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逗我笑吧？”
knock out坐在咖啡桌靠里的座位上，看着对面的Starscream已不知第几次将自己的二郎腿换了一个方向。他在表达惊讶的时候总是这样，将右腿搭到左腿，过一会再将左腿搭回右腿上，总之就是那一套让knock out很想抬脚踢他膝盖的戏法。但这次他有求于眼前这只自大的小蜘蛛，不得不无视他那夸张的表情，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对，没错，我希望你能分享一下，你和Megatron平时都是怎么约会的。”
“重磅消息。万众瞩目的派对女王Knock out竟然会向我请教这么没水平的问题，真后悔我没带录音笔——啊！”Starscream的出言不逊终于换回了Knock out在他膝盖上的一记猛踢。他整个人弯着腰抱着腿在座位上蜷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望向对面面色阴沉的医学生，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等等，你是认真的？”
“我从一开始就这么说了，只是你实在是欠这一下。”
“别吧，就凭Break down那家伙？”Starscream重新坐正，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灰白条纹衬衫加黑色西装裤，腰间的皮带扣和他那一撮往上梳的刘海都是鲜艳的血红，半挽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臂在窗边照进来的阳光下白得闪闪发光，即使以Knock out挑剔的品味来说也非常赏心悦目——当然前提是他没有露出那种被人在脸上揍了一拳的神情，“看不出你竟然喜欢那么毫无特点的傻大个。我敢肯定你吹个口哨，无论是足球队篮球队啦啦队还是科学工作室的怪胎，不论男女要追你的人都能从教学楼排到校门口外。你小子运气真是怪好的。”说着Starscream自己还有些嫉妒起来，没办法，长得帅的白大褂在校园里本来就吃香。
“是啦是啦，谢谢表扬。”Knock out对这些赞扬已经习以为常，而且要他来说，对面的地质研究员脾气要是比现在好些，追求者的数目肯定也不可小觑。“不过这一次和以前不太一样。”
“不一样？”Starscream将身子横过半个咖啡桌，他的下巴就快戳上了Knock out的额头，“你说的是不去开房不去上床而且不早早醒来留个纸条就走的——”
“对，就是那种不一样。”
“普神啊，你真是疯了。”Starscream露出罕有的无奈神情，再度把身子砸进软软的坐垫里，端起面前浓得连光线似乎也无法反射的咖啡，喝了一口以后眉也不皱地放下了杯子，“所以你们是在哪认识的？”
“上次我帮你去美术馆代工的时候，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志愿讲解小组。”Knock out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个大个子在橘黄色灯光下金光闪烁的眼瞳，他柔和而坚定的语调，和他对于各种文献自如旁征博引时面上显露的认真神色。Knock out原本便对艺术毫无兴趣，打算中途开溜，那天却鬼使神差地翘了约会，花了一个上午听Break down讲了三遍又臭又长的美术史，并且在大个子偶尔转过头瞄瞄他的时候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事实上他确实有感兴趣的对象，只不过那是Break down的电话号码，后来他在点名册上也确实看到了。
“哦，那当然了，我还听说他是当天唯一主动去报名参加这种志愿活动的学生。”Starscream讽刺地晃了晃他的脑袋，“你知道他在霸天虎里头也算是个怪人吧？”
“没错，而且脑子也不算好使。”Knock out扶着脑袋，抿了一会嘴以后噗嗤笑了出来，“他后来看到我在你那一栏签了假名以后，他特别惊讶地打量了一下我，好一会憋出来一句：’你是Starscream？’ ”
Starscream愣了一会以后开始拍着桌狂笑，连眼泪都不真实地溢出了眼眶。
“竟然还有不认识Starscream的霸天虎队员，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不寻常的事。”Knock out笑着笑着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喜欢这么个人，品味不说寻常，似乎连正常都称不上。
“不不，更应该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学校竟然还有不认识你的人。”缓了好一会的Starscream揉着眼睛说，“好吧，我现在十分感兴趣，决定竭尽全力帮助你——你跟他约的是什么时候？”
顺着喧嚣的人流走向青丘游乐园，Knock out毫不费力便看见了站在入口处四处张望的Break down。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鎏金色的光从屋檐上滴下，淌在大个子雪白的衬衫和棕色的卡其裤上，而他看到自己那一瞬，仿佛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睛更是让Knock out觉得连早晨都黯然失色。
“你来的挺早。住得近吗？”好不容易挤到Break down身边，Knock out自然而然地整理起自己衣着的同时，顺便旁敲侧击地打听Break down的住处。
“不算近，刚好靠近地铁站。”Break down瞅着游乐园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把忙着打量自己皮鞋的Knock out往身边拉近了些，近得Knock out刚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阳光留下的温暖气息，以及汗液干涸后残留在紧实肌肉上的荷尔蒙味道。
“——早了不少。”
“什么？”Knock out没听清，下意识问了回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犯了个错误——在约会对象面前暴露自己走神了的低级错误，不由得在心中暗叫不好。但Break down并没有像某些心思纤细的女孩一样表露出不悦，而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不少。”
那当然，我可是提早了一个小时出门。Knock out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运气好，今天的公交到得很准时。而且——”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双人票，在Break down面前晃了晃，“更棒的是抢到了这张限定套票。”一看到上头画着的两个靠在一起的滑稽小人，Knock out因为起床气而残留的坏心情此时也一扫而空了。
“那真是太好了。”看着不自觉便眉飞色舞起来的Knock out，Break down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起来，堪堪停留在他眉角上的细汗也凝结在一起落下。他自然而然地牵起Knock out另一只毫无防备的手，指指入口聚拢得越来越密集的人群，“但要不想排队还得趁早。”
“嗯？哦，哦，没错。”Knock out的手被Break down猝不及防地握住了，连呼吸吓得都漏了一拍。他能感受到比自己大一号的手心里满是黏糊糊的汗水，看来Break down是怕热的类型——感受着那只手掌心贴着手背传来的坚定，不过这该会是很棒的一天，Knock out自信地断定，丝毫没有料到之后他多么希望将这样想着的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而对于这是为往后埋下的暗讽的伏笔，他也还毫不知情。
“青丘？怪不得你来找我。”Starscream脸上挂着一种混杂着失望和故作坚强的表情，端起咖啡杯大喝了一口，“为什么约在你连去都没去过的地方？”
“第一，咱们俩都没去过青丘，而我还有你——这个坚实援军，”看到Starscream立刻晴朗起来的表情，Knock out无奈地顿了顿，以显示上一句话的重要性，“第二，你想想我平时去的都是什么地方。”
“这还不简单？电影院，KTV，全是磕了药的疯家伙的酒吧——”Starscream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而且附近必须得有高端宾馆。”Knock out啜了一口鸡尾酒，善意地提醒他。
