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久醒来，眼还未睁开，习惯性伸出右手去搂老婆雪儿，咦，老婆脖子和脸怎么这么凉？没盖被子着凉了？忙睁眼去看，被子好好的盖着，可哪里不对劲呢？

用左手拍拍她的脸，

"老婆，起床了"

没反应，

″脸这么冰，怎么啦？手也是冰的，啊！全身冰冷僵硬，老婆，老婆，你醒醒！”

何久彻底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却又不知所措呆呆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地面的冰凉使他清醒过来，拿起手机拔打110。

"110，是110吗？我，我，我报警，我老婆，我老婆，她，她死了，你问什么？在哪里？在床上。我在哪里？我在客厅里。我住哪里？我住，住xx单位职工宿舍，三楼，靠右边，几号楼？6号……”

没多久，来了几个警察。警察未进门，先在门上看见未拔下的钥匙，敲门问:是何久家吗？何久开了门，为首的一中年胖警察说:

″我叫李清，是你报的案吗？说说具体情况。小陈，小张，你们先在门上、钥匙上取指纹拍照。″李清进了门，另外两个警察则开始在门口忙开了。

"是我，是我报的案。我刚醒，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搂我老婆，发现她身上好冰，推她也不醒，才发现她……就报了警。”何久清醒了一点儿，但心中还不相信老婆就这么死了。

李清边听边看着何久，只见他中等身材，还穿着睡觉的家居短袖圆领衫和短裤。一双小眼睛上只有半截眉毛，因为悲伤双眼红肿，显得眼睛更小，半截眉毛更往上吊了。皮肤白晰，头发花白。从他手臂上的肌肉和并不突起的肚腩可以看出，他是个经常锻炼的人。

李清一进门就发现客厅里除了沙发、电视柜、摇椅外，还摆着一张简易的木桌，桌上摆了墨汁、笔洗，好几支毛笔，一叠字帖，一张写了一半的书法练习。

″这是你写的？你们的卧室在哪？”

″是，有时我会练练字。”何久站在卧室门口，时不时地用手搓一下眼睛。“卧室在这边。”

几个人来到床前，只见死者头歪向左边，脸色苍白神态安详，除了头整个身子都盖在被子下。

小陈拍完照，李清才慢慢掀开被子，只见死者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僵卧着，便问何久:

″你动过她吗？"

“我刚醒时想抱她，右手伸她脖子下把她头转过去的。”

小陈各个角度拍照后，法警小张上前细细堪察，发现在雪儿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勒痕，动了一下她的头，发觉颈骨断了。

"为什么把钥匙插在锁眼上？谁插的？″

"我，我为了开门方便，经常把钥匙插外面，睡觉前才把它拔下，有几次忘了拔，雪儿，雪儿不止一次说过我。有一次还帮我藏起来，说是被人拔走了。我牢记了几天，没几天又忘了。″何久说完又抽了一张纸擦眼睛。

李清又仔细看了另外一间房间和厨房，打开阳台门检查，再一次检查了门窗，没有外人进出痕迹。

唯一有可能进入的就是从大门。难道是钥匙忘了拔出来，窃贼直接开门进来，惊醒了雪儿后杀人灭口，然后猖狂逃离？

“你认真查查，少什么贵重物品没？″

何久拿过柜子上的两人的钱包，打开看了看，说钱还在，也未发现少任何东西。

“有一些金银首饰，雪儿藏的，我都找不到，应该还在家里。″

李清坐在桌前，开始问讯记录。

“你的姓名，年龄，工作单位。"

“我叫何久，今年53岁，是xx单位的后勤科科长。”

"死者姓名?"

