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源再在学校看到林一一的时候，期中考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十天?林一一大半个学期在学校呆着日子屈指可数，她总是在请假的状态。刚到这个学校时，看着总是空着的前座，李源真的以为前座的同学是个病秧子，可是每次看见林一一来学校时那轻快的步子，清澈的发亮的双眸，李源总在心里打着大大的问号。

“李源”，李源看着自己一直盯着的马尾突然开始移动，怔了一下从自己的无限疑问中回到现实。“嗯？”李源看着转过来的那张清秀没有过多装饰的脸，莫名的心慌。“以后就不要给我留练习了，丢起来怪麻烦的。”

李源看着她一抽屉塞的满满当当的前半个学期发下来的各种练习册和练习卷子，摸了摸头，这是因为林一一每次不来从前排传来的练习总是到她那张桌子就停了，他不得不走上前去拿，而且李源也实在不好意思跳过她，所以总是给她留下一份放在抽屉。“万一她回来要用呢。”就变成今天那一抽屉“题海”。

“你不要吗？课已经没来上了，练习也不用吗？”

林一一转了转眼珠，“嗯..我好像用不太着。”李源眼前又是林一一扎得整齐的马尾，她把头低下认真写着东西，细细的手腕在桌子上慢慢的移动。

那天林一一一直安静的坐在位子上，听课，下课偶尔有人过来跟她打声招呼，再无其他。

下午李源从办公室回来时班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看到林一一背着包站在桌前，看到他走过来，从桌上拿起了东西递到他面前。

“前几天去了杭州，淘了不少明信片，这张就当是谢谢你了。”李源接过，好像也不是什么杭州著名景点，只是几只候鸟停在芦苇旁，极为普通。

“那我走啦。”李源还未能抬起头说声再见，林一一就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李源想他的眼里一定都是大大的问号，林一一的存在似乎成为了比数学题还难解开的谜团。

二．

林一一写得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这是李源那晚看完明信片后赠言的第一反应。然后他才注意到内容  “天涯踏尽红尘 依然一笑作春温”，是苏轼《临江仙》中的一句。李源是个阳光大男孩，在学校也没少收过情书，他看过那些女生用着漂亮的信纸，工整的字体写着爱慕。所以当林一一站在他面前递出那张明信片时，他的掌心还微微出汗，他一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女生。他没想到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诗句，还未等他说出话，那个肇事者就已飘飘而去，像是四处游走不会留下痕迹的风。

林一一果然又没有再来，李源看着空落落的前座，总想起她那天细细的手腕，她就是这样写出那么好看的字的。李源记住了不再给林一一留卷子了，不然下次回来她又要说要丢怪麻烦了。

“大班长，那么好的春光在教室里发什么呆啊，浪费啊。”李源这才把眼神从前座收回抬头看向宋琨。

“那么好的春光你在这耍嘴皮子也是浪费啊。”李源白了宋琨一眼，低头看回课本。

“欸欸欸，我可没有啊”宋琨带着笑顺势就坐在了林一一的位置，看着空空的桌面，抱怨道：“你说这林一一也是奇女子啊，她就没再学校呆过几天吧，我们这都忙得跟那啥似的，她就跟不是这里的人一样。你说她去干嘛啊？”宋琨嬉皮笑脸的望向李源。

李源看着她干净的桌面，抿着嘴摇了摇头。

三．

“你是跟林一一比较熟吗？”李源也没想到他会打听起林一一的消息来，但他看着再没坐着人的前座，挣扎了好久还是找上了张楚。

张楚手里拿着书看着李源怔住了，“我 ..我想作为班长，林一一同学一直没来我还是要了解一下情况。我听说你们俩关系比较好，就想问问你。”李源突然觉得自己那么理直气壮。

张楚像是回魂了，放下书，急忙回答说：“没事的，一一一直就是就是那样的，她初中的时候也没上过几天课，她呆在家里呢。”

“她就一直在家里？”

“是啊，我父母和他父母是同事我也就去过几次她们家，她呀，怎么说，不是孤僻，只是比较少接触外界，除了去旅游，她几乎就是用书和电影来认识这个世界的，她没什么问题的，真的。你看她之前不是和大家相处的挺好的吗，对吧？”张楚像是着急着辩白的小孩，李源只好点头离去。

李源躺在床上拿着那张明信片，原来那个一直缺席的林一一只是不想和这个世界接触的小孩啊。可是她又不像是一直住在象牙塔里的公主，除了她那随时像风一样飘游的感觉，其他与一般女生无异啊。

“天涯踏尽红尘”好像真的很像她。可为什么却又是栖息的候鸟呢。李源觉得他比之前更加迷惑了，望着白白的天花板，李源没有注意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像个得不到糖的小孩。

四．

李源没想到林一一再来的时候就只是来办理退学手续的了，当李源在办公室看到她时，心里一惊，走上前算是从容打了一个招呼。林一一也只是冲他笑笑点头示意，然后他就听到班主任说:“你去学生处再盖个章退学手续就搞定了。”李源望着林一一接过老师手里的资料，笑着说了一声好。

李源看着林一一越走越远的背影，他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个扎着马尾的林一一坐在他前面认真的写字了，“林一一，等一下。”

林一一按约好的时间来到公园时，李源远远地就向她挥手致意。李源知道他没时间在这烦恼为什么会约林一一见面，他好像有很多问题积在心里，全关于她。

“你退学之后去哪啊？”李源已经知道林一一是不呆在学校的，可退学一定有她的理由。

“啊..我可能会出国呆一段时间，我好像在家里呆的有点久了。哈哈”李源之前没看过林一一这样的笑，像一只小猫。

“我听说..你不来学校，只是一直呆在家里…”

“是啊”，林一一微微转头看向李源，“很奇怪对吧，我并不是不喜欢学校，也不是不喜欢接触人，只是想换个方式去寻找飞的方向。你看过《阿飞正传》吗？我觉得我只是不停的想飞，可我并不是那只无脚鸟，我在努力的找一个栖息地，嗯..就像人不停的漂泊就是为了归乡。我也是，在寻找着呢。”

李源看着林一一在路灯下微微发亮的双眸，好像比在学校看向他时更加清澈。那一刻李源才知道林一一所有的漂泊，在红尘，在书里，就是为了寻一处栖息地，就像明信片里的候鸟，寻到自己舒服的地方，寻到心安的故乡。

五．

林一一走的那天，李源去送了她，像个相识多年的好友。当林一一发现李源放在她包里的那张明信片，才明白人花了一辈子寻找栖息地，却没发现这个过程一切都只为海，而不是彼岸。

“我的心是旷野的飞鸟，已经在你的眼里找到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