“好吧。看来想不上床都挺难啊。”Starscream将自己的刘海往后粗暴地撸了撸，Knock out很高兴看到他至少在思考，“去个能谈上半天话的地方怎么样？”
“嗯，不成。”Knock out否决了这个提议。“他念的是护理专业。如果我们两个聊起来，谈话最后一定是在谈论如何抢救溺水患者或者是对人体结构的热爱中，或者两者结合在一起，完美地落幕。”
“哇，真恶心。”Starscream靠在椅子上率直地表达自己的感想。Knock out现在还记得Starscream小时候因为讨厌医生硬挺着高烧不肯看病，结果在学校走廊上晕倒后被老师扛去校医室途中惊醒，死命踢着成年人的胸膛尖利地哭叫着不要吃药。Knock out那时虽然懵懂无知，当场便立志一定要当一个医生，让Starscream看到自己就发自真心地颤抖。
“所以还得换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Starscream沉吟的低音将Knock out从往事中拽了回来，“游乐园怎么样？”
“听着有点俗气。”
“呵，真不知趣。”Starscream轻蔑地扬了扬眉毛，“青丘游乐园可是赛博坦官方认证的十大经典约会圣地之一，无论是设施还是气氛都不是那些破破烂烂的穷乡僻壤能比的。而且我那多得是双人套票，送你一张不成问题。”地质研究员嘴上不饶人，考虑得还是非常周到。Knock out心想，以后少拿针管在他面前晃悠好了。“这样的话，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这下Starscream想也不想就说出来了。
“呃，这真是——”Break down瞅瞅不动声色咬紧牙关的Knock out，再望望高耸得匪夷所思，在刚到一半的地方就已钻入云端的摩天轮，半晌才说道，“非常雄伟。”
“……对，没错。”Knock out稍稍放松了力度，因为他觉得再努力一下，他就能咬碎自己的后槽牙了，“我的一个朋友说，这是双人必玩的项目。”他决定回去以后马上在Starscream的咖啡杯里下毒。
“是吗？”Break down犹豫地看看那条仿佛足以绕整个赛博坦一圈的清一色男女机长队，再偷偷看看脸色发白的Knock out，“如果你不想的话——”
“怎么会？我一直很想尝试这个。”Knock out明白Break down在顾虑什么，于是在他误会前抢先一步将大个子拉进了队伍末端。Break down踌躇了一会以后，还是在排后头的情侣机好奇的目光中继续牵着Knock out的手。
如果无视这条长长队伍中成双结对的机的性别，Knock out不得不说，无论是官网，攻略还是现场，都坚定不移地告诉他这是情侣共度浪漫时光的上好地方。但是抛开这一切，还有个最基本的问题。
“高？什么高？一点都不高。”Starscream说，语调有些疑惑，“连Megatron平时出门坐的飞机都不如。只是因为特意造成了便于观景的全透明样式，所以很多青丘人也喜欢凑那个热闹。”
“这样我就放心了。”Knock out倒在椅子上，松了松领结，也添了一杯饮料。他有轻微的恐高症，虽然不严重，但他也不想在约会的紧要关头重新挑战自己的极限。
“唉，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Starscream遗憾地摇了摇头，“那怎么能叫做高呢？青丘刚出生的婴儿光是跳都能达到那个高度。不过——”他忽然鬼鬼祟祟凑到Knock out耳朵边，说的话让Knock out都把刚入口的饮料都喷出来了，“在上头的的时间挺长的，你要小心别被那傻大个上了。”
“不是吧，刚刚你还好意思说我？”Knock out难以置信地扯过几张纸巾，拼命擦拭桌面，然后是自己的嘴角，“谁会在那上头做啊？变态吗？”
“嗯……说得对，确实很变态。”不知道为什么，Starscream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大概是要死了。Knock out竭力把目光放在对面坐着的Break down身上，但眼角的余光扫到刚钻到自己脚下的云层时，还是让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这个想法。
“Knock out？”Break down的呼唤像是电影里加了特效的悠远回音，又像是从地平线的另一端生生冒出来的。
“什么？”Knock out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没有那么恐慌。事实上，还差一点他就要像个小女孩那样尖叫了。该死的，你永远不能在高度上听信一个青丘人。
“我想说——”Break down的声音被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齿轮摩擦声淹没了，Knock out也根本没有心思听他去说什么。平时他肯定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但此刻他只感到自己紧紧扶着座椅的手跟着座舱又一次剧烈摇晃，以及越往高处走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这该死的摩天轮好像一直没有尽头，在Knock out心中它已经往上走了一个世纪了。他将目光移回自己的膝盖上，怕再盯着Break down以及他背后一无所有的高空看，待会自己就会呕吐起来。到最后他干脆紧紧捂住了眼睛，但从下伸上来的手却不是他的，而是身子前倾的Break down的。
摩天轮座舱中的气氛着实凝固了好一会。过了一会以后，Knock out听见对面的大个子轻轻地叫他的名字：“Knock out。”
“嗯。”
“感觉好些了吗？”
“……嗯哼。”在寂静的黑暗里Knock out终于短暂地重拾了他的思考能力，刚才由于恐惧而变得纤细的神经敏锐地捕捉到Break down的身躯贴近时散发出的热气，渐渐地安定下来。
“太好了。”手的另一边，Break down仿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这又促使他回想起自己刚才一定糟糕透了的表现，不由得脸颊发烫。还好Break down的手心一直都是热乎乎的。
“是不是和我一起出来让你不自在？”Break down忽然说。摩天轮的座舱刚才抖了一下，所以传到Knock out耳中的声音仿佛也在摇晃。“别误会，”他似乎在很急促地挤出一个微笑，尽管Knock out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到那些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指慌慌张张的，“我的意思是，你大可以带个更好的，比如说Starscream，还有那个学编程技术的Soundwave，或者是哪个校队明星——总之就是那种很好的更好？总之——”
“好吧，大个子，听着。”Knock out无奈地按住那两只在自己脸上局促得快要跳起踢踏舞来的手，感觉到它们在贴上自己脸部肌肉时一下僵硬了不少，“的确，你的手掌上全是汗，但那是因为天气太热了；你讲起话来确实也不算动听，但我见过太多满嘴花言巧语的家伙了；而且我之所以焦虑并不是因为你。”好吧，至少在上摩天轮之前的大部分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我忽然想起，自己忘带钱包了。”
“哦，这可真是太糟了。”这回Break down的语气真正如释重负了。
“是呀，真糟糕。”Knock out装作无奈地说，“还好刚才你捂着我眼睛的时候我想起来，我的上衣口袋里还有昨天放进去的百元大钞呢。”不算个好谎，至少能掩盖自己有恐高症还硬要坐摩天轮的悖论。
“没关系。反正这也不是一次约会，是不是？”Break down又恢复了平时的柔和语调，但说出的话却没让人感觉多轻松。
“没错。”Knock out拍了拍他的手，弯起嘴角说，“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手放开，然后我会握着你的手，就像套票上的两个傻小人一样，知道了吗？”
“知道了。”Break down顺从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随着手指的远去，映入Knock out眼帘的是如同蚁窝一样抱团簇拥着的高楼大厦，小团棉絮似的云朵，以及赛博坦这只钢铁巨兽在以高耸的电视台和图书馆作为关节的身躯中，裸露在外的血管中奔驰着的汽车化作密密麻麻的光点，融汇成一条扭曲的银河。
Knock out微笑着向前，握住Break down的双手，然后用力攥紧他的手指，像是怕水的孩子死死抓住自己的游泳教练那样。
然后他的舌头尝到了胃酸涌出的味道。
“你没跟他说这是一次约会？”Starscream觉得这已经不是超出常理的问题了，他直接将五指伸开，在Knock out面前来回招手，“嘿，你好吗？有人在那个脑袋里面吗？这是Knock out没错吧？”