“江雪″

"年龄？″

“46”

″工作单位？″

“和我一个单位"

“说说昨晚到醒来的所有事情，越详细越好。″

″昨晚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饭喝酒，差不多八点回家。雪儿在看手机写写划划。我写了这半张字，想出点汗再洗澡，就下楼去走路。我不想带钥匙，就把钥匙插在门上。估计走了四十几分钟，回来电视刚开始播《晚间新闻》。

洗完澡我围着浴巾直接躺床上看11点多的《市场分析室》，雪儿也忙完她的事洗漱上床。钥匙就这样忘了拔下来。″

"睡着后有醒来过吗？"

"我因为喝了酒，很快就睡着了，是雪儿叫醒我穿的衣服，也是她关的电视。我迷迷糊糊套上短袖，搂着她继续睡，一直到天亮才醒。”

“想起什么及时告诉我们，另外在案件没破之前你外出必须报告。″李清交代。

这时，小陈他们已经做完证物收集工作，要运走受害者遗体。何久看了放声痛哭:

"雪儿，雪儿，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老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吗？你回答我啊！雪儿…"

【二】

″何久老婆被人勒死在床上”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两人的单位。

因为单位的前后大门及办公楼前都有监控探头，李清决定兵分三路，小陈和单位保安一起查看监控记录，小张继续做详细尸检，李清走访调查。

雪儿的兄弟姐妹相续赶到，何久的弟妹们也来了，面对大家的质疑，他像个男版祥林嫂，一遍遍地哭诉:“我醒来，雪儿已经全身凉了，我不应该睡这么死的，我不应该把锁匙插在门上忘了拔下来呀！雪儿，你死的好惨啊！"

李清先敲了何久对面邻居的门，无人应答，接着他走访了何久楼下的同事。连问了三家，都说昨晚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再问夫妻两人的关系如何，都说夫妻恩爱，没有听说有什么大的矛盾。

邻居小徐说:

″雪儿聪明好学，是我们单位最爱看书学习的。平常也不爱打麻将什么的，就爱看书。何久爱写字，爱锻炼身体，有时也打打牌。我住楼下没听到过他们大声吵架，倒是我骂女儿常被他们听到。”

邻居刘妍流着泪说:

″太让人伤心了！怎么会这样？雪儿乐于助人，我们办公室的人电脑有问题找不到网管时都找她。最近这段时间参加了个什么魔鬼营，每天都拿手机写划个不停，很少参与我们的聊天。两人的女儿从中学起就住校，成绩优秀不用他们操心，两人早就二人世界的秀恩爱，平时常一起散步，出双入对的，没听说有什么矛盾呀！

就听雪儿抱怨过，说何久嗜酒的各种理由:菜多了，说这么多菜不喝酒可惜啦。菜少了，说这么没菜，吃不下，还不如喝点酒。心情好得喝点酒庆祝一下，心情不好得喝点酒，借酒消愁。天热得喝点啤酒消暑，天凉得喝点红酒去寒……总之，不管怎样他都找得到喝酒的借口。实在找不到了，他就叫上三五个朋友到家里去，陪朋友总不能没有酒吧！″

邻居老马说:

"何久和我是朋友，昨晚我们还在一起吃饭喝酒到八点多。他常和我一起喝酒，我经常喝醉，他很少喝醉。他酒量没我好，但酒瘾比我大。我一个人自己在家从不喝酒，他自己在家也会想喝酒，他老婆反对也没用。

你问江雪和谁有过争执？前段时间因为工作量问题，她找过王局长和分管主任，我在隔壁办公室听到她很气愤地说，他们欺负她，给她安排全单位最重的工作量。

还有前几年和住她对门的同事史大建有过争吵，大建盗用她的设计，抢了她的大订单，现在俩人也还是势不两立。"

李清看到两人的亲属陆续来了，觉得这是一个调查的好机会，便回到何久家。

一屋子的人有的站有的坐，有的悄悄地抹眼泪，有的泣不成声，有的围着何久责问，何久在一遍遍的哭诉。大家看到警察来了立刻围了过来: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我妹妹(我嫂子)伸冤啊！

″我们会尽力的，现在你们按顺序进书房，我了解一些情况。”

李清把他们逐一叫去问话，大家都说夫妻俩感情好，为一些小事小吵小闹会有，但没多久两人又好得一个人似的，特别是何久，去哪都爱带着雪儿，怎么可能会是他杀的呢？连刚才责备何久最严厉的两人都很肯定的说:何久不可能会杀雪儿的！

