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逢的那天，我问妹妹，你为何叫自己老妖，她说：“我不想老去，我是妖精。”
她说的一点没错，她就像个小妖精，从小她都是古灵精怪，甚至任性捣蛋。而我，安静内向，乖巧听话。但这也没有妨碍我和她形影不离，在我那个漫漫悠悠的童年生涯里仿佛只剩下了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在我2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她。我妈妈抱着我看望了她最好姐妹的孩子，小妖精出生了。
1
“姐姐，你信不信，我可以穿着小高跟鞋和裙子，戴着墨镜，拿着10元大钞票去商店买东西。”
当我面前的孩子瞬间变成了那个她描述的摩登的模样后，我被惊呆了。当然这些都是她从她妈妈那里偷来的。我跟在她后面，她拎着包，仿佛一个滑稽的小大人，在我们那条老街上神采奕奕的走着。
老街是我们的故乡，那条承载了我所有童年记忆的老街，深邃幽长，蜿蜒曲折。在我长大后无数个午夜梦回中，一度重回老街，在那些古老沧桑的木板屋子间穿梭，寻找着那段被光阴销蚀后的回忆......
老街上有一座小桥，桥很窄，桥旁边的栏杆，只是稀疏的几个铁杆子，中间的空隙足够一个人掉下去。所以我们每次过桥都是屏住气，小心翼翼。
妹妹一手扶着墨镜，一手拎着包，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街上的大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我在那里羞红了脸，她却神气活现的加快了步伐。
商店的售货员阿姨警告我们，以后不许拿大钱来了。
那一年，1990年，她8岁，我10岁。10元对于小孩真的是一张大钞票。
我从小都知道，她就是这样，爱美又任性。无可救药。
有一次，我发现我最心爱的小戒指不见了。戒指呢，正静静地躺在妹妹家门后的垃圾桶里。
“妈妈，你看你看，我捡到一枚戒指。”
她妈妈很快识破了她的伎俩。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走了我的戒指。不过我一点也没有生气。
因为她是我妹妹。
因为我们彼此的陪伴绵绵长长，唯一到无可替代。
那些有着阳光的午后，我穿着我的公主裙，她穿着她的蝴蝶结裙子，手牵着手。飞奔在飘洒着花香的田间。那些香味如同拖着尾巴，一路跟随着我们。
“姐姐，你看，蝴蝶飞在了我的衣服上。”
“姐姐，姐姐，我转给你看，我像不像蝴蝶”
妹妹转啊转，直到裙子飞舞了起来，在太阳的光圈下，一层一层绽放起来.......
2
岁月如同蹑足的猫步，悄然无声。
2000年，她18，我20。她告诉我，她恋爱了。
我外出读大学，没有手机的年代，我们就那么断了联系。
我们在黄浦江的两畔，各自结婚生子。
直到微信的出现，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叫老妖的人加了我。翻看朋友圈。“昨夜又梦见他了……”
有人说过，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我们的生命轨迹，在各自游离了多年后，如今又重新回到了彼此的视野之中。
那是2009年，我29，她27。我有了一个儿子，她有了一双儿女。
我问妹妹，你为何叫自己老妖，她说：“姐姐，我想回到小时候，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妖精。”
我突然觉得有点哽咽。
我问她那个“他”是谁。
18岁那年，妹妹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关于爱情。她倾其所有对待的那个“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妹妹。
“姐姐，你尝到过天塌下来的感觉吗？”
妹妹没有舍得扔了他给她买的婚纱，白色的婚纱，闪耀着利剑一般的光芒，在每一次打开衣橱的瞬间，从妹妹的眼睛一直刺到她的心脏。
我知道妹妹一定很痛。
妹妹开始暴饮暴食，整夜整夜失眠，后来只能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我害怕睡着，因为睡着了他就会出现，我不想看见他。”
妹妹胖了，不美了，那个男人如同蝗虫般啃噬了妹妹所有的青春。
可是，人生还是要继续的，她在全家的操办下，结婚生子，儿女双全，老公事业有成。外人看来一切都很完美。
是的，一切都很好，只是不会爱了。日子如同白开水，索然无味。
我问妹妹：“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你还会愿意遇见他吗。”
妹妹看着远方，没有回答。
3
2016年，她的女儿8岁，儿子5岁，我的儿子9岁。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们3个牵着手在草地上追逐着空中冉冉升起的风筝。迎着风和阳光，还有婆娑起舞的树叶。我和妹妹相视而笑。
生命是一场轮回，我觉得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