“当然了，白痴。如果一个初次见面，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从某个可疑的地方弄来了你的号码，然后开口就说要跟你约会，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就会把他约到某个人少的地方，然后让Megatron去会会他。”Starscream懒洋洋地收回手，在脸旁边甩甩用力过度的指头，做了个鬼脸，“哦，忘记了，Break down还是单身。”
“暂时。”Knock out没好气地反驳他。
“唉，怎么样都好，反正那些情侣限定的场所就没你俩的份了，顶多打打擦边球。”Starscream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从服务员那要来的笔，飞快地划掉了自己在账单背面写下的几个主题公园的名字。
“鬼屋怎么样？”Knock out提议道，“可以活用吊桥效应的好地方，通过制造心跳感和肢体接触营造出暧昧的气氛。”
“哦，不愧是原恋爱大师。”Starscream扫了一眼自己列出的名单上并没有这一项，忍不住又酸他。
“少阴阳怪气的。话说你和Megatron不是经常去吗？那里头怎么样？”
“这个嘛……就，那样。”Starscream难得地支吾起来。
“难道说你们从来没去过？”Knock out警惕起来，作为Starscream的童年发小，自己对他那打肿脸充胖子的性格可清楚得很。
“怎么可能！世上哪有本座不敢去的地方。”Starscream被戳到痛处一般气急败坏叫起来。“那地方简直是无聊透顶！后头的小树林倒有点阴森森的，在那里头半天都没有过路的人。”
“是吗，挺有气氛，那就值得一试。”Knock out说完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话说回来你待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咳……要你管。”Starscream又露出了那种复杂的表情。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吓得差点失禁之后，Knock out强咽下胃酸的喉咙已经被声嘶力竭的喊叫弄得哑火了。他有气无力地指指前头，用手势询问Break down，还有他炉渣的多久才能出去。
“嗯，我们刚刚已经遇见了二十六只鬼，三十九具尸体和装着它们的八座溶尸池，两个疯护士，三个拿斧头的小丑，七个自残爱好者，五个丧尸版本的V，独木桥下头的五只短吻鳄——”Break down掰着手指头轻声数着，完了以后伸手拍拍Knock out的头，“应该要到终点了。”
话音刚落，他们正前方的墙壁上有两道暗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只有半个脑袋的两只绿色怪物嘴里吐着黏液，怪叫着跳下墙壁向他们冲来。
“啊！！！！”Knock out无可奈何的惨叫又一次响彻了整个鬼屋，连逼近的怪物都吓得却步了一瞬。Break down抓住这个机会向前迈出，向距离较近的那只连踢两脚，于是后头一群吓得噤声的游客便眼睁睁看着那只怪物像是一个旋转的足球那样飞出，撞上墙壁后瘫倒在墙角哀嚎。另一只怪物怪叫两声转头就跑，Break down追上前伸手拎住它的后颈，一个回旋把它甩回了原先钻出来的地方。人群中先是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后末尾又忽然传出一片盖过原先欢呼的惨叫，Break down和Knock out两人转过头，看见一个高得头皮擦着山洞顶的怪物举着带血的斧子向他们冲来。Knock out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抓住，他看见Break down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带着笑意望着自己。Break down指指暗门上发着幽幽绿光的“出口在此处”以及指向左边的一个大大的箭头，然后扯着他不由分说地向出口冲去。Knock out在一片混沌里回想起年少的时候，他和Starscream喝了酒后在凌晨第一次看了《泰坦尼克号》，他至今都记得那种打着哈欠泪水直直灌进嘴里的感觉。Starscream在一边抽着纸巾擤着鼻涕大声说，他以后也要有这样纯洁美好的爱情，娶一个又美又勇敢的好娘们，而Knock out揉着眼睛嘲笑道就他那小身板还想当jack，只有断背山版的rose选角才肯要他。那是Knock out罕有的能回想起来的一语成箴的时刻。而这一次的场景跟那时虽然完全不同，但都让他在极度疲倦的情况下，仍感动得眼泪直流。道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Knock out眯着眼睛，跟着前面一往直前的Break down急匆匆地钻过了他梦寐以求的出口。
到了外头以后，两个人互相望望，顿时都僵住了。Knock out的喉咙已经喊哑了，他引以为傲的血色双瞳此刻被肿痛的眼眶挤成了两条缝，而出门前精心梳理过的发型此刻松散开来，凌乱地融在一起，像一团红色的风卷草委屈地缩在他的脑袋上。Break down虽然神色从容，但为了袒护Break down而弄得背上红一块白一块的衬衣与印着几个脚印的卡其裤，使他显得比受惊过度的Knock out更加狼狈。
“呃……咱俩看起来都比想象得好一点？”Knock out努力地扬起嘴角，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不，不好，你看起来糟透了。”Break down忽然认真无比的话让现场本就难过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Knock out惊讶地张了张嘴，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Break down就扔下一句“在这里等我”，然后转头便走了。他那种迅速远去的气势像是那种老式的西部牛仔电影，里头的主角或者主角的父亲总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用夕阳下的背影悄无声息地向人们宣告，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Knock out低头看着自己新买的皮鞋，握着拳头闷笑一声，觉得今天这一切真是难以置信。就在刚刚，派对野兽Knock out，被他第一次主动邀约的对象，头也不回地甩了。这下不用新闻专业的那些人写稿，今天之内整个学校的人都会知道了。任何一个小有名气的人听了以后肯定都会耸耸肩膀，说那可真是太凄惨了——但此时此刻Knock out根本无暇想象这些。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心中有什么东西和自己的发型一起在刚才的旅程中失去了，或者它们是被Break down毅然决然的背影带走了。Knock out算是明白了，那个Break down是个狡猾的小偷，他仗着自己体型庞大，从放松警惕的Knock out身上偷了点连他自己也没搞清是什么的东西，便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此刻Knock out宁可不去想这些破事，他只想两手空空地回到家里，然后打电话告诉Starscream说《泰坦尼克号》是部烂电影，并且从今以后再也不看和鬼屋有关的一切作品——
就当Knock out决定以后要每天起床的时候诅咒一遍詹姆斯·卡梅隆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疑惑地转过身去，差点撞上Break down剧烈起伏的胸膛。
“久等了。还好礼品店离这里不算远。”即使仍在喘着粗气，Break down仍不忘得意地挥挥自己手上的黑色物体，Knock out看清了，那是一把梳子。他踮脚从Break down的肩上望过去，瞅见道路的尽头有几个店员此刻正从小木屋的门口探出脑袋看向这里。
“转过去，很快就弄好了。哦，还有在那之前，尝尝这个。”Break down又从被血染红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全新的薄荷糖，倒出一颗在Knock out手上，丝毫没料到面前的人刚刚还在决定要不要把他加进每日诅咒的名单里。
Knock out盯着手心里浅绿色的糖粒看了一会，又盯着Break down诚恳的脸看了一会，最后恶狠狠地笑了起来，攥紧拳头后把它翻了过来，把落在指缝里的糖粒塞进猝不及防的Break down嘴里。然后他又在Break down震惊的表情里脱下他平时最喜欢的那件西装外套，一把塞给Break down，说：“如果你不想比一只在复活节的街道上散步的火鸡更引人注目的话，现在就穿上它。”
