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玲提着空粪桶从茅厕出来时,恰好三妞手里拿着鞋底也从卧室出来了。
三妞朝母亲看了一眼,笑道:“妈,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也给我爷倒尿桶呀?”
张长玲没有言语,却将脸一沉,嘴朝大门口一努。三妞便朝大门口望去,却见捡儿正骑坐在门槛上,摇头晃脑的,便说:“捡儿,不敢坐门槛,小心你接媳妇的时候下大雨。”
捡儿道:“我不怕下雨!”又说:“三姨,你说我歪不?我跟大舅绊跤,把大舅给绊滚了。”
三妞笑道:“捡儿不光歪,还勤快。一来就知道给你老外爷倒尿桶,在屋里是不是也这样勤快呢?”
捡儿道:“我不光在屋勤快,在学校也勤快,每学期都得奖状。”
三妞已走到了大门口,将捡儿的手一拉,进了堂屋,又朝小方桌旁走去。
张长玲提着粪桶进门时,三妞已在小方桌旁坐下,正纳鞋底子,捡儿却站在桌子前,还在叽叽呱呱地说话。长玲生怕三妞或者捡儿又会把包袱解开,捡儿是个懂事的娃,如果看见揉成一包渣的挂面,肯定心里会不美气。因此便朝三妞挤了一下眼睛说:“三妞你过来,把粪桶提到你爷屋里。”
三妞道:“你自己明明都提着,为啥还要叫我提?莫名其妙!”
张长玲道:“郭三妞!你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不是?没看捡儿跑了多远的路,给咱提了礼珰,我都没给烧口水喝。那你去给烧水去?”
三妞却朝桌上一瞅说:“我说呢,谁给小桌子上搁了个包袱,原来是大姐给咱送的礼珰啊?叫我看看是啥礼珰?”
说话间已放下针线和鞋底子,伸手就去解包袱。张长玲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三妞三下五除二早将包袱解开了,大叫起来:“我的妈呀!拿了这么好的礼珰!也好意思拿得出手?真当咱屋是叫花子呀?”
张长玲气得脸都黄了,将粪桶往地上一撂,正要骂三妞呢,谁料想,捡儿吱噜一声哭了起来,拧沟子就往大门口跑。
张长玲急忙就追捡儿,嘴里少不得还要数落三妞几句。她在房檐坎下几步开外处追上了捡儿,一把抱他起来,拧身就往堂屋走。
捡儿却在她怀里只个别跳,且哭喊道:“我妈给我装挂面时候,都是好好的,是我给揉烂了!我是个败家子!给我妈把人丢了!我要回,我以后再不到外婆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