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女人

 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本人因为受益于这个时代而充满感恩。最近电视台播出的电视连续剧《大江大河》引发了观众对这段历史的怀想,我也是边看边流泪。今天的生活是40年前完全无法想象的,天翻地覆的变化造就了各各不同的人生。下面是我在1993年写的一段文章。

1978年,我考上了长沙市二中的高中重点班,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目标。在此之前,我的人生目标是去糖果饼干厂当工人,这在当时算是非常好的去向了,大部分学生高中毕业以后都上山下乡去了农村。我的两个舅舅都是知青,一个去了云南,一个去了华容。

当年上山下乡,家里子女可以留一个,一般家庭都把女孩子留在城里,可我大姑妈家有两个女儿,只能留一个。大表姐没去,想着过两年政策会有变化,结果轮到小表姐高中毕业政策并没有变,捱不过,只能下了乡。由于当年正提倡学“铁姑娘”什么的,小表姐也不能落后,长期泡在水田里,甚至来好事的时候也不能请假,结果得了关节炎,一直难以治愈。那个时候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前途都不抱希望。

1977年恢复高考,大表姐在工厂边工作边复习,当年考上了广州医学院。1978年,小表姐也从农村考上了一所中专。1979年,读高一的堂兄想去高考考场练练手,结果当年考上了中南矿冶学院。那几年,远在东北,近在南京的堂姐堂兄们也纷纷传来考上大学的喜讯。

小积姐姐是我妈妈老师的女儿,也是我少女时代崇拜过的一个女孩子,她漂亮聪明,看过很多书,这使她说起话来见识过人,显得很有才气。她高中毕业后在我就读的二中当了勤杂工,每当我为搞大扫除去她那儿领撮箕扫帚时,总见她带着袖套,系着围裙的样子,感觉与她的气质很不协调。后来,她参加了1977年的高考,并且如我所料地考上了。1978年再见到她,她已经是意气风发的女大学生了。我想像小积姐姐那样做个有才华的女性,我放弃了去糖果饼干厂当工人的理想,也不愿去农村当“铁姑娘”。我,一个女孩子,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吗?

 后来的事实证明,恢复高考的确给了我和我同时代的年轻人改变命运的机会。1981年,我考上了中山大学。正是青春年华,当时流行一首歌,现在唱起来觉得有些幼稚可笑,那时却符合我的心情。歌词是这样的:“生活啊,生活,多么美好,多么美好。我的心啊,有时像灿烂的朝霞哟,有时像月光下的大海。想着那美好的未来,我要从心里唱出来,我要从心里唱出来。”我想我是一个好运女孩,所有的好事情都接踵而至,包括可以穿连衣裙——原来我们只是从父母那儿听说过“布拉吉”,并且将它和资产阶级小姐联系在一起;而且可以烫发了,女大学生们开始用电热梳,后来自己买来烫发水,同学之间相互帮忙,自己当起了理发师,最后经济状况允许我们进理发店去烫了。我们已经强烈地意识到我们是女孩子,仅仅这一点,与我们的姐姐们相比,是多么的幸运啊。我们看同龄人喻杉的《女大学生宿舍》,我们看刚刚解禁的王蒙的《青春万岁》,我们高诵着“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我要用青春的缨络编织你们。”

 这一切已经过去多年,最初的兴奋早已消失,然而却不曾淡忘。同学聚会,女友相约在酒巴小坐,都是我们回忆这段时间的好时候。虽然我现在已结婚生子,肩负着更多的责任,也为现实中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而遗憾,但我不会忘记时代曾经给过我的机遇。我会珍惜社会曾经给我的一切,做个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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