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最后是你就好（二）

如果相遇是一场意外，那么相爱一定不是偶然，而离别便只剩下痛苦，谁也不知道时间会给人留下什么样的烙印。

顾非看着漫天星辰，心底是满满的空洞，他不知道宋熙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他现在唯一做的，就是不停的寻找宋熙，只要天不老、海不枯。

A城、B城、C城……一年以来，他已经走遍了十六座城市，路过每座城，他想到的都是她的样子，她微笑时的样子，她抱着他哭的样子，她任何时候的样子，他习惯了想她，在每个傍晚想她，在小河边想她，在小路上想她，喝醉了的时候想她，没喝醉的时候也想她。

他仿佛失去了的灵魂，在每座城市孤独的漂泊，没有终点，没有依靠，酒成了他唯一寄托，酒吧便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他醉的时候便是在酒吧喝着最烈的酒，醒的时候便是在路上。

这天，顾非又走进了一家酒吧，他不知道这是他到过的第几家酒吧了，这两个月以来，他似乎把这二十多年未去过的酒吧都去了，把这二十年来未喝的酒都补上。

当他步履懒散的走进酒吧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人，浅蓝色的衬衣，优雅的举起酒杯，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咖啡。

赵青。顾非认出了他，便大步朝他走去。

“顾非，怎么突然跑到北方来了，你不应该在B城吗？”

“一言难尽！”顾非边说边举起一罐酒便准备往嘴里灌。

谁料酒瓶刚举过半空，手腕处却被赵青的右手压住，赵青笑笑，说道：“想喝我的酒，可没那么容易？”

“我今晚非喝不可”，边说顾非停在半空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眼看酒罐就要到嘴边，赵青的另一只手也伸了上来，很快顾非又处于劣势，顾非突然松手，酒罐正好落下，落在他的另一只手上，顾非眼疾手快的便要往嘴里灌，谁料又被赵青压住，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顾非硬是一滴酒没喝上，而且还弄得口干舌燥。

这时赵青突然开口，最近不是有句话比较流行，叫“我有故事，你有酒吗？”，现在我这有好酒，想喝就拿你的故事来换。

“好啊，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就你和宋熙的故事。”

顾非转身便想离去，赵青又一把抓住了他，“难道你不想知道宋熙在哪吗？”

顾非突然回头，激动的说道：“宋熙在哪？”

“想知道宋熙的去处就坐下来陪我喝酒，我喝醉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告诉你了。”

顾非乖乖的坐下，然后习惯的拿起一罐酒，却又被赵青挡住，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又忘了，想喝酒用故事来换。”

顾非无奈，只好跟他讲起了和宋熙的事，包括那场婚礼以及后面遇见了墨离，好几次讲着讲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顾非讲完了他的故事后，却看见赵青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眼眶早有眼泪忍住。

“难道你也有什么伤心的故事吗？”当顾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个身影：木小姐。

自从那天晚上赵青拉着木小姐跑出酒吧后，木小姐便从那座城市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有的人说她被一个富豪包养了，也有人说她做了一个老板的小三，结果被老板娘发现毁了容，就算走在街上都没人认识，关于她的流言还有好多好多。

见赵青没有说话，顾非加重了语气，“是木小姐吗？”

赵青先是一震，然后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听说，从你带走木小姐的那晚后，她便消失了，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顾非，你相信木小姐是那样的人吗？”

“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说她是婊子。”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我知道你肯定也认为她是婊子，但在我心里她比任何人都纯洁，比任何人都干净”，赵青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其实还在两年前，我就见过她一次，两年前，她蹲在湖边，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她闭上双眼虔诚的祈祷着什么，随后她回头，风起，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微微笑着，她的眼神里除了清澈、透明，没有任何的杂志，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可是直到两年后，我才在那家酒吧见过她，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如果我早一些去酒吧，是不是会早点见到她。

顾非在心里答到：“是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木小姐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酒吧，因为只有在酒吧里，才能勾起那些男人们躁动的荷尔蒙。”

赵青边喝酒边向他讲着他和木小姐的那天晚上的故事。

清河湖畔，赵青拉着木小姐下了车。

“这位少爷，首先我们不认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毁了我一大笔生意，怎么着，你也想上我，有钱吗？”

赵青看着木小姐微醺的醉脸，一阵无语。

“怎么不说话，聋了还是哑了的，怎么着，还想在这做，看不出来口味很重嘛！”

