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8:程序员的名义

MN国,汉东省,林城县,三道乡。

二十六岁的程序员李大宝哭晕在父亲李二锤的尸体旁边。

乡卫生院的停尸房里,李二锤肿着半张脸、胸口淤青,生命停止在了五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

等李大宝醒过来的时候,他能回想起跟父亲最后跟他说的话,是在李大宝回家的火车上:

「大宝啊,到了车站帮忙稍两条好烟回来,我要给刘村长送过去。」

可是等到李大宝左手拖着整箱给父亲生日买的「好东西」,右拎着两条软中华回到村子的时候,隔壁的王婶却告诉他,他爸已经进了太平间。

天塌下来,就是这么突然……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李大宝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从村委会到医院,所有的「知情者」,都告诉李大宝,他父亲是从山上跌下来摔死的。

李大宝当然不信,他确定父亲之死的背后一定有秘密。因为三天前,李二锤在电话里让李大宝今年不要回家给他过生日了,因为最近关于房子拆迁的事情,家里比较「乱」。

自从母亲四年前去世,李大宝每年都会回家给父亲过生日。他能明显感觉到,自从年初乡里要搞拆迁建美食城之后,父亲的日子就过得特别糟心,特别体现在这次电话里,父亲最后那个「乱」字从酝酿到发出声来,憋了足足有半分钟。

李大宝没有听父亲的话,坚持回家给父亲过生日,但是生日还是没有过成。

……

在李大宝一筹莫展时,他突然想起了发小周志奎。

「就算全世界骗我,志奎也不会骗我。」李大宝对自己说。因为周志奎的命是他救的,二十年前,周志奎掉粪坑里,是李大宝叫人把他捞上来的。

然而李大宝没找到周志奎,周志奎他妈说他出远门了。

在全世界仿佛都抛弃了他的氛围中,李大宝熬不过大家的沉默,最终还是火化了父亲,从简把丧事办了。

火化那天,村长拖人送来了五千元钱的「慰问金」。又过了两天,村长亲自找李大宝,跟他谈拆迁的事情。

「既然你爸都不在了,你就把这拆迁协议签了吧。」村长拿出一摞皱巴巴的纸,递到李大宝面前。

从村长游离的眼神中,李大宝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他把协议往旁边一丢,冷冰冰地说:「老子不干的事情,儿子也不会干。」

他几乎是推着把村长送出了屋子,然后独自一人骑车去县城。

他要去小时候他爸经常带他去的那家店吃一碗面,过去的几天,他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在快到面馆时,李大宝发现了周志奎,他在「二牛」旅店的院子里边嗑瓜子边唉声叹气。

「志奎!你怎么在这儿?你妈不是说你出远门了么?」

一脸懵逼的周志奎在李大宝的质问下说出了实情:

九月十九日那天下午,拆迁队和李二锤发生了争执,一群人围殴死了李二锤。

而周志奎之所以在旅店嗑瓜子,是因为他目击了这一切并且受到了拆迁队的威胁,他又不想良心过不去地跟大伙一起欺骗李大宝,所以索性跑到了县城里住。

得知了真相的李大宝想拉着周志奎去公安局报案,却被周志奎死死拦住,他告诉李大宝,拆迁工程的负责人是赵瑞龙的小舅子,而赵瑞龙是赵立春的儿子,而赵立春是前汉东省委书记,现在是调到中央的副国级干部。

看过《人民名义》的李大宝当然知道赵立春是什么角色,写了这么多年代码练就的逻辑推理能力让他瞬间明白,此时想通过法律程序替自己的父亲鸣冤是不可能够的了。

他,李大宝,必须启用:程序员的名义!

李大宝马上打飞的赶回了公司——千度,MN国最大的搜索引擎!

他埋藏了内心的悲伤,跟项目经理申请负责首页改版的项目任务。

他花了半个月的工资在淘宝买了一堆四大装逼平台账号,也就是旧浪微博(MN国最大微博平台)、扯乎(MN国最大知识社区)、豆豉(MN国最大文艺青年社区)、撕吧(MN国最大BBS)的账号。

他又花了半个月的工资,买了十几个国内外不同服务商的动态带宽的VPS以及几百个秒切代理服务。

他花了一整天,图文并茂地用HTML+CSS+图片,揭露了赵瑞龙如何草菅父亲人命的真相。

他又花了一整天,不辞辛苦地用各种方法(比如关键词替换,重排序,局部重写)把文章又翻新了十多个版本。

两周之后,程序员的名义!昭示天下!

李大宝用一个隐藏很深的定时任务欺骗了测试人员:

在首页改版上线的十六个小时后,定时任务会从某内网IP随机请求一个二进制文件,通过特定的解码算法,该二进制文件的内容会被转译为一个页面,替换千度首页。

而这个被替换的千度首页,就是李大宝写的那篇还原真相的文章!

在这个页面里,程序会自动跳转下载pdf版本的文章,保证所有访问的网友本地都能备份一份「事情真相」。

李大宝上线的时候,是十月二十三日下午四点。

而定时任务运行的时间是,十月二十四日,程序员节,早上八点!

在这个时候,熬了一晚上没睡的李大宝,坐在家里的电脑旁边,在他买的VPS上,用买来的几百个账号模拟登陆了四大装逼平台。

八点一到,他从容地按下键盘上的回车键,远程调用所有机器上早已布置好的脚本,瞬间,十多个版本的关于「事情真相」的帖子和微博一起发了出去。

……

此时的李大宝,慢慢地走到出租屋的窗户前,完全不顾身后桌子上不断震动的手机。

就在刚刚,他向MN国的互联网,投放了一枚核弹。

他打开窗户,清了清嗓子。

「哪里有腐败和强权,哪里就有程序员的名义!」

「哪里有腐败和强权,哪里就有程序员的名义!」

「哪里有腐败和强权,哪里就有程序员的名义!」

李大宝大声喊了三遍,喊声穿破雾霾,直达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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