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行(上)

一个人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从冰冷的柜子中爬了出来,他在房间内跌跌撞撞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用两条腿站起来,我得填饱肚子!他心里循环着这句话,两腿支撑着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向储物室,在储物室的柜子里有他的食物,他知道。

在通向储物室的过道,他暼见窗外漂浮着一个人形的物体,只是实在太饿,没仔细看就奔向储物室。吃了些东西后肚子不饿了,回来再观察窗外的物体时已经迟了,人形物体已经漂在很远处了。

他颤抖地走进更衣室,张开四肢,头顶的喷头向他身上洒了一遍液体,液体很快凝固,他瞬间变得不能呼吸也不能睁开眼睛,这情境他很熟悉所以并不慌张,“哒哒”的几个声响过后,呼吸恢复了,身体也不那么冷了。他向镜子看过去,看到自己全身皮肤都已是镜面,看不见眼睛的黑,也看不见头发的黄,全身一切都是镜面,他不喜欢这样的外形,还好这里没有第二个人。

他需要在随后的128个小时里完成1024项检查工作,一项一项检查……主机日志未发现系统有过大事故,看上去系统在他睡觉时运行的不错……发动机工作正常……探测器工作正常……。他的心情越来越好,“工作正常”则意谓着他可以早些结束这无趣的工作。

检查结束,整个系统一切正常,他返回到他的房间。这即是他的活动室也是他的工作室,还是他睡觉的地方。房间的顶部浮悬着一个球形物体,这是多功能连接器,可以通过这个小球和任何地方的任何电脑连接。他呼唤了一下连接器之后,一个穿裙子的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兴奋地打起招呼,hi你还好吗……:)。他今年才16岁。

他的房间里有最全的视频和书本,几乎是人类现存文明的全部,他无聊的时候就会浏览各个影片,也会听机器给他读书,日子还算有趣。他每天还都会和她聊天,讲一讲看到的影片和听到的故事。

12年过去……

“年”这个太阳系的地球公转时间单位在他意识里已经越来越模糊,甚至有些讨厌,因为现在已经离太阳系太远了,但日历告诉他12年过去了。他发现自己经常感觉到“无聊”了,影片和书越来越提不起他的兴趣,他慢慢感受不到影片中的“爱恨情仇”,他的世界除了她就只有时间以及时间逝去的段落感。

12年过去……

他的生活已经不再看什么影片,也不听机器读什么书了。姑娘似乎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生活也已经没了惊喜,她还没有结婚,她还在等着他归来。他的漂泊和24年前一样,空间还是这空间,工作还是这工作,窗外还是一样的星空。他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甚至不知道离太阳系有多远,他的任务就是“维护飞船的正常运转”,他是多么期待飞船的着陆,即使那不是地球。他已经40岁了,飞船到现在似乎没有一点着陆的迹象。

12年过去……

现在,他更多的时间都在凝视着星空,猜一猜哪一颗星星是太阳,虽然没有人告诉他答案,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去猜去看。他和姑娘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不清楚为什么,是意识到重逢的概率已经很低?……还是双方生活太单一到没什么可聊?他也搞不清楚。

他似乎开始恐惧飞船着陆,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如果相比起来他宁愿每天这样望着星空。但这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能维护部件,让飞船正常运行。他这时已经52岁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怎么听使唤了。

12年过去……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知道他的人生要画句号了,他颤抖着身体把自己转移到挨着窗户的位置,看着星空回忆着自己的人生。

在他出生时地球的环境已经变得很糟糕,天空已经变成了黄颜色,植物也变得稀稀落落,他的家庭很富裕,他父亲在房子下面建了一个密闭的地窖,空气水都隔绝开,还购置了发动机、呼吸器,并存储了大量的食物。

因为他父亲,在越来越恶劣的环境中,他们家艰难地生存了下来。一年又一年,他父亲老死在地下室,他不得不鼓起勇气打开门走了出来,用了两个小时把父亲遗体埋在土里。外面的世界比当年更凌乱更寂静,他虽然已经回到了地下室,但是他心还停留在外面。他其实不希望一辈子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度过,只是他不清楚外面有多危险,他害怕他父亲描述的那种可怕。

两天后,他听见外面有人喊话。原来他出去那几分钟被探测器发现,找上门的是机器人,代表着地球上一个叫“人类复兴计划”的组织,他们从地球上的恒星数据库中选择了一颗和太阳系最为接近的星系,并设计了一个专门为实现此计划的飞船,在设定目标后飞船就朝着一个方向飞行,直到到达那个星系。飞船上一切任务都是设定好了的,但是需要一个人来维护飞船的设备。他们希望他能加入并成为他们的宇航员,负责去找寻人类适合生存的星球。

他清楚现在的处境,现在地球的人类为自己是不择手段的,不管做不做他们的宇航员,他都要离开这个已经住了16年的地下室了,他认为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到了复兴人类计划的基地,他就被休眠……醒来时认识了一个女孩,笑的很好看,他瞬间就被迷倒。那段时光是他最美好的时光,白天参加培训,晚上和姑娘约会,一直到出发……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生,虽然只用了几分钟但他觉得没有什么遗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窗户吱……地打开了,他的肉体被抛了出去后窗户又关了起来,尸体在窗外飘浮着……

另一个房间吱吱的响了两声,一个人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从冰冷的柜子中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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