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的傍晚

俞米拍摄

一、汗如雨下的中午

沈源扛着他那台组装完的电脑主机,汗流如注。好不容易攒完的主机,客户可不能不要了。这是一位大学生客户,手里也不宽裕。现在大多数学生都用笔记本电脑哩,轻便还省事。

走过十字路口,就是某大学的男生宿舍。沈源使劲甩着胯,可是前进缓慢。地面升腾起来的热气,几乎烤干了他嘴里的唾液。孩子下个学期的学费还在筹备中,妻子中午刚刚打来电话催了。

中关村他租用的那层楼的卖货小隔断,只剩下三个邻居。偌大的空余空间,根本盛不下他们IT小贩内心的恐慌。时代洪流滚滚东逝,曾经红极一时的行业,渐成明日黄花。

二、平静安详的下午

打开手机里的休闲轻音乐,小美合上书本,缓缓地戴上耳机。这是个可以用来品尝的下午,接连一周的酷热被一场暴雨带走了。虽然上午还是电闪雷鸣的。

午饭之后,骄阳躲进了云层。天空变成了乳白色的奶酪。窗外的石榴树上,花苞比前些天又大了不少,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榴雏,显得晶莹通透。

一只小麻雀在枝间跳跃,仿佛在找妈妈。如此活跃的小生灵,也是恋母的。

一对七星瓢虫在窗纱外侧爬来爬去,时不时停下来,用触角收集一些信息。它们互为轴心转着圈,如同热恋中的情侣,相互嬉戏;又像是小美的访客,在急切地寻找入口。

一阵微风爬上小美的脸颊,每一个毛孔都激动得张开了,惬意化作电流,从每一个神经末梢向大脑飞速行进。

小美抚摸着书皮,这本她稀稀拉拉看了半个月的小说,今天终于有机会追到剧终了。

三、清风拂面的傍晚

小美盯着屏幕上那条滚烫的信息,上牙把下唇咬得发紫,大拇指直哆嗦。她数次点击那条微信,当六个选项出现时,她又盯着第四个选项发呆。删,不删?这是个问题。

爱情真是个磨人的东西,一个人的时候,她天天想天天念,希望有个人让她顾盼。可当真有个自己喜欢的异性接近时,又彷徨了,她是自己的女王,还没准备好变成王后。

晚霞把西天烧得通红,几片墨绿色的浮云,安静地看着窗前的小美,装模作样地怜香惜玉,却给不出有效建议。

小美扔下手机,换上了一身白色短款运动服,T恤衫前方上有她专门绣的红字:你,下面是一只翘着大拇指的手,寓意为“你很棒”,用于给自己鼓劲加油。夕跑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晚霞的安详让她迷醉。

她小步跑出小区,向西山行进。微风数着她刘海儿的碎发,毛孔也难为情地张了张,想要接受更多爱抚。树叶窸窸窣窣地互相叨扰,只为平衡马路上偶尔想起的汽车鸣笛。两只喜鹊在枝间追逐,不时喳喳几声,宣告着自己的喜悦。落日的余晖,把小美的玉臂镀成了金色,让她这个单身贵族更加金贵了。

“小美,你也来了?”刚跑到西山脚下,后面就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转身一看,沈源也穿一身白色短款运动服,胸前绣着一个红字——“想”,下面绣着一只伸着食指的手。

晚霞瞬间爬上了小美的双颊,她低头抿嘴,右手把左拇指抓得生疼。无论如何,要给这两个字一个机会,不管是默契,还是巧合,她想。

四、深夜里的救护车

司机满头大汗,不断变换着车道,脏话从他嘴里腾云驾雾一般蹦出来,救护车的行进速度明显不能满足他的预期。

时间已经是0:27,担架上躺着沈源。虽然急救医生已经做了简单包扎,但小美仍然能够听见潺潺的流血声。沈源的心脏,跳动得远不如以前强劲。路灯的余光透过车窗,扫在沈源满是血污和汗水的脸上。悔恨如同快速繁殖的细菌,快要挤爆她的心房,然后化作眼泪,淌出眼眶,在面颊上极速流淌。

小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责,为了考验所谓的爱情,她深夜跑出来晃荡,企图驱赶内心的郁结。哪里知道遇见了醉酒的流氓团伙儿,紧急时刻,沈源从天而降。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虽然流氓一个个鼻青脸肿,但沈源自己也身中数刀。

小美把脸贴在沈源有些发冷的脸上,万语千言,化作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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