“怎么的，没带钱吧！没钱还想上本姑娘，胆子不小啊，这样吧，本奶奶今儿个有心情，给你打个欠条！”说完便把身上的黑色外套一脱，露出黑色抹胸，扭动着臀风情万种的向赵青走去，熟练的伸出手指向赵青衬衫里插进去，在肚皮上胡乱的画了几个圈，然后一路向下……

“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会让人很心疼！”赵青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

“哟，知道心疼奴家了，一会可得温柔点，来来来，让你醉生梦死一回”，木小姐边说边去解赵青的裤腰带。

赵青按住了她的手，几乎是哭着声喊了出来：“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会是木小姐？”

“我就是木小姐，木小姐本来就是这样”，她仍旧有些玩味的说道。

“你tm的还有没有一点尊严？”

“我tm的要什么尊严，我tm的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了钱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尊严，尊严，尊严可以换来一毛钱吗？尊严tm的能让我活下去吗？”木小姐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就像失去支柱一般瘫倒在地上。

赵青走过去，把木小姐抱进了怀里。

过了许久，木小姐说道“你告诉我，一个人如果没有尊严的活着，还要不要活着？”

赵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滴到木小姐的脸上。

这天晚上，赵青和木小姐什么也没发生，这天以后，木小姐突然从这座城市消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那你去找过她吗？”

“找过，上个月听人说在这座城市见过她，我便赶了过来，我是找到了她，可是终究她还是走了。”

“赵青，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们不合适，你让我能够提起勇气面对生活，可我却没勇气面对你，我是婊子，我很脏，从里到外都洗不干净，我不值得你这样，忘了我吧！”

“我和她的故事就这样，我真的很想帮她，她一定要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她的眼睛很澄净，像大海。”

“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找到她”，顾非不知道该不该祝福他们，因为他不知道爱上木小姐这样的人，是幸还是不幸，可是在爱情面前，我们都是弱者。

“顾非，宋熙没有在北方，我上个月经过D城的时候，在那澄湖边，那里有个咖啡馆，‘顾熙咖啡’，宋熙就在那，我当时跟她提过你，她让我不要告诉你她在那里，后来我听朋友说你正满世界找她，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刚刚听了你和她的故事，我知道你和她都还互相爱着，你们之间的误会是因为那场婚礼，但其实那只是一个误会，快去找她吧！”

“谢谢你”，顾非说了声谢谢，疯狂的跑出了酒吧，拦了一张出租车向机场赶去。

飞机上，顾非倚靠在座位上，时不时的看向窗外。

“顾非，等我以后结婚了，一定要在湖边买一幢房子，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湖里的荷花盛开，走下楼来就能在湖边散步，邂逅一抹黄昏，有一张石桌，可以低头看鱼，可以观茶听云……”三年前的一幕瞬间涌上心头，宋熙接着问道：“顾非，你的梦想呢？”

顾非拿出一张地图，在上面画了个点，说道：“有一天，我就在这开一家咖啡馆，游玩的人可以安静的坐着看书，也可以看着窗外那些转瞬即逝的风景，爱人、夕阳、星空……”。

D城，那座他梦中的城市，那座有着那澄湖的城市，那座曾有着他梦想的城市，终于他来了。

城市还是曾经的城市，街道也是曾经的街道，车流，人群，霓虹……当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似乎还是那么熟悉，还有她似乎也还跟在他的身后，可当他回头时，才发现整个街道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心立马乱了。

他买了连夜的火车，往那澄湖赶去，憧憬着和她相遇时的场景。

天亮的时候，他刚好来到顾熙咖啡，咖啡馆已经开了门，他走了进去，坐在一个角落，他是今天的第一位顾客，正在这时，宋熙走了过来，他一抬头，宋熙先是一愣，然后把他抱住。

“香烟瓜子矿泉水，嘿!兄弟，让一让”，他正想得入神，售货员的一句叫唤让他回过神来，他收回在过道的脚，然后有些许抱怨的看向窗外，窗外只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偶尔有几处微醺的灯火。

很快，他又陷入了一片遐想。

这次，他找到咖啡馆的时候门还没开，他便坐在咖啡馆前的一条长椅上等她，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他吓得立马坐起来，好好的检查了一下四周，是在一间卧室，他来到窗户，便看见湖里的荷花正开，有一对情侣正在河边散步，这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他回头，便看见宋熙，正端着一杯咖啡过来，他激动的说道：“宋熙，真的是你吗？”