Break down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鼻子，然后他试图把胳膊塞进狭小的袖子中，但是不出意料地失败了。最后他在Knock out的注视中，把它像是一件披风一样摊在了背上，然后才开始帮Knock out梳理他的头发。随着额前的碎发被一点点拨开，而Break down的手指确确实实地在他的头发中穿梭，Knock out的嘴角也慢慢地翘起来了，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傻了，忍不住笑得连肩膀都在颤抖。
“怎么了？”Break down一边问着一边绕到他侧面看看整理后的效果，结果下一秒Knock out就被紧紧捏住了鼻子两侧，他下意识往后仰去的脖子被另一只手牢牢钳住，从他目光看不见的地方传来Break down急切的声音：“Knock out，你口袋里有没有纸巾？”
“有，发生什么事了？”Knock out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Break down。就在Break down放开他脖颈的时候，他历经折磨的喉咙又尝到了一股浓烈的铁锈味道。
“……Scrap。”今天第一次，Knock out说出了很符合自己心情的词。
“餐厅？肯定得去那家游乐园对面街转角的那家。”Starscream不假思索地报出了那家餐厅的定位电话和地址，看样子去过不少次，“不要特别昂贵，也不能太不正式，嗯？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们那一家的薯条可是在青丘数一数二的。”
“嗯，还有什么特别提示吗？”Knock out之前也在网上听说过这家餐厅，情况确实像Starscream说得那样，好评颇多。
“提示？哦，对了。他们家分量不是很多，建议你们点那个什么，’撑不死你算我输’套餐的三人份。”
“……你确定吗？”Knock out听着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和Megatron平时去就吃这么多。”Starscream这次没有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Knock out才稍微放心了。确实，要在餐厅里乱来，很有可能会被店主直接拉入黑名单，一辈子都吃不到可口坚挺而香气四溢的薯条了。
“还有，那个餐厅和旁边的宠物店中间隔着一条黑不溜秋的小巷子，最里头有个死角，要注意——”
“不，别说了，我一点也不想听。”
“我有个小小的问题。”Knock out已经放弃了大部分的社交礼仪，直接用叉子指着他面前堆积着的几乎要没过Break down头顶的食物，向Break down在炸鸡块上方闪烁着的眼睛翻了个白眼，“你们霸天虎足球队的队长Megatron，绰号该不是因为是个饭桶才叫铁桶头吧？”
“不，那是因为他总是喜欢戴那顶银灰色的雷锋帽。”Break down很认真地回答，Knock out的西服外套被他叠得四四方方放在一旁，“不过我们每次出去聚会，我们要什么总是点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队长吃。”
“原来如此。”Knock out面对着那座由食物构成的小山举起叉子，往自己的嘴里放了一块炸鸡，像是在品尝Starscream的肉一样狠狠地咀嚼它。
一个小时后，两人站在餐厅门口，挺着吃撑了的肚子面面相觑。Knock out花了很大努力才不至于使那句象征约会彻头彻尾失败的“我想回去”脱口而出。说实话，他现在就已经想大声抽泣了。
“你还好吗，Knock out？”虽然两人腆着差不多大的肚子，Break down还是牢牢地盯着Knock out，那双金眼睛里充满了忧虑。
“好得很。”Knock out努力无视自己肚子里沉甸甸的薯条和鸡块，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话说回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不，我，你知道，没什么特别的……？”Break down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眼睛还是偷偷往脖子后头瞟去。Knock out顺着他脑袋转动的方向往后望，发现是那家Starscream和他提过的宠物店。哦，还是个动物爱好者。
“想不想去那家宠物店看看？”Knock out主动扯了扯Break down的衣角。如果今天都按照他的安排走的话，显然对Break down不够友好。虽然这一路上Break down都表现出了不错的心情，但Knock out十分怀疑这个大块头是为了顾忌自己的感受才这样做的。
“超想。”Break down露出今天第一次——在Knock out看来——这么真实的兴奋神情。Knock out推着他的肩催促他快点，只不过当他们路过那条小巷子的时候，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巷底，他还是发自心底感到一股恶寒。
“它们真的很喜欢你。”Knock out带着惊奇的神情看了看手表。在刚才的十分钟里，凡是出了笼的任何东西，猫，狗，仓鼠，还有别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全都跑过去凑在Break down的膝边，让Break down挨个抚摸它们的脑袋。Knock out敢说，如果在Break down身后放一个暖融融的燃着火焰的壁炉，再放几张布沙发，就可以做上个世纪间某个记录幸福家庭的摄影集的封面。
“一直有人这么说。”Break down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大概是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孩子气，他拍拍沾满了毛的裤子想站起身，但动作又被旁边的动物们发出的失望的呜咽给定住了。Knock out看着他窘迫又幸福的样子，不由得羡慕起来，虽然对象是被各种毛绒绒的小东西包围的Break down，还是能得到Break down爱抚的小动物们，他自己也不明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能获得Break down好感，使两人之间的感情得到升华的好机会。如果能成功和小动物建立不错的关系，自己的形象在Break down心中也会变得闪闪发亮。Knock out发誓，这绝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表现——就算没有个好开头，但他的约会总得有个好结局，尽管目前为止只是他单方面承认这是一场约会。他从剩下的笼子中挑了一只最漂亮的凤头鹦鹉，打开笼子让它站在自己手上。小家伙的眼睛是两颗亮闪闪的小黑豆，每过一会儿就会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Knock out的手指，而其余时候，它就扭着脑袋直冲冲地盯着Knock out，那认真的神情让Knock out想起了身边的大块头瞧着自己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那边的先生，请你马上把那只鹦鹉放回笼子里！”收银台那边的店员似乎看到了Knock out在做什么，立马露出了罕有的紧张神情。
“为什么？它挺喜欢我的。”Knock out纳闷地转过头看看快步走过来的店员，再转头看看自己手上的小家伙，却发现它僵住不动了。“嘿，你怎么了？”他无视了店员更加急切的呼声，紧张地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肚子，换来一声短促的鸣叫。下一秒，那只鹦鹉微微张开翅膀，一泡白中带黑的鸟屎落在Knock out的西装裤上。
跑过来的店员是个扎着高马尾的金发姑娘。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小鸟，一把塞回笼子里锁上笼门，转过头来朝呆滞的Knock out深深鞠了一躬，说：“真对不起，这只小鸟有在喜欢的人手上排便的习惯，所以我们在上头竖了一块牌子，我想这小家伙大概是把它啄掉了……”她在地面上巡视了一下，在一旁的笼子旁边找到了一块黑底红字的“请勿靠近”的牌子，重新把它挂在了鸟笼的门上，然后抱歉地对Knock out说，“我们这有清洁剂和抹布，需要我帮您清理吗？”
“不。纸巾就够了。”Knock out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现在觉得累极了。