从何久家出来，李清想:照这么说，何久的杀人嫌疑排除了？他有嫌疑的话也不会第一时间报警，再说他也没有杀人动机。李清边想边下楼向二十米外的办公楼走去。

站在何久单位的局长办公室门外，李清见到有个五十出头的男子侧着身子正在打电话，中等身材，清瘦而不单薄，头上只有稀疏的几根长发，虽然极力想地方支援中央，还是露出头顶的反光。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原来打电话时两眼发光的神采瞬间没有了，两只灰白无神的眼睛盯着李清。李清心里一凉，忍住不舒服拿出警官证做了自我介绍，说明了来意。

“哦，我就是局长，我姓王。″接着王局长开始一二三四的用做报告的语调详细介绍他们单位的具体情况以及何久和江雪两人在单位的表现。李清刚觉得不被盯着看舒服了点，耳朵又开始被虐了。

半小时后，负责查监控的小陈打来电话。

"李队，有发现！"

″等我回去详谈。″

王局长听李清说要回去，热情地送他到楼下。

“李队长，你要相信我们单位一直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做到每天四个一……”

刑警队会议室内，″李队，我和保安一起查的监控，保安说除了本单位职工，未发现外来可疑人员进出。但是监控被人删了十分钟，1点5分至10分，3点10分至15分。″小陈汇报到，“据保安讲，今天我们出警后只有王局长进过保安室，让保安出去帮他买包烟。”

″能修复吗？"

"小孙正在尝试恢复。″

″还有监控发现两件有趣的事儿″小陈露出八卦的神情。

"李队，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单位有夫之归刘某长期与吴某出双入对？今天我可亲眼看到了，从监控中。十一点半两人骑电动车进来，男的凌晨五点半才骑车离开。”

″还有一件是什么？"

″一美女员工八点多进办公室，十二点左右出来回家，手里多了个电水壶。″

“和案情有关系吗？没有关系就别八卦了。小张有什么发现？″

“尸检结果显示，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两点至三点。凶手用手臂勒紧死者脖子的同时，另一个手强力扭过死者的脑袋，导致颈椎断裂瞬间死亡，所以死者除了嘴唇有点发青，脸上看不出什么痛苦神色。"

李清随即也谈了访谈情况。在同事眼里，雪儿聪明好学，乐于助人，鬼主意也多，大家电脑或手机有什么小问题都爱找她。

只是近两个月来有点反常，每天工作之余都拿手机写划个不停，有时笑嘻嘻的，有时愁眉紧锁。

有几个同事说她曾经发朋友圈说参加了一个什么魔鬼训练营，她的反常应该和这个训练营有关。但她的亲朋好友都肯定不可能是何久杀了她。

李清说完一拍脑门:″手机！我怎么把手机这么重要的线索给忘了？小陈，快！去把他们夫妻俩的手机都拿来！″

手机很快拿到，大家先对看夫妻俩人之间的聊天信息，有甜言蜜语的，还有情人节、七夕的520红包，咦，有情况！看这个:何久写的保证书照片，还有雪儿写的离婚协议，这个是什么意思？

再看了他们家庭圈和朋友圈，都没有什么，何久的聊天群很简单，同学、同事和书法几个群，他基本是潜水。

复制了一些信息后，李清让小陈去移动公司看何久是否有删除重要信息，自己则拿着手机去还，主要是摸清保证书是怎么回事。

″你问保证书这个事啊？″何久看上去冷静了一些，但提到保证书脸立即红了，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几个月前，家里的菜刀柄断了，雪儿上网买了把新的，结果那刀太锋利，手碰到就割个口子，一天内我被割第二次时，就发火把刀扔了。

雪儿很生气，捡起来说:平常都是我煮菜切菜，你又不会磨刀，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么省力的刀，怕割你自己买过一把！

