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我就不回来了，这边还有很多事。”
我认识王可的第十五年，他出国的第三年，还是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坐在我对面的姑娘，她已经有些微醉，睫毛微动。
良久后，她问我：“我还能再等吗？”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全部的力量和勇气，让她彻底从那段抱憾的青春中解脱出来。
1
大人们总说小孩子不懂事，但其实，很早以前，男孩女孩间就有了懵懂的暧昧。
对于王可来说，这份初尝情愫的年龄在10岁，我两都还是个小学四年级学生的时候。
那时的王可是一个瘦小的男孩，品相也不好，皮肤黝黑，性格恶劣。这么个恐怖分子，自然落到了没人敢跟他同桌的待遇。可是这小子偏偏不向善势力低头，还总在回家的路上和我抱怨那帮小毛孩什么都不懂，他才不屑和他们坐在一起。
直到有天，王可突然收起了他的一身戾气，平和地给我陈述他终于有了新同桌的事实。
我记得在我兴奋的想要探究他新同桌详细信息时，他只是淡淡地跟我说："老师问了全班的人，就她同意跟我坐。”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小衫的名字，知道这个与我一班之隔的王可终于有了一个上学时勉强能说上几句话的女同桌。
之后，在我们回家的路上这个名字就尝尝充斥在我的耳边。小衫今天做了什么我大概全部皆知，这多亏了王可的汇报，全然不体会我是否愿意知道，他就倒豆子般倾洒一地。
直到我跟着父母搬到小城另一个地方，在另一所小学借读，才总算摆脱了这充当小衫每日事迹的听众身份，只是到转走的那一刻，我都还不曾见到这位让王可越来越多笑容的奇女子。
2
有时候，只有遇见了，才会让你惊讶命运的奇妙。
比如在我初一刚入学那会，发现站上讲台做自我介绍的一位女同学居然跟小衫同名。而在我下课询问她是否认识王可，并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后，我才发现，这世界，真是小的可以。这一次，我们三又在同一所学校。
不同的是，同班的是我和小衫，隔着一层楼的是王可。
这对我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实，对王可倒不同。他在知道我和小衫同班的消息后，兴奋的像童年时做坏事得逞一般，还特好意的请我喝珍珠奶茶。那时，我心里已经无比确认自己这下又要回归听众身份了。
只是我没料到，王可早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只懂得打架和对女孩子凶的小屁孩。初二开始渐渐长开的身形和五官，还有拿得出手的好成绩，都让他成了当时校园的焦点。不无夸张的说，我帮他收情书都收到烦躁。大概想追他的女孩子都知道，想找他得先把我这个野兄弟给收买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此君之心早有归处。那个人，正是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小衫。小衫在我们班上成绩并不好，和我一样是垫后地位，我们两都被该死的物理、化学折磨的痛苦不堪。
为此，王可总是想办法找时间给小衫补课，顺带着偶尔叫下我。更偏袒的是，他还会把写满自己笔记的课本借给小衫，那可是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随意就给，丝毫不心疼。
而每次接过课本的小衫都笑的很开心，隐约的还有那少女般的羞涩。认识久了，我终于明白王可的执着。这个笑起来有酒窝的温和女孩，总能身边的人营造舒心感。
所以，即使相貌普通、成绩一般又怎样，王可就是喜欢小衫，他深深确信着。直到那天，事情走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步。
3
初三下学期，王可不再下楼找我和小衫，小衫也回到了最初沉默寡言的模样。这两人，都在刻意避开和对方接触。
我问王可原因，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去篮球场打球，即使在远处，我都能听到球被重重砸到地面的闷击声。