宋熙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微笑着继续想她走近，仿佛在梦里一样，他伸出右手，使劲的捏了一下脸。

疼，很疼，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火车上，周围的人已经打起了呼噜。

他继续看着窗外的夜空，很快便又睡着了，后来他又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是在清晨的时候到的咖啡馆，当他刚向咖啡馆走进的时候，宋熙却突然从里面出来，他看见宋熙的脚步越来越慢，表情从惊愕到激动，最后开出了花，他跑了过去把她抱进怀里，一切仿佛梦一般，就在这时，列车员把他叫醒了，到站了。

他是在早上9点多找到宋熙的咖啡馆的，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顾熙咖啡”，宋熙的脚步突然加快，每走一步心跳也都跟着加快，在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了宋熙，而宋熙也正好看着她。

当他正想走进的时候，宋熙却已经大步来到他的面前，“这位先生，怎么不进来做呢，想喝拿铁还是蓝山？”

顾非在离吧台最近的位置坐下，说道：“给我一杯苦咖啡，最苦的咖啡。”

十分钟以后，宋熙端着一杯咖啡过来，“先生，这就是你要的苦咖啡”。

顾非接过咖啡，宋熙突然转身离开，看着宋熙的背影，他轻轻的端起咖啡，苦味瞬间涌入心头，就在这一瞬间，他尝到了心疼的味道，也听到了心痛的声音，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是一种欲罢不能的疼，他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举起咖啡一饮而尽，那些所有的思念、誓言、牵挂也随着这杯咖啡一起流进胃里，那些欲与望、爱与痛也随着这杯咖啡流进胃里，他轻轻起身，向宋熙远去的方向走去。

其实他不知道，宋熙给他的便不是最苦的咖啡，而是世界上最甜的拿铁，他不知道，宋熙之所以那么快转身，是怕她的眼泪会掉下，他没看见宋熙转身快速离开时的身体在颤抖，他没看见宋熙转身离开的瞬间有眼泪滑落。

此时的宋熙，正在操作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袋袋咖啡豆，咖啡豆上有几滴眼泪。

宋熙本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找到这，可是此时此刻他就在这里，她应该很高兴的，无数个失眠的晚上，她多想顾非能在她的身边，以前每天晚上睡不着，顾非都会把她当成小孩子哄她入眠，她之所以把咖啡馆改成“顾熙咖啡”，不也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找到自己，可是现在他就在这里。

她微微抬头，便看见顾非正向她走来，她回头，擦干了眼泪，然后起身，向着顾非走去，就这样从顾非的身边走过，她很想停住脚步，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停下，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是他的顾非，他心里的顾非早在婚礼的那个晚上在她的心里死去，她可以原谅他一时的背叛，毕竟那时的他们还没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但她却不能原谅他的欺骗。

正在这时，顾非跑了上来，拉住宋熙的手，把她拥入怀里，宋熙突然一个回头，手起掌落，一个清脆的掌声就落在顾非脸上。

“宋熙，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我凭什么原谅你，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选择原谅吗？”

“宋熙，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不管是哪样，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忘了我吧，我也会忘了你，对了，我已经忘了你。”

“可是，你真的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吗？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不重要”，宋熙说完便向门外走去。

从这以后，顾非每天都会准时的泡在宋熙的咖啡馆里，往往一待就是一天，他不说话，看着他一天比一天颓废，宋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几次她多想不顾一切的告诉顾非，其实离开他的每一天，她都很想他，每天她都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忘了他，找个人重新开始，可是追她的人很多，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的心稍微有一丝心动。

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每天要按时睡觉，不再熬夜，不再在深夜想他，不再听那些悲伤的音乐，不再看那些伤感的文字，胃不好要把咖啡戒了，心脏不好要把想他给戒了，忘了那些过去，忘了那些回忆，忘了那些誓言，可是这些她都做不到。

很长一段时间，她喜欢上了听一首歌，一遍一遍的听着那首歌，常常听得眼泪都掉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喜欢去散步，一个人在湖边的夕阳下散步，每次都以为他还在身边，可是突然回头，才发现他早已不见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忘了他，但是她知道她必须要忘了他，可是现在，他每天都坐在这里，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的心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颓废，其实，她的心比他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