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我……”林渊突然开口。

余木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林渊。

林渊避开她的眼神，“今天系主任找我了，说院里有个去美国的项目，问我的意思。”他顿了一下“要去三年，可能会留在那个研究所。”

余木看着这突然阴沉的天，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是来道别的，还是来说分开的？”

下了几天的雪，好不容易转阴，有放晴的趋势，空气还是冷得碜人。

余木紧紧盯着林渊，异国恋不是什么新潮的东西，可是，余木是个保守的人，她想一毕业就找个安稳的工作然后过一辈子，林渊却不同，他是个有生机的人，爱冲爱闯有理想。

要是一旦异地，余木的小小金箍怕是定不住他。

她有点害怕又仍带着点期许。

林渊张了张嘴，嗓子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晌久才吐出一句，“余木……”

话还没说完，呼出的气就先糊了眼镜，林渊看不真切余木的表情，余木却急切地打断他：“好，我明白了。”她没等林渊，径直走掉了。

其实，林渊想说，余木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我就不走了，但是这次，他希望余木主动。

可是林渊也没看到，余木转身那一刹湿红的眼眶。

余木是个很内敛的人，不擅长表露感情，每当室友感慨她对自己才貌双全的男朋友都如此高冷时，她总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她以为的爱情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余木做不到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去挽回一段感情，对方如果执意要走，早点放手还能给彼此留点体面。

没有撕心裂肺的垂泪，没有肝肠寸断的心伤，只是那天余木对着日记本发了一晚上的呆，回顾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林渊林渊，那个像暖阳一样闯入她晦暗内心给了她一盏灯的男孩，那个只要念及他的名字就能让心暖上一分的人，终于也要在这寒冷的日子里丢弃她了吗？

那天之后，两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保持着原来的生活，余木照旧自习室、教室、寝室三点一线，只是原来就清冷的人变得更加生人勿近。

而林渊突然十分忙碌，整天泡在实验室。室友扬子看不下去了，“哟，圆圆，怎么那天系主任找过你之后，你就每天茶饭不思的，别是那老顽固看上细皮嫩肉的你了吧，然后你负隅顽抗抵死不从，转而戒了情欲看破红尘，割舍了和小余姐姐的倾世绝恋，想和这些单细胞生物携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扬子激情澎湃地发散着自己的思维，搁往常，林渊都会给他来一记闷拳，而这次林渊却默不作声地走掉了。

太反常太反常，扬子后知后觉的领悟到，这家伙别他妈失、失恋了吧？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扬子的怂恿下，林渊刚打完球，汗还没收完，拦住刚从自习室走出来的余木，“同学，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夏日的傍晚，林渊白皙的脸上浮出两块可疑的红晕。

扬子在一旁乐得不行，朝林渊吹起了口哨。

后来就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去山顶露营看传说中的狮子座流星雨，尽管余木后来回忆说，流星倒没等到，却冻成了傻狗。

还有林渊第一次给余木过生日，硬生生把生日快乐歌唱成了义勇军进行曲的调。

还有……林渊不想再想了，整整两个星期零四个小时，余木仍旧没有发过任何消息，一甩手机，妈的！

冷静下来，林渊深吸了一口气，拾起扔在地上的手机，打开和系主任的聊天对话框：郑老师，你好，我决定……

扬子那日从食堂打完饭回来，遇到余木。

“小余姐姐你最近和我们林渊咋回事呀，林渊欺负你了？就他个一根筋的直男别和他一般见识，大不了一脚踹了，正好他今天去了机场……”

余木听见“机场”两字，脑袋就嗡嗡作响，林渊要走了？连道别都省了吗？

身体比脑袋诚实，等反应过来，余木已经坐上去机场的车了。

扬子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林渊奶奶病了，他回家探个亲，诶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跑了，这两人什么毛病啊。”

学校到机场四十分钟的车程，余木捧着手机，通话界面打开退出打开退出，余木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可还是迈不出这个坎。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广播不断地播报着各个航班的讯息，余木按下通话键，思索着措辞。

“喂”那个熟悉的声音混着周遭的嘈杂传入余木的耳朵。

“林渊，你听着”，余木突然很害怕，害怕再也听不到林渊的声音，再也见不到林渊。

“我不希望你离开，你能，留下来吗。”余木长吐一口气，憋了一个月的话终于在今天云开月明。

大概有一个世纪这么久，余木矫情地想。

“傻瓜，你回头。”

余木愣愣回头，茫茫人海中是那个举着电话笑得灿烂的林渊，是她的林渊。

他大步走来一把把余木拥入怀中。

“笨蛋，我一直在原地等你回头。”

幸好，幸好他那天回绝了郑老师的邀请。

余木跑得太急没注意，外面的雪下得格外大，润湿了她的头发。

她突然回想起二十年来自己独自过的每一个冬天，幸好有林渊，她想，今年冬天应该不会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