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旷古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题记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诚哉斯言。

观山如读史。群山连绵难以抵挡人的步伐,历史就在一马平川抑或是幽微难明中前行,脚步或许蹒跚,但决不犹疑。百代风骚,多少风流墨客、铁骨悍将,不过举棋一驻间,史官案头竹简,笔墨已定。繁华过尽,太多的荣耀与梦想无处承载,太多的悲剧与误解惹人诟病。没有多少人能够站在江楼之上,览物提笔书胸怀,只一句就道尽千古兴衰。自此以后,砖墙也好,江楼也罢,无以复加。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太熟悉的一句话,却绝不仅仅是笔墨而已,它上承古仁人胸怀、下启今日华夏风骨。而人的胸怀真正超然之处就在于不论地位权势和功名,都能够直抒胸臆、心忧天下。或许所处的时代不同会致使人格的偏差,但心系天下的情怀决不会因为时代而偏差。并不去问原因,并不苛求回报,就像一个执着的朝圣者,只是为了心中的梦,毫不犹疑,奋不顾身。

峰峦环伺、砖墙厚重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千年的宫殿不过只剩下了残垣败瓦,帝王将相的故事也成了蜡封中沉寂的笔墨。对于这世间大多数人来说,所有的那些不过都是些被时光决定的讲述,平淡无奇。平时人们总会去看位高权重的风光无限,似乎生活就只是潇洒到把时间轻捻在指尖调笑。可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不过只想要一份安定的生活,与家小安稳地生活就已经足够。叱咤风云与他们无关,能与时间永存的只有那些心忧天下并与天下万民一同患难的人。

他们的生活也许没有铅粉,也并不歌舞升平,或许还有许多难以避免的痛苦。但这世间只有看不懂忧伤的风雨云月,应当从未有不曾痛过的人吧。真正的精彩从不是乐得烂漫,而是痛得清淡。

天空,流动岁月的云,仿佛与时间无关。再言孔学、再读《岳阳楼记》、再看子瞻。忖度古仁人之心,静思希文、子瞻雅言。“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音”,这苦楚中,自有美好;而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那一个志在报国却未被重用的闲人,那一个周游天下,苦寻门路的忙人,那一个四处碰壁却从未回头的圣人在两千余年前奔走呼告于泱泱华夏,声如洪钟萦绕于耳,澎湃不息!纵过隙白驹把春江花跑成秋月色,有一种精神流传千年,面对黑暗我们点燃自己照亮前途;有一种意志流芳百代,不是美酒让人醉倒,而是惊雷震响云霄。所谓“仁”不是眼见贫疾者就空发感慨,而是“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而是振臂为民请命,是纵身力挽狂澜。有了这种精神,内心可流溢如歌的诗行,芳菲成大朵大朵的光阴,让天地黯然失色。可如仲尼,为陈、蔡两国之兵所困,断粮七日,仍鼓琴讲学,挥洒自如。

“唯天下至诚,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赞天下之化育;可赞天下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纵然天下无道,即使沧海横流,决不逃避,决不退缩,哪怕要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死得其所,在所不惜。这就是纯粹,它不同于坚持;坚持是我固守我心,纯粹是我心与天下苍生同在。于是尽知世间万事,于是可匡世经纬﹑胸怀天下,于是可修身齐家,可治国平天下。

燃尽一生只为换取天下无忧笑容,五千年世事,一轮明月照千秋。

正像浓雾密布的森林里分出的两条路。若生命不能与世界汇合,则会在生活的挣扎中迷茫失落彷徨,在追寻未果时沉入生命的谷底,被烦恼和痛苦的泪水蒙 蔽了双眼,更何谈感悟苍生的体验?但如果找出生命起落的消长定律,明白人生就像潮水,需要进进退退,则自然置身于生命的制高点,重新审视所有的经历、意义和追求,这样的融会贯通之下,得失便失却了许多功利的意义,追寻未果,也可以笑谈春风黄酒,指点江山。而人在此过程中所获得的,我想正是一种升华到极致的人格,也是因此,能够拥有如此心境的人,无不成为横绝千古的大家。

可以想见,千百年前的圣人诸如开怀容纳天地的苏东坡,两醉赤壁,以心感悟山高月小、世界消长;诸如挥毫岳阳楼的范希文,胸中十万甲兵,尽知天下万事而与天地参,忧乐情怀贯穿千古。每一道笔墨都像一支箭镞,直射入岁月深处,任多少繁华湮没在弹指一挥间,看斜阳流水,兀自无言。

“微斯人,吾谁与归?”千年前的笔墨在今天读来仍让人血脉涌动、为之动容;千年前的文字在今天仍如同霓虹光耀苍穹,横跨时空交杂。是啊,我本源自天下众生,便无法不与他们同在。渔樵江渚,秋月春风,固然是美景让人流连忘返,可怎能把天下兴亡都付笑谈?仁者安仁,智者利人,真正的君子当如流水,有色彩,而且绚烂;有温度,然而淡泊。他们的情怀固化在每一粒光阴中,值得其他每个人为之不知疲倦并就这样终其一生。可一叶落,几番秋啊,即便是道旁灯火璀璨,也不免披一身星斗,独自憔悴。冬已荒,春渐残,夏雨秋霜,年复一年。时光旋转终究物是人非,总有些壮志未酬的意味。

生老病死、爱恨别离。这人间悲欢、天下苦乐莫不是因为这八个字,诚如佛家所言:“何劫中不曾泛滥”。

也是同样的道理,很多人只看到诸如白乐天、苏子瞻在被贬谪之后的旷达态度,而往往忽视了他们真正所拥有的专注于生命和心灵的虔诚和那种对于古今之人生命存在意义的反思。很多人都想要学习这些大家放达的心境,但是忽视了这些深层次的内涵,往往适得其反、越陷越深。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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