“好的，现在就去为您拿来。”店员离开的时候，马尾一上一下晃动着。从开始就在旁边看着的Break down此刻终于找到机会过来查看情况，带着他那一大堆毛茸茸的恶魔簇拥到Knock out身边，紧张地问：“怎么了，Knock out？那只鸟没抓伤你吧？”
“没。但我的心已经伤透了。”Knock out感受着身边一群暖和的小动物跟着大块头在自己身边拱来拱去，心情复杂地回答道。
“好的，约会的最后一项。”Knock out看着Starscream百无聊赖地用笔敲着杯壁，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停下，“有没有什么公园，最好可以看日落的那种？”
“哦，这倒是有，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Starscream这下显然都为自己的博学多才感到吃惊了，“真见鬼，我怎么全都知道。”
“肯定是Megatron带你去的，对不对？”Knock out深知自己的发小要是去什么地方，顶多是挖挖土敲敲石头，或者开着自己的飞机来一发畅快淋漓的炫技式空中飞行，哪会知道什么落日。Starscream仔细想了一下，“哼”了一声表示默认，在自己的单子上快速写下了一串长长的地址，然后又匆匆在纸上补了什么，最后将账单递给Knock out，满意地说：“好了，现在账单归你了，去把钱付了吧。”
“多谢了，你这吝啬鬼。”Knock out将账单背后的条目匆匆扫了一遍，默记在心里之后正要起身，被Starscream一把拉住了，“最后一点小提示。”Knock out看着那种复杂的表情在Starscream的脸上扩大，“关于那个公园里的厕所……”
“好吧，Starscream，我也要给你一点小提示。”Knock out重新把屁股挪回自己的座位上，用一种非常认真地，就像他们的系教授告诉自己的患者他们确实患了绝症的那种表情，坚定地说道，“我绝不会让人，或者自己，在那种地方干，而也绝没有正常人会在那里干，明白了吗？”
“什么？不，不，也没有很不正常吧。”Starscream把背靠在椅子上，镇定地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之后再打量了一下Knock out毫不带玩笑意味的神色，终于小小哀嚎了一下，倒在椅子里嘴里咕哝着，“那个老炉渣。”
一个小时后，Knock out在Break down和自己的那件被高举着的西装外套底下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只是话音刚出口就被汹涌得像是天上决了堤似的雨水淹没了。
“该死的天气预报，有这么大的雨都不知道吗——！”
“咱们——现在——还要去公园吗？”Break down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不得不喊叫似的大声说话，才能让Knock out勉强在雨点砸在地面上的噪音里听到他在说什么。
“去——他妈的——公园吧！我要回去——操——回去！”相比起Break down，Knock out已经是在不顾一切地大喊了，“对不起——我说脏话了—— 你听到了对不对！”
“是的——没关系——先去躲雨！”Break down四处张望了一下，将湿漉漉的Knock out搂近自己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血衬衫，带着他钻进了一栋废楼的底下。在那里他将Knock out的湿外套拧出了一大摊水，再将自己湿了一半的卡其裤卷到膝盖处，而Knock out在一边急切地划着手机屏幕，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Break down凑过去看，屏幕上是一条以“青丘交通干道被暴雨袭击，交通堵塞空前数百人被困”为标题的新闻。Knock out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耸了耸肩，在两根长了青苔的水泥柱子间踱来踱去，忽然转过身来向Break down问道：“所以，今晚咱们就喝雨水当晚餐，盖石头当被子吗？”他知道作为一个邀约者，到目前为止他都表现得像个混蛋，但事实上每当事情失去控制，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只关心起自己。一直以来他总嘲笑Starscream脾气差得注定要孤独终生，但好歹他还找到了愿意容忍这一切的Megatron。而他也看得出，Starscream虽然总是在嘴上抱怨那个五大三粗满心狗屁理念的糟糕矿工，比如他对自己那些奇怪的关照，让人受不了的占有欲，他接二连三送给自己的蹩脚的诗，那些送给自己的品味很差而且总买大一号的外套，以及他发起脾气来总是大得吓人的嗓门，但Knock out一直觉得，Starscream才是他们两个之中运气比较好的那个人。
“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个地方想去一下。”Break down在Knock out背后不远处说。看吧，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很冷淡了。说不定他在哪里私藏了一架飞机，一看情况不对就要马上逃走呢。怎么样，Knock out？惊喜要来了。
“去吧，爱去哪去哪，别回来都没问题。”看看你在说什么？这下好了，就算他原本是要邀请你一起上那架飞机的，现在可不会捎你那份了。
“那如果我不回来，那要去哪呢？”Break down的语调听起来有点困惑。这肯定是他在装傻。他意识到你意识到他有一架飞机了。
“……算了，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别在意。”Knock out用手扶着额头说，“雨一时不会停的。无论去哪儿都早点回来，知道了吗？”你个傻瓜，为什么不说些狠话？这样他走，看起来就像是你把他骂走的，而不是你傻傻地说些挽留的话，而他乐悠悠地爬上他的飞机喝着他的小酒，在回家途中还要在他的脸书上绘声绘色地描写他是怎么抛弃你的。
“嗯，我会的。”Break down的声音里重新展露出他那种温暖的镇定。不对，应该是傻乎乎，或者说傻乎乎的是你，他在试图麻痹你，这样他就能万无一失地回到那架小飞机上去了，你明白吗？
“要不咱们打个赌怎么样？”Knock out看着Break down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重新展开盖在脑袋上后冲进了雨里，他的背影在白色的雨点中变得越来越小，他坐在地上把脑袋埋进双膝里。“他回来了，口袋里的百元大钞就归我，不回来就归你。”
哪边不一样？那个声音质疑。算了，你总是一副孩子气。
Knock out把脑袋抬起，望着丝毫没有变小的雨点，紧紧地盯着废楼外头Break down刚才离去的方向。渐渐地他感到眼皮有点沉，而那逐渐变小的视野里仍然没有Break down的身影。终于他支撑不住，身子一歪，眼睛彻底闭上了。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有人把他从睡梦中摇醒。
“看，是我赢了？钱归我。”迷迷糊糊中Knock out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
“嗯，什么？”Break down把Knock out身子扶正，然后在他睡眼朦胧之间，把他的衣服脱了。Knock out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半裸着，这下完全清醒了，一个激灵吓得挪开两步，用双臂护住自己的上半身，一边大声喊道，“操，你要干什么？”他可不想在最糟的约会经历之后再来一次最糟的约炮经历，U球啊，拜托不要让所有糟糕的事都堆在同一天好吗？
“不是的，我只是想给你换件衣服，看？”Break down有点尴尬地举起手里的塑料袋，“我记得刚才路过一家百货商场，跑到那里去买了衣服和食物。没准咱们还要在这过夜呢。”
“……好吧，谢谢你。”Knock out为自己的误会感到有点害羞，但今天一天让人害臊的事已经多得数不过来了。“把衣服丢过来好吗？我自己换就好了。”看看你这白痴，刚才让他帮你换不挺好？脑海里的声音又回来了，输了不少钱显然让它心情很不好。Knock out在柱子后头把衣服换好了以后，发现还挺合身的，于是转过头去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
“呃……猜的。”Break down从柱子后面传来的声音不太自然。Knock out走到Break down旁边坐下，发现他正在拆一个芳香四溢的袋子，但好久也没能拆开上头的胶布。Knock out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一把把它扯成两半，然后愣住了。
