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黄土一抔 心中无数涟漪

风吹黄土一抔 心中无数涟漪

外婆,我想你了,夜深了,寒气袭人,你冷吗?我想你了,能不能让时间老人不要如此残忍的夺去我的记忆。对不起,其实,我再想起你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些故事情节,而关于您的音容笑貌,我真的,已经不能记得很清晰了。

离开外婆已经三年多了,或许无情的时间早就将长眠于地底下的外婆化为黄土一抔,但我知道即便风的运动如何强劲,属于外婆的那一抔黄土绝对不可能随着风跋山涉水飘过三千公里来到我的身边。有时候人真的极其渺小,当逝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无情的岁月不仅仅夺去了亲爱的外婆,不仅将外婆的躯体化为黄土一抔,就连我脑海中对外婆那点残存的关于音容笑貌的记忆也要夺去,而我,竟真的无能为力,似乎只能听之任之。

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自私极了。当外婆陪伴在身边的时候,总是对外婆说,我要看外面的世界,要去找经历繁多的老人聊天,去了解历史,了解时代。后来我也这样做了,从县里到市里,一路求学,而外婆在陪伴完我的童年之后就很少在我的口中出现了。这个行动足迹几乎只是在居住的地方的方圆五十公里的老人会在每年寒暑假开始后,就在村口眼巴巴的望着,等着,等着母亲带着我去小住几天,而逐渐长大的我不再喜欢外婆居住了一辈子的老窑洞,因为有的时候就留我一个人在窑里,黑乎乎的墙皮总是让人心生畏惧,时而吧嗒吧嗒掉落的泥皮清脆的落在木箱子上的声音,会让我头皮发麻。

可是外婆却不听劝,多次拒绝了舅舅们要把她迁居到新窑的请求。她总是说白晃晃的睡不着。直到现在才明白,外婆也是惨遭封建社会荼毒的女性,她被裹了一半的小脚让我们这些外孙小时候充满了好奇,但是后来才明白外婆极其不幸的童年。如果童年的不幸已经足够悲惨,但是她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嫁给外公的年轻时候的故事,从没听父母讲起过,但我知道外公是有大男子主义的,并且外婆拉扯9个孩子长大成人又该如何的艰辛劳碌。岁月给她额头镌刻的皱纹或许说明了一切,自我记事起,外婆与外公的关系就是极度僵化的,说是搭伙过日子一点都不错。外婆会在做饭时帮外公做上一份,但是两人用的调味品,碗筷都是各自一份的,就连洗碗都是清洗各自的。要说这是年轻的夫妻吵架的状态还好,但是七十岁左右的外婆和外公自我记事起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十多年。外婆会骂,但是早早就耳背的外公根本听不到,在我们这些小孩不在的时候,两人是基本不会动用彼此的东西的。尤其是翻看彼此的大木箱。不懂事的我们到了外婆家的时候,想要吃外公留存的好吃的东西,外婆会在外公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打开木箱拿给我们,但是,事后外婆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中年经历的婚姻的不幸的外婆还是将日子熬成一碗她最喜欢的“南瓜粥”,坐在坡上的小凳子上日复一日的品味着,品尝着。可是渐渐大了一些的时候,才知道大舅在我小的不记事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外婆还经历了丧子之痛,也许外公外婆冰冷的关系就是那时候形成的。即便有九个孩子,但是哪一个又不是心头肉呢,这种痛苦似乎我还体会不到。但是外婆毕竟还算是豁达的人,在她身边生活的两年,从来没有听到外婆提起这件事,但是每次经过逝去的大舅居住的房子的时候,外婆都会很快的经过,采取视而不见的方式,不正是表明了她还放不下,割舍不掉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外婆是孤独的,她不会使用手机或者电话,也不喜欢看电视。于是舅舅他们搬到老窑洞里的电视机也活生生的因为长时间不看进了灰尘坏掉了。她是一个传统到晕所有现代交通工具的人,于是她很少出远门,就算是要到女儿家住两天也会背上前一天烙好的饼子早早的出门赶路,但更多的时候都是陪伴着外公这个他眼里已经视为最讨厌的人。逐渐的长大的时候,外婆身边陪伴的人越来越少,而邻居的逐渐离开让母亲这些女儿们探听关于她的消息都逐渐的变得困难起来。外婆最期待的便是过年的时候,儿子孙子们逐渐的回来,女儿外孙们也会小住一段时间。外婆每天早早的起来在大铁锅上烧饭,一天给我们做饭的次数远远的超过了我们所能承受的。离别的时候,她不会过多的挽留,因为她知道挽留并不能让我们多陪伴几天,只是会说再多待会,有的时候,会目送着我们坐在摩托远去的背影,一望就是半天。

外婆确实是没有什么亲人的,尤其是老了的时候,就剩下我们这些儿孙,她的娘家还有一个90岁的姐姐。有一次,跟着她去十几年都没有去过的姐姐家做客的时候,破天荒的外婆穿上了新衣服,并且一遍遍的问着我们她的衣服是否还合身。到了姐姐家的时候,70岁的外婆环顾了90岁尚还身体硬朗的姐姐的家后,开始帮着打扫房间,并且清理水壶里借着的厚厚的一层水碱石,开始一桶桶的帮着搬水。老姐俩并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甚至彻夜不眠的长谈。十几年未见也就是如此平淡的见面,交流,然后每一天相互一起做饭。或许经历了岁月的磨蚀之后,所有的世事已经不足以在两个老人口中掀起更大的涟漪。宁静已经成了两人心间最执着的坚守。对生活依然没有了更多的期待,或许也是所谓的世事洞明。而这样的情景是在电视中如何都看不到的场景。没有眼泪的渲染,没有悲情或者喜悦的音乐烘托,有的只是两个花甲老人相对无言。这或许就是时间的力量,来自时间的沧桑。

无力反抗的时候,选择顺从。外婆无力抵抗被裹小脚后忽然解放了留下后遗症的命运,无力挽回病魔要吞噬大舅的生命,无力设计不知道幸福还是不幸福的婚姻。但外婆很平淡的接受了一切。活着,经历这一切,还能云淡风轻,也许会在深夜掉下无人问津的眼泪。但是人前,外婆从来都是坚强示人。

三年多过去了,黄土一抔又该吹向何处,岁月又将如何书写一段故事,显然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但是,我还是很害怕,害怕年轮将残存的记忆偷去,我还是很想念,想念有外婆的日子,想念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外婆,我想你了,夜深了,寒气袭人,你冷吗?我想你了,能不能让时间老人不要如此残忍的夺去我的记忆。对不起,其实,我再想起你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些故事情节,而关于您的音容笑貌,我真的,已经不能记得很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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