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的一生就如同一幅历经沧桑依旧保存完好的古画。
她就是如意,名字美好清雅的如同一首诗。 望一眼,再也不会遗忘。
我们是在一次画展中认识的。
她大约人到中年了,但比同龄的女子要年轻许多。
瓜子脸,大眼睛。眼角已然有了细细的纹路。身材瘦削,中等个子。笑起来声音很响亮。穿着碎花裙,素雅而高贵。
她是个画家。专门临摹敦煌壁画的那种。在圈子里非常有名。
我见过她的部分画,简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在很多次比赛中,都名列前茅。
她曾经给我说过她学画的经历。
她说,她从小就喜欢画画。也最喜欢上美术课。美术课的老师也最喜欢她。
后来,当她上中学时,已然画得比较好了。他们家有一间屋子,专门用来当她的画室。墙壁上挂满了她的各种风格的画。
她说,作画对她而言是很快乐的一件事,当一幅画完成,她就很有成就感。画画是另一种休息的方式。
后来,她顺利的考进了大学。在那座美丽的校园,专门学习美术。
那四年的时光,璀璨夺目的如同烟花。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毕业后,她在一所中学当了一名美术老师。
八年后,她辞去公职,专心画画。
她临摹的壁画在圈子里的价格很高。
很多被外国友人买走了。有人还慕名而来,就认她的画,别的靠边站。
提起她的名字,似乎就能看到那个迷一般的九色鹿的传说。
(二)
一切依旧。
天还是那么蓝。
敦煌的莫高窟还是那么宏伟。
可是,在她那天走出电视台直播间的时候,忽然觉得乳房隐隐作痛。
正在她陷入无法解释的痛苦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是她的闺蜜,说是在电视里看到她了。
她嘴里,唔,唔的应着。
内心里却觉得如同有一座山向她隐隐约约的压过来。
第二天,她去了医院。结果查出她的乳房出了问题。且很严重。
一整天,她都怔怔的,提不起精神。像霜打的茄子。
后来,她不得不放下心爱的画笔,奔走医院。
过了一段时间,为了活着。不得已做了手术。她一侧的乳房被切除了。她说,她的灵魂都被切走了一半。她成了画中的菩萨。
据说为了治病。花去了她毕生的积蓄。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让人伤心的还不是钱,而是她的老公离婚请求。
二十年的感情抵不过一对乳房。
终究,她的丈夫也是一个俗人。
他离婚的原因很简单,无法面对一个不完整的女人。
她几乎哭了三天。也思考了三天,最后她答应了。
当爱已失去,留下空壳有用吗?
将就着又能怎么样呢?
月亮带着忧伤升起。秋风扫愁肠。少女时的愿望树已然长大。颜料涂抹着未来的路。天空的那只鸽子飞走了。
她喝着红酒,想着往事。
一切都变了 ,变了。
现在她一个人居住。在敦煌也没有亲人。她的妈妈和弟弟住在瓜州。
据说,她现在也不能干活。画画也不能太久,否则身体受不了。
她说,唯一能支撑她走下去的就是画画。画画是她的命。
当提起画笔的时候,她就会忘记现实的一切伤痛。当一幅画完成,她就很开心。似乎天生她就是画画的。
画画对学画的孩子来说可能是苦差事,可对她来说,是一天中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事儿。
画笔和颜料就是人生的全部。无边的叹息落在还没有完成的飞天的眉间。壁画中的菩萨笑了笑。窗外的天蓝的让人想哭。人生是百年孤旅。梦想的花儿开在那个最高的山峰上。
(三)
不是没有泪水,而是含着泪水依然在笑。
听说完她的故事以后。我觉得很震惊。我们只看到了名人光鲜亮丽的一面,她为此付出的洪荒努力,我们又何尝知道?
记得卢梭说过,生命是一条艰险的峡谷,只有勇敢的人才能通过。
她何尝不是那个勇者?
她把自己的一生画成了一幅画。
她的诗和远方就是她的画。
在生命最难的阶段,一笑而过。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奇迹,她就是那个创造奇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