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记忆里,都会有若干美好的片段,即使多年之后,也会记忆犹新,甚至历久弥新。
1977年到1979年期间,我在偃师县诸葛公社司马初中上学。我从马村步行到司马街北边的学校上课,一天要往返四趟。当年,司马街叫司马大队,是我外婆家。那时候,我可以从马村东门出来进司马街的北街,然后拐到北边的学校,也可以从马村北边的李马路向东走到北寺(现在的洪恩寺),然后南拐进校门。
不过,我更喜欢村东头的这条路。每年春天,春到伊河岸边,家乡的景色很美。记忆中,出村东头,过了村东小渠的马鞍桥,有一条田间小道向东,路北边有小渠,渠水淙淙,渠沿上种着几棵杨树。路南边则是一大片田地,里面多种着油菜,每年春天油菜花开时,特别让人着迷。
在明媚的阳光中,在蓝天白云下,只见大片的油菜花金黄,在春风中摇曳,芳香四溢,引来蝶舞蜂飞。仔细观察,油菜花的枝条很是粗壮。我很好奇,偷偷地折一枝细看,放入嘴里轻咬,茎干多汁而鲜嫩。顺着田埂,走进一人高的花丛,一不小心,黄色的花粉就会沾满我的衣衫。
那时候,南边刘井村和诸葛村的房子都不甚高,视野极为开阔,我是可以向南远望万安山的。
万安山也叫南山,俗称小顶山。我站在乡间小道,目光掠过油菜花田,远望万安,只见峰峦叠翠,山上的沟壑清晰。听上山的人回来说,山上有野葱野蒜,非常好吃,这让我非常神往。但却我一直没有登过万安山,直到2012年重阳节,我才第一次从李村那边沿着崎岖的山路攀援而上,拍下一组照片,发到贴吧,名曰万安秋色。
除了妇孺皆知的司马光砸缸故事,我小时候并不知道司马街是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的地方,更不知道司马光先生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之久。听人说,诸葛村与诸葛亮有关,我就瞎想,司马街是不是与司马懿有关?我们曹姓人家是不是与曹操关联?其实非也。
后来,我拜读了司马光的名篇《独乐园记》,才知道司马光在司马街建独乐园这段历史故事。
司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省夏县)人世称涑水先生,是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年),他进士及第,累迁龙图阁直学士。宋神宗时,他反对王安石变法,离开朝廷十五年,主持编纂了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官至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元祐元年(1086年),去世,追赠太师、温国公,谥号文正。
熙宁四年(1071年),司马光判西京御史台,自此居洛阳十五年,不问政事。这段岁月,司马光主持编撰了294卷近400万字的史书《资治通鉴》。
司马光的独乐园,既是他的寓所,也是《资治通鉴》书局所在地。这里环境幽美,格调简素,反映了园主的情趣和追求。其书局在汴京时已奉诏成立,除了司马光之外,当时的著名学者刘恕、刘攽和范祖禹都参与了书局的工作。其中,司马光任主编,刘恕、刘攽、范祖禹为协修,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担任检阅文字的工作。司马光来洛阳后,便把《资治通鉴》书局由汴梁迁到洛阳。在独乐园中常住的不仅有书局的工作人员,当时洛阳的名贤如二程、邵雍、文彦博等也常来此聚会,堪称是一个学术中心。
元丰七年(1084年),司马光已六十六岁,《资治通鉴》全部修完,是年七月十一日全书呈上,十一月,《通鉴》的最后部分《唐纪》和《五代纪》修成以后,司马光连同《通鉴考异》、《通鉴目录》一起奏进给神宗皇帝。神宗皇帝十分重视,将书的每编首尾都盖上了皇帝的睿思殿图章,以其书“有鉴于往事,以资于治道”,赐书名《资治通鉴》,并亲为写序。十二月初三日,神宗降诏奖谕司马光,说他“博学多闻,贯穿今古,上自晚周,下迄五代,成一家之书,褒贬去取,有所据依”。
司马光为此书付出了毕生精力。司马光在《进资治通鉴表》中说:“臣今筋骨癯瘁,目视昏近,齿牙无几,神识衰耗,旋踵而忘。臣之精力,尽于此书。”《资治通鉴》从发凡起例至删削定稿,司马光都亲自动笔,不假他人之手。《资治通鉴》成书不到两年,一代史学大家便积劳而逝。
越了解司马光,我就越为其折服,禁不住心生崇敬了。
我知道,司马光先生当年也曾南望万安山,并写下一首七言绝句《客中初夏》: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洛城距山不远,而林薄茂密,常若不得见。乃于园中筑台,构屋其上,以望万安、轩辕,至于太室。命之曰:“见山台”。这是司马光《独乐园记》中所述,想来司马光先生是特别喜欢在独乐园里远望万安山的。
跨越千年,穿越时空,我总喜欢猜想司马光在初夏雨后晴朗天气里远望万安的模样。想一想学识渊博经历丰富的司马温公与我这个十几岁的懵懂少年,都望过同一座万安山,除了当年在油菜花香里远望万安山的画面感,又平添了许多奇妙的历史感觉。今天,我更喜欢站在新修建的希望大桥上南望万安山,把诸葛村安置小区林立的高楼,与万安山一起收入我的眼帘。时代变迁,风景别样,让我有了诸多感慨。希望大桥,可是我的见山台乎?
2009年,当伊滨区开发的时候,我和很多人都非常担心司马街被夷为平地。如果独乐园遗址无处可寻,我们去哪里凭吊司马温公?我的舅父常龙法和许庆西老师等很多有识之士们都在为独乐园的保护鼓与呼,我看过他们写的书。所以,我也曾奋笔疾书和慷慨陈词,不遗余力地呼吁独乐园的保护。我真的不希望这个极具价值的历史文化遗址被钢筋水泥掩埋!
千呼万唤始出来。2021年2月24日,司马光文化公园规划设计方案在洛阳市城市规划委员会第二次会议上得到通过。当许庆西老师第一时间把喜讯发给我时,我喜不自胜,很有点“漫卷诗书喜欲狂”的兴奋。
“《资治通鉴》诞生地,司马温公独乐园”,这是我为伊滨经开区(示范区)文化旅游编写的一条主题宣传语。说到伊滨区,就不能不说万安山和伊河的自然风景,但又怎么能少了司马光先生在独乐园编纂《资治通鉴》这段人文历史典故?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司马光先生这句名诗已经成为洛阳市的一张名片。在司马光先生诞辰1000年后,我们即将再见独乐园的布局,值得我们额手相庆。这一方面得益于国家对历史文化传承的重视,同时也得益于很多人对这段历史文化价值的深刻认知。
按照方案,司马光文化公园将按照《独乐园记》的布局建设,如此,“读书堂”、“秀水轩”、钓鱼庵”、“种竹斋”、“采药圃”、“浇花亭”等将得以重现,司马光先生一定不会想到他的《独乐园记》会有此妙用!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冥冥之中,总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那个记录历史的人,应该被历史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