我真去超市买回一把，把割伤我的菜刀又扔进了垃圾桶。

过了几天我发现藏在柜子里的刀，心想:好啊，你不声不响的又捡起来，那我就偷偷扔掉。

大概一周后她看见我伤口没用创可贴了，便去柜子里找那把刀，得知被我扔掉就气鼓鼓地说要上网再买一把，说我买的刀切青菜都费劲，切个土豆丝能把手切出泡来。

我一听再买一把就火冒三丈，我手指切下半边，还没好透又想我受伤？气愤中把手上的杯子盖扔了，我们冷战了两天。后来冷静下来，想想是我不对，怎么能随便乱扔东西呢？

雪儿趁机要挟我写保证书，要保证不再乱扔东西，并说我现在会控制不住情绪是喝酒喝的，这才有了第二条:保证一周内喝酒不超过三次，否则离婚。至于离婚协议就是因为那周我喝了4次酒，雪儿生气写的。我从没想过离婚，不想看到这个就把记录删掉了。要是可以，我宁愿戒酒或离婚换雪儿活着。″

李清看着面前这个伤心欲绝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小陈去移动公司调查的结果是只删了要离婚那几条，这说明何久没说谎。再翻看雪儿的手机，发现聊天最频繁的是黑魔法实验室，一看这群名，小陈还以为她加入了什么魔教，打开看了半天，原来是个写作班。雪儿的反常就是写作班的写作业，评作业给闹的。

何久没有嫌疑，监控没有看到陌生人进入，那么凶手就是住在单位宿舍的某个人？

仇杀？有过利益冲突的史大建嫌疑最大，据调查，雪儿性格温和，是大建先做小人，还主动挑衅，雪儿才和他起争执的。而且他当过侦察兵，又住雪儿对门，极有可能半夜看见她门上插着的钥匙进门做案，再说同事们都说他这两天未到单位上班，难道是犯案后潜逃了？

"不对呀″小陈自言自语道:“如果他犯案后潜逃的话，监控上怎么没有看到他出去呢？″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又找到了答案，“李队，他们宿舍有一段围墙很矮而且不在监控范围内。″

"照你这么说，凶手就不一定是住在单位宿舍的人了，不走寻常路，最爱翻墙的是小偷！″

转了一圈，案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三】

李清迅速派人去检查围墙，发现未在监控范围内的有三段，两栋办公楼后各有一段，查到了几个属于小孩的脚印。

宿舍楼这边围墙有二十几米长，翻墙进出宿舍楼监控是拍不到的，而且围墙边堆满了杂物，攀爬极为容易。

大家在墙边来来回回细看，找到两处有攀爬痕迹。一处墙头的青苔被蹭去一块，还在靠墙的一辆积了一层灰尘的破自行车上发现了半个脚印。

干警们来到墙外，这是一条宽不到一米的泥土路。因为墙外农户养了一群鹅，路上都是臭哄哄的干的稀的鹅粪。鹅粪上有很多脚印，一问才知是农户每天赶鹅进里面的猪圈踩的。

″重点搜索发现墙内痕迹路段，鹅屎堆里寻宝去！”小陈说着做出捏鼻子的假动作开始搜寻。很快，在发现脚印的破自行车紧靠的那段墙外面，农户家墙基下，找到了个清晰的脚掌印，从脚印的深度看是有人跳下形成。

而在墙头青苔痕迹外，是低矮破烂、只剩半边屋顶的猪圈，也就是说有人从猪圈那头爬上猪圈围栏再翻墙进来，出去则是踩自行车上撑墙跳下，又从猪圈那头干燥的水泥路跑了。

刑警队办公室，李清、小陈几个人看着两个脚印照一言不发，这个纹路太熟悉了，每人家里都可能找出几双。这是当地人最喜欢的手工钩织毛拖鞋，街上有店专卖这种鞋底。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孙那边传来好消息:被删除的监控录像恢复了！

“走，看看去!"