“墨西哥卷饼？”他问。
“嗯，我打听到有家店做得挺好吃。”Break down头一次显出不自在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
“没事，没事。”Knock out强忍住笑的冲动，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卷饼嚼起来。天哪，一个吃墨西哥卷饼的约会之夜，太有趣了。这绝对可以在他心目中的特别之夜排上前三名。Break down也从袋子里掏出另一个吃起来。一时间，他们身边只有烤肉四溢的香味和外面的大雨，还有对方的体温从手臂的另一侧传过来。直到吃完了卷饼，两人谁也没发出声音，只是坐在一起，静静地享受着这样难得的静谧。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很不错的人。”望着外头从线条变成雾状的白色雨水，Knock out忽然开口了。
“嗯？”Break down听了以后转过头来。在昏暗的光线下，他那双金眼睛仿佛变成黑色了。
“她不算个美女，脸上长着小雀斑，身材也一般，唱歌有的时候会跑调。但那些都不重要。”Knock out在黄昏的微光里与Break down对望，“她很温柔，无论做什么都带着笑容，而且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他盯着Break down瞧了一会，然后补充了一句，“一双漂亮的眼睛。”
“是的。”Break down很认真地听着，但Knock out觉得他显然不是对自己话中的内容感兴趣。事实上，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似乎都带着那种认真的表情。
“我在花园里遇见她的时候，她正抱着一把小提琴，试图说服酒店负责人让她上台演奏一晚。他拒绝了，她很伤心。稍晚的时候，我和她坐在酒吧里。她喝了几杯调味酒，告诉我说，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小提琴演奏家。事实上，她很难成为一名演奏家——我的意思是，她不好看，没有名气，也没有什么顶级音乐学院的文凭，所以很难说她会成功，对不对？”Knock out扬起了嘴角，“但就在那天夜里，她告诉我说，她喜欢音乐，喜欢演奏，喜欢拥有了小提琴以后所发生的一切，即使被酒店负责人拒绝，或者是在街头演奏也没得到多少钱，她都不在乎。她只是喜欢这一切，即使不能明白这能否叫做梦想，她还是去做了，并且向普神发誓她绝不后悔。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这样——你明白吗——像是要勒断谁的脖子似的紧紧抱着她的小提琴，而她的眼里闪着一点一点的湖蓝色的光，像是有星星踩在她眼角并不小心掉了进去一样——当然也可以说那只是酒吧几盏破灯在两个眼珠子里必然的反光，但谁管他呢？那还是很漂亮。”
“所以呢？你一定爱上她了吧？”Break down在一边静静地问道。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Knock out看到他的金眼睛像在燃烧。
“真遗憾，没有。虽然那天晚上我们的确睡觉了。”Knock out耸了耸肩膀，笑了一下，“但第二天我起床，发现她和我的钱包一起不见了。”
Break down“哦”了一下，不说什么了。雨的势头似乎比刚才又小些了，但还是没有车轮开过的声音。两人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然后Knock out又说了下去。
“当然事后我也想过，不止一次，那个晚上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她是不是根本不是什么艺术生，而只是一个抱着小提琴四处招摇的骗子？类似的话她对多少人说过几遍？但后来我发现这都没有意义。吸引我的不是她并不吸引人的长相，不是她用以伪装的诚实，也不是她那双亮得像是星海一样的眼睛——而是那种像是要燃烧自己一样去追求什么东西的激情，尽管那也许也是伪装出来的，但即使是假的，你也想拥有他，就像一串仿造的金刚钻项链那样，尽管价值远比不上真的，但它还是闪闪发光，对不？”
Break down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次抓住了Knock out的手，把它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关节搓了搓，再握到自己手心里。雨确实快停了，看来这确实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最后Knock out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我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人了。”他说。
“不，你会找到的。”Break down这下接得很快。
“谢啦。”Knock out笑了一下站起身，但他发现对方的手未免有点用力过度了，他根本挣脱不开。雨很快就要完全停了。
“Break down？”他问道，心里有点不安，因为他握得实在太紧了。
“Knock out，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Break down盯着他，大块头的脸红扑扑的，像是刚喝了酒，可他们刚才除了几滴落在脸上的雨水什么也没喝。他的眼睛烧得更厉害了，以至于Knock out都开始怀疑他会把自己给点着了。Knock out甩了甩他那明知挣不开的手，然后故作轻松地问道：“Break down，无论你要说什么，别那么紧张好吗？要知道你现在用力得从德克萨斯州的州界处掷出标枪，亚马逊雨林里那只处于风暴中心的蝴蝶就会被你钉在树干上了。”该死的，他一点也不想开玩笑。他现在很希望Break down能马上说出那句话，但他又隐隐希望Break down接下来什么也不要说，因为事情一旦不是他想的那样的话，那就太令人难过了。
“嗯，我不紧张。”Break down这样说着，但Knock out觉得自己的手还是被抓得像是病人嘴中的海绵一样令人难受。Break down沉默了一会，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我对你——”
“嗯哼——”Knock out觉得上次自己压力这么大就是他和Starscream打游戏忘了时间之后听说Megatron因为Starscream没去看他的足球比赛而大发雷霆，而Starscream叫嚣着要把责任全推给他的时候了。他决定如果Break down一旦说什么不好的话，就像上次那样揍Starscream一顿消气。
“‘——保证，会有人把你当做毕生所爱，像灶火一样燃烧自己去追求你。他对你来说可能一文不值，但是你要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Break down吐出这些话，就像电视剧里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招供的敌方特工，生怕一个词漏了对方就会大手一挥把自己送去断头台一样。Knock out等着后文，没想到Break down吁了一口气，放开他的手，自己站起了身，说，“所以你要耐心点，不要太快下决定那是谁好吗？”
“你——他妈——”Knock out比了比口型，但还是没说出来，他实在憋得快爆炸了。所以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太快下决定”是指Break down对他印象不错，希望能在以后的日子里进一步了解他再下决定，还是在劝告他另找个对象？这是一种委婉的暗示还是现在流行的拒绝方式？Knock out改变主意了，他现在就很想抓住Break down的衣领子，把他狠狠地打一顿。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连续剧接近大结局的时候编剧忽然失踪，或者一部原作者总是偷懒而老久才更新一次的长篇悬疑小说，他被这种感觉弄得上下不定，最后只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好极了”。这样的话，无论是上述哪种情况之一，都可以使两人显得体面一些。但Break down很明显不买这个账，还是一张红扑扑的紧张的脸。气氛简直尴尬极了，Knock out觉得他们两个离答案都只有一步之遥，但谁也没勇气先跨出那一步。Break down抓了抓自己的鼻子，突兀地说了一句：“雨停了。”