后来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小衫才断断续续的讲出事情的缘由：原来王可在期末前按惯例把自己的笔记本借给她复习，只是这次却在里面夹上了小纸条。纸条上只有三个数字：5 2 0。只是小衫并不懂这三个数字的意思，她把这张纸条拿回家问当老师的妈妈。小衫妈没说什么，只让她好好学习，不要劳烦王可。于是小衫就把课本还给了王可，同时归还的还有那张纸条。
那张写着“5 2 0”的纸条就这么众目睽睽的躺在了王可的课桌上，惹来全班的起哄和嘲弄。
我知道小衫单纯，很少看电视，从不看小说，却不知道她居然单纯到连“5 2 0”暗示着什么都不知道，还把纸条带回家问父母。当下除了震惊，还有气愤。也许是太过了解王可的心意，也许是为他被全班起哄感到不值，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和小衫“一刀两断”。
这些情绪都被敏感的小衫捕捉到了，她语气轻缓地说完未完成的话：“我们还小，还是需要以学业为重。”然后，她就转身回到教室里看书去了，留给我一个单薄无力的背影。
不知怎么地，这句话竟让我转而生出些心疼来。小衫虽温和，但骨子里却透着倔强。在她明白了那张纸条的含义之后，她也知晓了这其中放不下的障碍。她知道王可的耀眼，也知道自己的平凡。所以，那一刻，她怯弱了，选择了逃避。
这样的逃避，换来的是三人犹如陌生人的半年，直到中考结束。
4
只是结局未落下前，故事中的人物又怎能撇清纠缠？
高一那年，我转到文科班，和小衫成了同班、同桌。只是这一次，王可不在和我们同校，他去另一个更好的中学，为中科大少年班做准备。
从小衫那里我知道，中考后，王可曾经联系她出来玩，我知道他是真心放不下小衫的，哪怕被这么当面拒绝过一次。只是，小衫又一次拒绝了他的邀请。
我知道我无法劝解小衫，青春期的我们，再普通平凡不过，没有人夸过自己的成绩，也没有人赞许过自己的相貌。这样的生活，淡然无奇，和王可那种传奇学生当然不能相比。
后来有段时间，小衫总拉着我往收发室跑。原来，王可还在给她写信。每次收到信，小衫就拉着我在操场一遍遍地读，脸上尽是笑意。自从那次纸条事件后，我很少看到她笑的这么开心了。信里面，王可没有说任何与学习无关的话。有时候是习题解答，有时候是鼓励她多多看书。
在这些信的陪伴下，小衫和我都回到了最初的时光，一起笑闹，一起为难缠的作业努力。我知道，她在努力追赶上王可的步伐。
直到有天，信件的内容变了，第一次，小衫没有笑着读信，而是泪流满面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封信里，王可告诉小衫，自己没办法忘掉她，做再多习题都没用，从小学到高中，这么多年了，他真的累了。同校一个女孩追自己很久了，他决定和她在一起……
一切倒转，我忍不住痛骂起王可的懦弱来。怎么可以写出这么混账的信，怎么可以一面表白着一个女孩，一面又残忍地宣告自己即将放弃她的决定。就在小衫勇敢的想要努力追上他的脚步的时候，就在她渐渐放开自己的心的时候。
这一次，逃离的人，是王可。
5
我陪着小衫在操场流泪，陪她度过了高三最灰暗的时光。虽然王可后来也没和那个女孩谈多久，虽然王可考上少年班之后还在给小衫写信打气，但是我们已经默契地不再提起他了。
毕竟，未来很长，最沉重的当下是高考。
高考后，我劝小衫勇敢的弥补当年的遗憾：“主动给他联系吧，给他写邮件，和他见面，现在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跑了。”
眼前的小衫也不是当年那副怯弱模样，考到了王可相邻省份的学校。两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近。
第一次地，她主动和王可联系，语气依旧羞涩，但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即使是在收到王可将要前往英国留学的消息后，她也依旧如一的告诉他：自己会等他。
已近深夜，我带着小衫从酒吧出来后找了个地方吃东西。
这是我认识王可的第十五年，认识小衫的第十年。故事依旧未落下结局，思虑一番后，我给王可回复了一条讯息：“王可，回来吧，小衫等你好多年了，就像当初你等她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