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来京游玩，周末的时候陪他上京郊龙泉寺转了转。朋友家近年来经过变故，之后他便转而研习了些经书，以求明心，日渐虔诚。
殿堂高旷，佛面威严，朋友虔心下拜，喃喃自语。我亦随之默然拜下，颔首不语。
待出了佛堂，朋友戏言，你不是无神论者么，向来以科学为尊，怎么今日不批斗我，反倒皈依我佛了？
我莞尔笑道，非也，非也，我虽尊科学，却非拜科学。人需要感情生活的满足，需要美的享受，但科学并不能提供这一切，它只能使我们获得对自然的了解。世人的精神生活追求，应该包括真善美三个方面，缺少任何一个方面都不是它的全部。科学追求的是真，艺术追求的是美，而宗教追求则是善。我并不认为宗教真实，但宗教的意义在于善而不在于真。世上宗教林林总总，西有耶稣阿拉，东有佛宗道神，岂能全真？但不变的是其主旨，不过是劝人向善，使强者怜悯，富者慈悲，抚慰痛楚，寄托空灵而已。宗教一事，本为心生，信之则有，不信则无，全在虔诚二字。古人云，心即是佛，心若向善，佛在何处又有何区别。宗教本以道德为本，与科学无干。世人心浮，偏要用科学去证实宗教的真伪，执着与此，不过是舍本逐末，徒增烦恼，空添是非而已。
况我以为，真正的虔诚宗教之人其实和无神论者并无区别。无神论者信仰善，你观我拜佛，其实我只是拜一个善字而已。无神论者将善作为天地之间的公理，一切美德的源头，在善之上并不存在其他事物来衍生它。倘若追问为何从善，便只能回答说，因为这是对的，这是无需证明的公理。但倘若你并不满足，质疑它的源头，它也是极其脆弱的，一击即溃。而虔诚宗教者不过是在善的上头再加上一个诸善的化身－－上帝。将上帝作为万理之源，作为毋庸置疑的起始，任何丁点的动摇都是不虔诚的。这样善本身便顺理成章了，因为它仅仅需要一个推导即可：善是上帝的教导。从这个角度而言，宗教其实不过是作了一个本不存在但却可以使人更易接受的狡猾的“假设”而已。
朋友摇头笑道，谬论，谬论。我亦笑答，确是荒唐之语，姑且听之。遂欣然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