电脑屏幕上先是空无一人，时间显示1点5分，5分50秒，有一个人从办公楼出来，看了看左右，大步向对面走去，1点8分17秒，屏幕又变为空无一人。

"李队，这不是王局长吗？大半夜的他到底走哪里去？录像也看不出来呀！"

"先看完另一段吧！″小孙移动鼠标，3点11分32秒，王局长从来时消失的地方出现，神色慌乱回到办公楼。

“据王局长自己说，他局长室内有个休息室，有时加班没回家就住休息室。″李清解释。

“这个王局长疑点重重，据保安讲案发当天他进过保安室，让保安去帮他买烟，可以肯定这两段监控就是他删的。你们看他出来时的那个慌张样，还有他第二次出现在监控里的时间正好与死者的死亡时间相符。"小陈分析。

“可是他没做案动机啊？难道就因为死者气愤中说了他两句？″李清反驳到。"他到底去哪呢？小孙，调出两边大门1点8分至13分的录像，看他是否出大门了。″

大门监控录像中并没有出现王局长的身影，他可能去的地方有两个:单身宿舍楼和职工宿舍楼。

天黑了，剩下何久妹妹和雪儿的哥哥陪着他，其他的兄弟姐妹暂时回家了。妹妹见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买了吃的让他吃一点儿，可他就是呆坐着，根本不动筷子。

突然手机中传来请求视频的声音，看了看无动于衷的何久，他妹妹只好拿过手机看了一下，

″哥，不好了，是何灵，嫂子的事你还没告诉她吧？要是她问妈妈去哪了怎么办？"

″告诉她吧！都大学毕业的人了，让她买最快的车票回家，见她妈妈最后一面。”雪儿的哥哥说着点开视频。

“老爸！咦，姑姑，舅舅你们都在啊？老爸呢？"当姑姑的听到侄女欢快的声音，实在是开不了口，把镜头转向何久。看着镜头中比前几天视频时老了十岁，呆若木鸡的爸爸，聪明的何灵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姑姑，舅舅，我妈呢？我挂她视频都没有接通。”

″何灵，你妈出事了！你现在马上联系老板提前辞职，然后整理东西，买明天最早的动车票回家，带不回来的行李打包快递。你买好票说一下几点到车站，舅舅去接你。”

″舅舅，我妈妈怎么啦？”

″妈妈身体不好，你爸被吓到了，你先回来再说吧。舅舅不和你多说了，你快买票，收拾行礼去。”

何灵学习成绩优异，刚从中央财经大学毕业，几个月前就收到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通知书，三周后开学，已买好半个月后去美国的机票。毕业后她说离开学还有几个月时间，就留在北京打工赚点钱，本来准备一周后回家的。

第二天一上班，李清和小陈就来到王局长办公室。

″王局长，我们想请你协助下我们的调查工作。"

“有什么能帮忙的我肯定尽力。"王局长一口答应。

″史大建今天来上班了吗？昨天没在，有人说他没来上班是常态。”

“今天应该有在，我打电话叫他过来"

“姐夫，找我什么事啊？是不是我姐想我啦？″史大建还在门外就大声嚷嚷开了。

仗着表姐夫是王局长，史大建在单位狗仗人势，看上哪个年轻人的设计，就巧取豪夺占为己有。平常只有周一、周四例会这两天肯定在，其他几天爱来不来。

王局长开头想管他，批了他一次，可他威胁说:你不想我姐知道你干的那些破事的话，你最好也别来管我！大家看到王局长也㬹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更敢怒不敢言。只有耿直的雪儿为此和他吵了一架，从此得罪了这小人。

推门进来看到警察盯着他，史大建有些不自在。

“大建，李队找你，说说前天和昨天你去哪里了″

"我，我在家带孩子。″

″上班时间你在家带孩子？″王局长反问。

″姐夫，我平常不也是这样嘛？"史大建满不在乎的说。

“好，那你说说怎么可以证明你在家带孩子？”李清插嘴，“特别是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三点这段时间。”

史大建三角眼左转转右转转，想了一会儿，说:"有，有，有。有照片为证。前天晚上八点多，我两个战友从南京来，让我去火车站接他们。我带着孩子去的，在火车站前面，我们还拍了张合影。

我把他们送到酒店后，孩子想睡觉我就先回家了。十点多我老婆回家后我才出去找那俩战友喝酒。直喝到两点多，我们还拍照发战友群了。看，在这！″他边说边递过手机。

李清接过手机和小陈一起翻看。第一张，他抱着个一周左右的婴儿和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省城火车站前;第二张照片，一张长条桌上摆满了酒;第三张照片，他和两战友一人一瓶啤酒直接吹瓶;第四张照片，一桌子东倒西歪的空瓶子，他指着另两个也东倒西歪趴着的人笑。

