你保持着童贞”?

大家之作与一般的言情小说的区别就在于故事的情节从不局限于男女主本身,男女主的故事也只是像一个引子,能让人们看见的是一个社会的大环境,而男女主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也许马尔克斯想要表达的并不是指存在于弗洛伦蒂诺和费尔明娜,或者是费尔明娜与乌尔比诺医生之间的爱情谁才是伟大的爱情。所以我又何必拘泥于谁才是真爱这样的问题呢。说到底,这本身也只是一场霍乱一般的爱情,在畸形中成长起来,病态的爱情罢。而这爱情就像霍乱一样容易蔓延,反复发作。弗洛伦蒂诺几次生病作者都提到疑似霍乱,这也是照应书名的一个细节吧。疾病终会痊愈,而似霍乱一般的爱情何时才能终止呢?或许永远不会消失,永远都存在于你,我,他的生活之中。弗洛伦蒂诺对费尔明娜的爱情就像霍乱一样,导致弗洛伦蒂诺“长病不起”,祸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他的662余情人中有那么多因他而死的女人,甚至还有一个14岁的未成年少女,单从这一点来说,他,是一个十足的人渣。

而在看透这场伟大的爱情背后,我还依然愿意为弗洛伦蒂诺和费尔明娜在半个世纪之后的相拥送上祝福。只因为爱情本身是没有原罪的,它不该为任何人的任何作为去背负任何罪责。

私以为,《霍乱时期的爱情》的伟大之处,不是在于马尔克斯描写了一段所谓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而是他把世俗之间所有可能的爱情穷尽在这本书中,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阶段,不同的爱情模式,你能想到的现实生活中可能发生的类型的爱情都能在这里找到。可是却并没有一种所有人心中都认可的完美爱情,也许并不存在,可他又好像存在,因为读到最后的一句“一生一世”,你并不会对此失去希望,反而依然坚信着,这便是马尔克斯了不起的地方。

罗曼·罗兰曾说过:世上只有一种真正地英雄主义,那便是认清了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这话适用到这也再合适不过了。

阳光依旧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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