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贝叶
01.
12月的兰城，已是滴水成冰，怀孕八个月的张晓像个笨拙的企鹅一样摇摆在去医院的路上。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还不待张晓指示，准奶爸唐建已经快速地从自己口袋里挖出了媳妇的手机，贴心地接通按开了免提。
“喂，你好。”扒拉下碍事的口罩，张晓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快速地应答。
“啊，张晓，我是刘畅啊。”
“刘畅？哪个刘畅？”张晓深觉自己一孕傻三年，语气里不由地带上了尴尬。
“哈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连你小学同桌都忘记了。”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原来是你啊……”
张晓一脸莫名地和人寒暄了一会，刚想主动问刘畅打电话过来啥事，对方已经毫不客气地开了口。
“对了，大美女，听说你现在是做杂志的，大编辑能不能帮我写篇演讲稿啊？”刘畅开门见山，张晓一脸蒙圈。
“额，我们是行业内杂志，做的多是交通上的事情，再说我也没写过演讲稿啊。”
“哎呀，大才女就不要谦虚啦，你们做编辑的，写个演讲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张晓一头黑线，一肚子的拒绝话，当下愣是一句都想不起来。唐建看媳妇一脸着急，拿过手机就想开吼，哪知对方已经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末了，还“礼貌”地发来短信，“对了，下周就要啊，老同学拜托啦，大恩不言谢”！
不言谢你个大头鬼！张晓无奈，嘟嘟囔囔地进了医院。
02.
这不是第一个找张晓代写演讲稿的人，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小城里的单位搞活动基本同步，张晓进去做个胎心监护的时间，唐建已经帮着拒绝掉了类似的三位“老同学”。话说到后面，唐建都有点火了，可对方还是没皮没脸的，“哎，多大个事啊，几分钟就写出来了”。
“说得那么简单，你自己怎么不写去啊你？”
“那我不是做工程的嘛，专业不对口啊……”
唐建气结，也懒得再废话，索性直接替老婆关了手机。
在唐建的印象中，张晓的“朋友”总是扎堆出现。时段也很特别，一般都是国家开了什么重要的会，或者省上有什么特大行动。
张晓的性格比较软糯，俗称“包子”。除了那些找人帮忙还出言不逊的，她一般都会或多或少地帮上一帮。
唐建刚和张晓认识的时候，当得知张晓是个小编辑的时候，也曾默默嘚瑟过那么一段时间。“哎呀，这下年中、年终两个总结终于不用死自己的脑细胞了”。
作为一个纯理科生，“作文”一直是唐建的软肋。可当张晓真的成了自己的媳妇的时候，自己还没用一次，已经被自己的朋友先占了便宜。
当然，这也怪唐建自己。婚礼结束后，当着一众哥们的面，他把自己媳妇的职业大肆吹嘘了一番，引得一群“见文生恨”的男生羡慕不已。
哪知道，蜜月还没结束，唐建最好的兄弟已经不客气地找上了门，声称自己能不能在演讲比赛上拿奖就看弟妹的了。张晓瞪了唐建半晚上，此时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丈夫卖了个精光。
03.
兄弟就职于银行，张晓对金融一窍不通，简直无从下手。海口已经夸下了，唐建只好亲自上阵，一点一点地从脑子里往外捞那点残存的专业知识，帮着媳妇一起替兄弟卖命。
一个通宵后，磕磕绊绊的演讲稿终于出炉。唐建兴冲冲地发给了兄弟，隔了很久后，对方才回过来一句感谢，怎么看都带着勉强的意味。
唐建心里不痛快，觉得兄弟太对不起他们夫妇的付出。到了晚上，兄弟又打来了电话，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唐建敷衍自己的不满意。这下，唐建终于明白，自己被媳妇瞪得一点都不冤枉。
所谓隔行如隔山，再是文字专家，也没法越过专业盲区去定义别的版块的权威。从那以后，除了偶尔让媳妇帮着检查个错别字，唐建再也没有利用过张晓的“职业之便”。
可是，解决了唐建这边的问题，张晓的软包子性格还在持续不断地招来更多的“硬包子”。有时候是演讲稿，有时候是宣传方案，有时候是年终总结，有时候甚至是一封莫名其妙的“辞职信”。
张晓每每拒绝，对方都会来一句“哟，这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啊，别谦虚啦”。言辞再狠一些，对方甚至觉得她太拿自己当回事，见面都恨不得绕着走。
04.
如今，张晓即将临产，仍有人打破了头地找她帮忙。她从小就喜欢写东西，工作后经手的宣传稿件大多又红又专，可她还是写得很快乐。
遇到朋友们求助，张晓也挺乐意帮忙的，但前提是她得真会。上大学的时候，教授信心百倍，期待他的学子们都能“一支笔杆走天下”。那时候的张晓和教授一样，对这个理论深信不疑。
可是，真到了工作岗位，她才渐渐明白，“文字”的涵盖范围虽然宽泛，但也是有界限的。再多的情感，没有过硬的专业知识铺垫，只能是四不像。
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张晓“偷懒”偷得理所当然，一回家就躺在了沙发上。可是，偏偏就有人不让她闲着。
茶几上的手机已经滴滴滴地响了很久，张晓一概不理，可耐不住它实在是吵得人心烦。无奈地打开手机，一连串的短信纷至沓来，一条湮没一条地闪现着。
“嘁，这年头还有人用短信啊”。
“人估计是没你微信，哈哈”，正在厨房里切水果的唐建，听见张晓的声音，嬉皮笑脸地回了句话。
“老公，你敢信世上还有这么拼的人？”
“咋了？”
“就我那个小学同桌，人怕我不肯帮忙，从我博客扒了好多文章出来夸我……”
“额，既然他闲工夫这么多，演讲稿还是自己写去吧，不能累着你和咱儿子……”
“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宝宝睡觉去咯。”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