照片的拍摄时间分别是前天晚上八点三十五分，十点五十八分，十二点半，两点十五分。

“你可以走了″小陈说。多说无益，照片上的酒吧他太熟悉了，从那开车到这里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时间上不对，而且史大建喝了这么多酒，更不可能。

史大建走后，李清关了门，对王局长说:

"现在你说说吧！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我没去哪里啊？″王局长翻了翻他那白眼说。

“请你协助我们调查，在你的办公室里你不说，非得我们请你去刑警队说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你删了监控录像？你以为你删了录像就不能恢复？”

王局长听了脸瞬间吓白了，转眼又变红了，在红白交错变换中低下头，

“删除的录像还能再恢复？我说我说，我错了！那天晚上，我去了单身宿舍找小钱，她是我秘书。在办公室里，我偶尔搂她抱她，她半推半就。那天我亲她，她也没躲，我就要她晚上来办公室‘加班’。

到了晚上，我左等右等，等得心急如焚她也没来。打她电话也不接，我实在是睡不着才去找她。半夜三更了，她本来不开门，又怕我敲门被别人听见，就把我拉了进去。

我在那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就一把把她抱上了床。虽然她不是很愿意，但她又不敢喊叫。完事后我不敢多停留，就悄悄的回了办公楼。

我错了，如果小钱要追究我的话，我只好认了。江雪被害，怕你们查监控查出我的事，就去删了我那段录像，我真不应该错上加错，干扰了你们破案。″

"你说的我们会找小钱核实，如果她要报案，你就等着处理吧！″

李清和小陈回到刑警队，史大建和王局长的嫌疑排除了，现在唯一的线索只剩那两处半个脚印了，案子暂时成了悬案。

【四】

看到从警察手上还回来的手机，何久想起老婆上了两个多月的写作班，写的文都不让他看，决定去看看她写些什么。

打开有书共读，找到她的主页，一篇篇往下读:校园欺凌，这个她问过我;开车那些事儿，把我的糗事全爆了。还真没少写，看了半天才看完，怎么越写越差了？原来是倒序排列，是越写越好了。

再翻看她的WPS，在这里看到十多篇文档，几篇标题和有书上相同或相似的，打开看了应该是原稿。还有两篇标No1、No2的是分阶段文集，雪儿有随时删除无效文档的习惯，剩下的几篇应该是还没写完的。

《吾家有女已读研》写的是女儿，《冈仁波齐》上周看的电影，影评写了一半。打开《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吗?》这篇: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吗？

今天早晨一醒过来就和老公吵架。我刚睁开眼睛，老公从客厅走进来问:"醒啦？"

"过来一下，找你算账。"

″怎么啦？"

″你睡着的时候打蚊子，把我眼睛都打肿了。还好是手掌的边扫过，再过来两毫米，眼睛都打瞎了。"

“那对不起，亲一下眼睛″说完真做了个亲一下的样子。

″你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还打过来，这么没有控制力！前几天已经做梦把我当篮球拍了一掌。一天到晚喝酒，喝喝喝，喝你个头！喝到你自己的神经末梢都控制不住了。″我最讨厌他喝酒，趁机说道。

嗜酒的他立马火了:″你才有毛病呢，什么都跟喝酒挂上钩。你生活在真空里，不要与人交往。”

″你这样我太没安全感了！睡着什么时候被你伤到都不知道！″

……

吵到最后连离婚都说出来了。

我突然想到“撒娇的女人最好命"这个作文题，在他说亲我一下的时候，我用撒娇的语气和他说是不是就不吵架了呢？

是啊，周围会撒娇的女人都好命，同学X，人长得漂亮，又会撒娇，学生时代男同学都往她身边凑，男人凑跟前围着哄着，

撒娇的目的

满足虚荣心x

支使别人做事L

真好命吗？离婚二婚X

离婚复婚L支使小女孩拿汤匙

撒娇要看准对象，同学聚会时背包，拿汤匙，有目的的男人

老婆，吵个架也成你写作素材啊？能不能不要曝光我们的隐私啊？可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你的大作了，作家老婆。何久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

