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一门亲戚，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由于疏于走动，只逢年节前去拜会，也从不少了礼仪。
这一家四世同堂，同住同一处宅子里。年轻时我家的老人与他家有些隔阂，也只是些乡村里鸡毛蒜皮的事。不管怎么说，他们待我很好，从小到大在别人看来是很亲近的关系。
家里的弟弟小时候便随我们一起玩，因为先天性脑部发育的不是太好，所以与我们比起来稍有些迟钝。我从不欺负他，所以他愿意和我玩；渐渐长大，我们离开家到了城里，他辍学务农，而我们在城里接受良好的教育；离得远了，每次回老家都很仓促，久而久之，便渐渐没了他的消息。
这次见面，觉得他还是小时候的他，没什么大变化；本家奶奶说他这些日精神上又出现了些问题，让我不要递烟给他。他比我成家早，媳妇儿和他有同样的问题。现在有个女儿八岁，不幸的是，遗传基因上的缺陷，让这个孩子还是缺失了正常的智力。
她不怎么会说话，只会简单说出单字或者叠字，组合不成完整的句子。她总是呵呵呵的笑，习惯性的用手语交流，两只手指指划划的，这是她交流的工具。她的舌头很硬，吐出的每个字都很不清晰；走起路来左右摇摆，跑起来两个手放在后面，脑袋向前探出去......
本家奶奶很喜欢我，所以拉着我说个不停。而我的注意力在孩子的身上，便和她聊起了孩子的话题。我注意到当孩子发出模糊不清的话语时，他们都很高兴；我让孩子从一数到十，她用含混不清的话数出来，大家都兴奋异常。
我眉头微蹙，把孩子叫到身边，我问她能数到几？本家奶奶忙插嘴说可以数到十，并且脸上还有笑意。我拉着孩子的手，让她说一，她便按原来的声音说“一”；我摇摇头，让她看着我的口型，听着我的声音说“一”；她便又说，稍稍有了改善。一个“一”字我教了她十遍，直到她可以发出与我相近的音，才算可以。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我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到满满的求知欲。我把她揽在怀里，告诉她什么是字，而且如何读清晰。又抬头对着我的弟弟和她的妈妈说：“这孩子可以，要耐心的教育。”我从大家的脸上读到了茫然，我定了定神，又说：“可以给她买一些图书，或者那种墙上的挂图也好，很便宜，集上就有的”。大家只是笑，根本没能理解我的意思。
本家奶奶说这孩子就是语迟，兴许以后就好了。我有些急了，便说：“八岁的孩子不会说话，一定是有问题！”话说出口，觉得自己言辞过激，便又和缓下来说：“带孩子去检查下，如果没问题最好了；若只是语言中枢发育迟缓，也许简单的治疗刺激会让孩子好起来，一切为了孩子......”大家看看我，仍是无语。
我掏出手机，点开个我儿子最喜欢的游戏。我拿到她面前让她玩，她似乎很喜欢，但她拿到手后，便用手指乱划一气......我告诉他们可以在手机下载些适合她的益智游戏，这样可以训练她的大脑反应能力。弟弟却突然说：“哥，你这手机好贵吧。”弟媳妇儿说：“我的手机装不了游戏......”
我突然觉得我又回到了二十年之前，依然在我熟悉的小乡村里。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他们真的没有变，依然停留在上一个世纪......
我有些沮丧，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和他们交流，也许时间永远凝集在回忆里。看着眼前的孩子，我感到惋惜；我看不到她的未来，更害怕看到她以后困死在这个小山村里。
看着懒洋洋的一家人，脏乱的屋子，室内污浊的空气；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从不考虑未来在哪里......本家叔叔和爷爷好酒，酒足饭饱便是一天的活计。
一家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活；没有想过未来，便麻木的让自己活在过去。彼此容忍，为活着而活着；等待着问题的发生，祈求问题过去......
本家奶奶一手造就了这个家，过度的宠溺，将孩子们钉死在这个家里。对了，还有一个小弟弟，今年15岁，也已辍学务工，早早开始了他的社会之旅。惯子如杀子，看着他们，我深深的悟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许是我有了孩子，她的样子便触碰到了我心中柔软的区域。只几句话，我为她多做不了什么；如果他们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只能无奈叹息。我想把我的书全带过来送给他们，虽然我知道他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或者好好的教授这个孩子，可在他们的认知中她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想起我小时候在老家，和弟弟妹妹们坐在流淌的小溪里。我望着远处的高山，我很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想了很多：也许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或者一个兴旺的镇子；或者是一座大的游乐场......当我长大后，我刻意的独自一人翻过那座山，原来那座山的后面，还是一座山......我又翻过那座山，看到了平原的壮阔和美丽......
心被困住了，意识将不会再支配身体走出去。人若安于现状，自暴自弃后，时间便凝固了，世界的画面将永远定格在人的眼里......
让人感到可怜的人，注定会让你生气。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好似在用无声的叛逆在反抗你。
临走，我回头看着孩子，从她稚气而又憨傻的笑容中完成了我们之间的游戏。愿她好起来吧，兴旺的背景下埋着恶毒的伏笔......
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头脑的贫穷和对贫穷的信仰；命运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与命运抗争的动力。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试问说出去，有几个人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路上我反省了很多，梳理着自己身上的问题；其实每个人都不完美，自我完善的路还很长，我们都要继续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