Knock out往楼外头看去，外面积起的小水洼已经凝成了平静的镜面，明晃晃的灯光在它表面的倒影凝成一条平稳的直线。没错，雨确实已经停了。Knock out磨磨蹭蹭地穿好鞋子，不情愿地往外走，在半路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似的停住了，说：“要不要看点别的东西？”
“什么？”Break down停在他后面，胸膛险些撞到了Knock out的后脑勺。
爬了大约五分钟后，两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废楼楼顶。楼顶空空荡荡，靠近门的这边堆着一大堆生了锈后变为红褐色的钢材，而在靠近空中的楼边上铁栏杆有几处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下过雨后大朵云层已经向着地平线远去，天空变得澄澈而透明。远处的办公楼和彩色招牌都已经亮起来了，马路上传来车与人流的不止喧闹，仿佛刚才的那场大雨是谁不小心按到世界的暂停开关一般。
“呃，这景色……还挺不错？”Break down谨慎地挑选着措辞。Knock out随便地应和了一下，走到楼边上。云层是消失了，但月亮却被他们远处的摩天大厦挡住了。远方的夜灯汇聚成一条近乎干涸的河流，在其中闪烁着荧粉色，淡绿色和金黄色的依稀光芒，中间还被像他们脚下踩着的这栋一样的废楼截成了破碎的几段，在那下头是抱成一团的灰白色民居，像是某间公共澡堂的贴墙瓷砖。这只不过是从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的景色，它平平无奇，是电视台的编剧们都不约而同避开的取材场地。
“但是从这里可以看到摩天轮。”Break down也走到楼边上，在Knock out背后轻声说。确实，那之前一半以上隐没在云层中的巨轮现在完全显出了身形，Knock out看见几架开着航行灯的青丘小飞机从上头呼啸着翻腾而过。摩天轮的座椅和轮轴在夜里亮起了红色与粉色的LED灯，在浩瀚的星辰与贯穿天际的星河都不存在的天空下缓缓转动着闪烁。在它下方竖着和两个座椅差不多的大的，闪着白色光芒的小幽灵，它嘟着嘴在上头缓慢地转着圈，向行人招手，让人难以想象那就是他们上午去过的鬼屋。而烤鸡店与宠物店在街转角的另一边，分布在那些居民楼和游乐园中间的某处。尽管看不到它们，但Knock out知道它们就在那。
两人沉默地盯着这景色看了一会。然后Break down说：“我想就这样了？”
Knock out说：“嗯，就这样。”
Break down点了点头，正想转身离开，但很明显Knock out不是这个意思。他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突然跳到了那些破烂不堪的栏杆的一个缝隙之中。栏杆的扶手断裂口擦着他的腰，只要再往后退一点，他马上就会从这栋废楼上像只断了翅膀的鸟掉下去。Break down惊得目瞪口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不敢说。而Knock out，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平静地叙述了下去。
“一架让我差点把脑子吐出来的摩天轮。一座吓得我快昏过去的鬼屋。一顿差不多剩了一半，还是把我撑得快死了的午餐。一只在我裤子上拉屎的鸟。一场把我淋成落汤鸡的暴雨。一个毫无特点可言的夜景。该死的，这一次——不，这一天都糟糕透了。”说完之后Knock out撇了撇嘴，觉得自己怎么有点像Starscream。
Break down听了以后，垂下了自己的金眼睛，把手挤进了自己的裤口袋里。他蓝色的头发其实也不比上午的Knock out好到哪去，再加上他新买的衬衫和他的卡其裤并不相衬，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难过极了。他抿了抿嘴，说：“我很抱歉——”
“是，是，我知道你是。”Knock out叉起腰，重重叹了口气，“但这一天显然还没到结尾，而道歉显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接下来我要做一件特别糟糕的事。一件垃圾透顶，能让这一天所有的不愉快都黯然失色的事——”
“只要你别从那儿跳下去，什么都成。”Break down在Knock out话语的间隙里紧张地插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备选项之一。”Knock out无奈地从楼顶边缘跨下来，他双臂张开，向着Break down走过去，并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好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毋庸置疑会成为他人生中最糟糕的告白记忆。恭喜，Mr. Break down又将获得Knock out人生中为数众多的第一次的其中之一。
“Break down，我必须得说你是个非常特别的人。你毁了我至今为止都非常完美的约会史，尽管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说得对——我大可以随便答应啦啦队队哪个女孩，或者校队的哪个男孩，他们能帮我安排好一切，我只需要点点我的头，然后在告别的时候礼貌地笑一下说，今天很愉快谢谢你，这群傻家伙就会回家抱着枕头乐一晚上。”Knock out终于把自己心中的话一吐为快，他抓抓脸，把手插进衣兜里，无可奈何地看着Break down。大块头似乎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好吧，作为对刚才Break down那段意味深长得使他抓狂无比的”激情“话语的反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有点痛快。也许不止一点。
“事实上我可以和任何人凑合，永远像只漂亮的雄孔雀，轮流在所有爱我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占世界的百分之九十九吗——的掌心里飞来飞去，而用不着当只傻乎乎的落汤鸡，在这里和某个傻大个互相试探来试探去，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尽是些’我可能有点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之类的玩意，而心里其实恨不得把对方打一顿后把他压在地上亲来亲去的，你明白了吧？”Knock out把掌心向上朝Break down摊开，仿佛他刚才从衣兜里掏出的是自己的心似的。Break down露出了某种似懂非懂的表情，而Knock out已经没有耐性等待了。他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去，像Break down刚才握住他那样，像是要把自己的指头焊在他的手腕上那样，紧紧抓住了Break down，把他固定在自己的视线正中央。
“是的，无论多少遍我都会说，Break down，你是个特别的人。特别到我会将一件从未告诉过别人的往事向你轻而易举地说出口。特别到我想让你深刻地意识到你在我心中有多么特别，特别到即使这一天的每个细节都不能再糟糕，而即使我有无数次再次选择的机会，最后我也会站在这里，穿着十美元一件的衬衫吹着风，发型和表情都糟糕得一塌糊涂，嚼着一美元两个的墨西哥卷饼，眺望着既无月亮也无星辰的天空，还像个肥皂剧主人公，傻乎乎地从心底感到幸福，特别到我丝毫不想等待，一定要在这个既不浪漫也不得体的地方告诉你，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说完后，Knock out慢慢放开了Break down的手腕，它仍然在原地僵着，像是化为了某座石雕上的部件。又是一小会的沉默，要是Break down没有说出那句话，Knock out觉得他们俩可能会要一辈子在这里耗下去了。
“哇——我还是不能不说，我完全没想到这个结果。”Break down说着，开始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也是。”Knock out瞅着Break down越笑越厉害，最后甚至擦起了眼角，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见鬼，他笑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Break down最后问道。
“在美术馆的时候。你讲美术史的样子把我——怎么说，有点迷住了，那样的？”Knock out说完以后都感觉自己有点傻。