翻到《梦》这段草稿:

昨天冷醒，秋天昼夜温差大，白天吹电风扇，晚上盖空调被还凉。往老公身边靠了靠，他伸手搂着我，我舒服的窝他肩膀上，心想:还不错，睡着了还知道抱抱。等不及我多想，呼噜声响起。我拿起他的手，准备离这噪声远点儿，没想到他手臂一勒，差点逃不脱他的魔爪。早上醒来问他竟然全不记得，说梦里好象在打篮球，有人抢球，把球夹胳膊肘下，夹紧紧的。想到今天的小说课，这是不是可以写成悬疑小说:老婆死在床上，老公一无所知，也没杀人嫌疑…

我昨晚做梦了吗？

我昨晚做梦了吗？

我昨晚做梦了吗？

我昨晚做梦了吗？

他不停的问自己。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何灵从北京赶回已是第二天下午，舅舅去接她回家的路上告诉了她母亲遇害的事。“妈妈，妈妈她死了？我前几天还和妈妈视频，她好好的，舅舅，你骗我！我们快点回家，我要去看妈妈！”

"好，我们快点回家！但是今天恐怕见不到妈妈，在刑警队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可能还不能见她。”舅舅搂过何灵，相对垂泪。

回到家，何灵扑到父亲怀里嚎啕大哭。“爸，妈妈呢？你还我妈妈，你也在床上睡觉，妈妈遇害你都不知道，你还我妈妈，爸…”

"女儿，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我不应该把钥匙插门上，更不应该喝酒啊，该死的是爸爸呀！”

天又黑了，一天又要过去了。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女儿，何久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你妈妈写的草稿。”

何灵看完，抬头看着父亲。这才注意到父亲前额上原本黑色的头发全变白了，本来就黑白相间的两鬓和后脑勺更是全白了。

父亲的样子让她心疼，怎么办？

她恨害了母亲的凶手。其实她心里还是怪父亲的，不管怎么说，母亲的死父亲要负一部分责任，如果凶手是他人，父亲把钥匙插门上是引狼入室;如果是父亲酒后梦游，错更在父亲。

可是已经失去母亲了，难道还要再失去父亲，把自个儿变成孤儿？她迅速删掉那个文档，可又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爸，你不应该给我看的。”

"爸想好了，明天去找李队长，听说做催眠检查可以知道梦里做了些什么，我要弄清楚我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妈的事。”

"爸，你别去！我恨死凶手了，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怕，我怕我就成孤儿了！呜…”

第二天何久找李清，说了自己的怀疑。李清正为案子一筹莫展，见何久自己愿意，忙联系了催眠师来为其做催眠，发现他梦中只有紧搂的动作，潜意识在说:老婆，别离开我！

这根本不能证明是何久害了老婆。所有线索中断，李清他们宣布此案暂停侦查，暂时做为悬案处理。

何灵忍住悲哀，和父亲一起处理好母亲的后事。在雪儿墓前，父女俩久久不愿离去。

何久在心里说:老婆，女儿即将去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她申请到免学费的半额奖学金，但高昂的生活费还得自付，我现在还不能去找你，我必须为她提供经济支援，等女儿毕业，我再去找你团聚，老婆，你等着我！”

“妈妈，我走了。我走了就要两年后回来了。你要好好的，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吃饭，保重身体，努力学习的！妈妈，你要原谅爸爸。”七天后，何灵忍痛远赴美国求学。

她独自在美国忍受孤独，想父母亲了打开视频，可看到父亲满头白发，总是想哭，所以父女俩尽量不视频。而何久，忧伤孤独使他极想喝酒，但他坚决戒了，每天狂练毛笔字，参加比赛还得了好多个奖呢！父女俩就这样各自舔着伤口，过着孤单的生活。

两年后

何灵毕业，“爸，我到北京了，刚下飞机。我先去工作单位签约，过两天这边安排好了再回家看你。我会和我男朋友一起回去。”

