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九年前，当我做完第三次化疗，头发已经稀稀落落的，像极了绝情谷谷主公孙止抛进鳄鱼潭的妻子裘千尺的造型。
老王说，剃掉吧。
我俩去理发店，问剃个光头多少钱？老板说：30元。我摘下帽子说，看看剃这几根头发多少钱？老板一愣，说，几根都是30元。我说好吧，剃完我得数数，看看一根头发值几块钱，这分明就是金丝儿啊！
剃完头，我买了一个假发套戴上。那时正是夏天，其实戴假发套很热，头皮还刺痒，很不舒服。所以，在家的时候我就摘掉假发套，光着脑袋到处晃悠。有一天我坐在沙发上，在茶几上学写毛笔字。老王在摆弄照相机，他不停地对着我比划。我扭头笑着对他说，别拍我昂，忒磕碜。老王咔咔急按快门，说，太媚了，和仪琳似的。
仪琳何许人也？《笑傲江湖》中的一个小师太。众人眼中的仪琳：“门帘掀处，众人眼睛陡然一亮，一个小尼姑悄步走进花厅，但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她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
当时的我，颜面浮肿，体态臃肿，已经四十岁的老阿姨，身上套着宽大的汗衫，与仪琳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光头。我嗔道，你是不是心仪仪琳好久啦？
放疗时，射线分别从胸口、腋下、后背肩胛骨缝儿处射入。食管和胃喷门处射线经过，导致我吞咽食物异常痛苦，甚至喝水都像是咽尖锐的石子一样疼。而且胃里根本不接受任何食物，吃进去就吐出来，然后再吃，再吐。
医生说，你吃东西前先喝点麻药，然后再吃看看啥反应。
我按医生的说法，喝水吃东西前先喝点麻药，果然再吃东西就没有疼痛感了，但能感觉到凉热。胃也不闹腾了，吃下去的东西不再吐出来了。我说，这麻药就像孙二娘的蒙汗药，先把食管和胃蒙倒，再咋做手脚也不知道了。
这三件事发生在我挣扎在生死线之际，当时觉得是苦中作乐，现在写出来是笑中带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