“是吗？普神啊，我的努力没有白费。”Break down扬起了嘴角。Knock out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等等，你这家伙——”
“没错，在一个周前我从队长那听说你代替了Starscream，所以赶紧熬夜做足了功课，才赶在当天报了名的。”Break down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所以你早就认识我了？”Knock out瞪大了眼睛。
“应该说，早就喜欢你了？”Break down挠了挠脑袋，而他这个举动只让Knock out想狠狠踢他一脚，虽然Knock out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那你为什么把我认成Starscream？”
“呃，我想，那是太紧张了？”Break down的脸涨红了，看来没少为那天的失误自责，“我本来是想找你要电话号码，又不想暴露出这是精心策划的结果，结果一看你签了个名就说漏嘴了？真对不起，我——”
“不，不，我们先从最开始说起。”Knock out发现这种审讯游戏真是使人乐在其中，要是结果都不这么令人火大就好了，“你又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Starscream和Megatron刚好上的那段时间你不是经常被邀请来校队的庆功会吗？你把好多人都迷住了，包括我。只是我从没跟别人说过。”Break down回忆起来的时候似乎仍然心有余悸，“最近有几个人天天在队里说要泡你，我吓得连觉都要睡不好了。”
Knock out看着又开始僵着脸的Break down，忽然发现对面的傻大个也并非像他所展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他从这个并不算炎热的早晨开始回想，Break down手里满满的汗水，他在摩天轮里的欲言又止，以及在抓住自己手腕时那双简直要烧起来了的金色眼睛，然后明白了什么。他们俩其实都把情绪满满写在了自己脸上，却没想到对方因为太在意自己，以至于完全忽视了那显而易见的种种暗示。Knock out越想越气越好笑，以至于最后也控制不住自己，笑着骂道：“这——真他妈——太糟糕了——”
“是吗？我反而觉得今天棒极了。”Break down脸上依然洋溢着那种天真烂漫的幸福表情，他的眼睛在灯光底下闪烁着辉煌的光芒，一会像是无穷的星辰，一会像是满足的月亮。
“那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个部分？”Knock out没好气地说。思考一下，千万别说是墨西哥卷饼，拜托。
“你。你是这一天里最棒的部分。”Break down几乎是毫不迟疑地说出了口，而他脸上的羞赧表情并没有阻挡他继续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怎么说呢——无论在哪里，吃什么，还是怎么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Knock out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嗫嚅了一下把脸转到一边，然后说：“所以，这是一次约会，嗯哼？”
“现在是了。原来我还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呢。”Break down一本正经地说道。
Knock out哼哼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但在路灯下Break down看到他的耳朵红了。他艰难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Knock out，我喜欢你。”
尽管早就知道他要说这句话，但Knock out心里还是突然地颤了一下，像是小提琴的弦在即将演奏出一首动人曲子的时候被琴弓所触碰的一刹。他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上Break down了：从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从那双坚定而温和的金色眼睛里隐隐明白他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没想到的是，那瞳孔中为他而燃的火焰过于热烈美丽，以至于他自己也被那火焰所吸引。当他们相视的时候，就像两块磁铁正对的南极和北极，牵引着他们自己磕磕绊绊地穿过所有的顾虑，自嫌与胆怯，奋不顾身地向着对方疾驰而去。尽管一路上有诸多的不快，他们最终还是会紧靠在一起，在彼此心中的火焰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他们会为此感动得鼻酸眼热，即使这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小故事而已。
Knock out感觉自己被某种多愁善感的情绪抓住了。怎么了，只不过多了个男朋友而已嘛，振作些。他大声吸了吸鼻子，然后说：“好吧，我现在心情很不错，所以什么要求都能满足你，怎么样？许个愿吧，只许要一个。”
“嗯，这样的话。”Break down沉思了一会，吐出的答案让Knock out一下子就失去了得来不易的感动，“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这样可以吗？”
“废话，当然会一直在一起了！”Knock out边瞪他边笑，这回真的踢了他一脚，“我的意思说，有没有更浪漫一点的要求，这样的？”比如说开房之类的，快点，能被人挑起兴致的Knock out大人可是过时不候的。
“那就……”Break down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连脸都有些红了。对，就是这样。“我想要吻你一下，可以吗？”
Knock out的神色僵了一下，很快又扬起了一个笑容：“可以，来吧。”好吧，也许他是太心急了，毕竟这可是他头一次爱上什么人。循序渐进也是交往的一个重要过程，一步一步来也挺好的。
Break down犹豫着走近了两步，脸上的表情仿佛有谁掐住了他的喉咙似的。他俯下身子，凑近了Knock out的脸庞，在Knock out自然地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用自己的嘴唇紧张地蹭了蹭Knock out的嘴唇，稍微贴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分开了。然后他长吐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使一切都变得灼灼生辉的笑容，仿佛他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壮举。
“……”Knock out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满脸欢乐的Break down，觉得自己还差一点就要杀人了。他连做了几口深呼吸，艰难地开口，“刚才那个是你的初吻，对吧？”
“嗯，是啊。”Break down说，挂着傻笑，脸上除了不好意思没有半点反省的味道。
“你是傻子吗？！”Knock out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猛地抓住Break down的衣领逼着他弯下身子，在两个人嘴唇再次相触的时候伸出舌头在Break down的嘴边画了一圈。Break down吓得一下张开了嘴巴，Knock out的舌头迅速伸进Break down的嘴里。Break down起初瑟缩了一会，然后才犹豫着配合起来，在深吻中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按住了Knock out的腰，到两人分开的时候他还无师自通地在Knock out的臀部上揉了两下。Knock out帮他舔去嘴角的银丝之后把脑袋埋进他怀里，两个人同时咳了一下，脸上都红得像刚灌了几杯酒似的。
“嗯，我在想——”Knock out把脸从Break down怀里抬起来的时候，大个子这样慢吞吞地说。
“我家。”Knock out毫不犹豫地接上了。
“好。”Break down再次把Knock out埋进自己怀里。两个人都没有问对方什么时候出发。
因为夜还很长，而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故事，有你我二人就永不会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