"老婆，你听见了吗？女儿带回爱她的男孩了。我终于不用忍受这没有你的痛苦了，我和你团聚来了，老婆！"

何灵还没到家，李清先来了。他来告诉何久一件事:

邻县抓到一个案犯，外号胡疯子，本是流窜惯偷，他招供专往农村偷土鸡土鸭。现在农村人口少，只有留守的老人孩子在家。他经常骑个摩托车停在村子偏僻处，大白天明目张胆的抓几只鸡鸭，马上到邻近乡村集市就能卖个几百上千元。

有时踩点他看中了远离屋子的鸡圈、鸭圈，晚上来个一窝端，十几只番鸭的话两三千就到手了。他多年来从未失手，这次被警察抓是因为在抓鸭子时，被一个蹲草丛里拉屎的四、五岁小女孩看见了。

她大叫:″爷爷，有人抓我们的鸭子！"他这才发现小女孩，冲过去想捂她的嘴，没想冲得太快，被个什么东西拌了一下，直接把小女孩扑倒，而她的后脑勺正对一个尖石。他当场吓坏了才被赶来的爷爷和其他邻居抓住。

“李队长，你和我说这些，是和雪儿的案子有关吗？"

“是的，胡疯子看到和他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就这么死了，良心发现，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觉得活着没脸见女儿，只求速死，就把做过违法的事都招了。其中包括江雪遇害那晚曾经来过你家的事。"

那天他本来已踩好点来偷鹅，刚蹑手蹑脚来到关鹅的猪圈旁，旁边一户人家响起开门声，有人起夜，估计是要往这个角落来。情急之下他往猪栏上一蹬，快速翻墙躲进这边单位。那人走到猪圈边竟然蹲下不动了。

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看到旁边墙头上谁晒了毛拖鞋忘收了，顺手拿来换下脚上的雨鞋(雨鞋是他在乡下偷鸡鸭时的必备工具之一。穿着一双雨鞋，背着一编织袋的鸡鸭，走在山间小道上，谁也不怀疑)悄无声息的进了楼道，想看看有什么可以顺手牵羊的。发现竟然还有钥匙插门上的，就悄悄开门进去。

走进卧室，看到床上两人睡着了。右边床头柜上有两个钱包，他正想伸手去拿，没想睡左边的男人右手举了起来，他以为被发现了，可看男人的眼睛是闭着的，他松了一口气。

只见男人右手往女人脑后一放，女人就头一抬，舒服的窝男人肩膀上继续睡。他一动不动站了几分钟，手刚伸向钱包，却见男人手臂一紧，箍住了女人的脖子，女人似乎醒了，拉住男人的手，头转向右边。

“糟糕！她头转过来我就要被看见了！″他赶紧冲过去，用左手捂住她的眼睛，鼻子，同时右手把她的头往左边扭过去。看她不动了，吓得他钱包也不拿就悄悄地退出了房间，并用钥匙轻轻的关上门。下楼后他拎上雨鞋撑墙跳出去，落地的声音不大但他已没有心思偷鹅了，跑出去一段路后他换上雨鞋，把拖鞋扔进了一个垃圾桶。

每次去偷鸡鸭，在看到猎物后，他都会戴上棉纱手套，往手套的掌心上倒一些麻醉剂，抓住鸡鸭的同时用手心捂住它的嘴巴，它马上就晕了，才能无声无息地装在编织袋里带走。

那天等的时间比较久，他手套上的麻醉剂挥发的差不多了，他不知道那个女的是晕了还是受伤了。

根据他的供诉，小张再三看尸检报告，得出推断:他捂住雪儿的眼鼻，微量的麻醉剂使本就脖子被勒的雪儿暂时性晕阙，而后他把她的头往左扭造成颈椎错位。如果她是清醒的，能感知到疼痛就不会有性命危险。

因为晕阙，何久梦中又紧搂着她，把她的头又转过去一点，错位的颈椎就断了。因麻醉剂剂量很小，小张尸检时并未查出。

何久听完，长长叹了口气:"老婆，还是我害了你，女儿心里一直不肯原谅我。放心，等她回来，我会告诉她真相，然后我就来和你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