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我是正在这一夜回到我的故乡鲁镇的。 虽说故乡,然而已没有家,所以只得暂寓在鲁四老爷的宅子里。

读书的时候没感觉鲁迅写这段话怎么样,现在仿佛明白其中的某种况味。正月初一的火车票买好了,在上海过完年就直接回老家,正月初六再回来。过年回家,对于我来说,似乎只是一种仪式,姐姐一家从北京过来,我们从上海过来,春节期间和爸妈在一块,热闹热闹,仅此而已。

我好象没有什么乡愁,有的时候有点难理解叶落归根那种说法。我有时候想,落叶飘到哪就算哪,这才是落叶的命运呢,不是挺好吗?以前看过王朔写的一篇文章,说美国是由一群不热爱自己祖国的人组成的。我一看就喜欢上了。

哎,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淡漠了呢?记得十五年前坐绿皮火车离开家来上海的时候,我一路流着眼泪,那种家庭的温存的留恋,让我难以割舍。后来,每一次离家,伤感就会淡一点;每一次的返乡,渴望也慢慢淡下来。到了现在,都不是很想回去。回去,有什么呢?就象鲁迅替我发出的那声叹息,"虽说故乡,然而已没有家"。对于我来说,家乡挂念的就是父母,另外的那些亲戚们,虽说血浓于水,但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拉长,每个人都有了自己关注的心事,情感和心理上也慢慢的疏远。或者就象兰姆说的那样,童年的朋友,就象童年的衣服,长大了都穿不上。

望不见故乡,望不见童年,大概是我不想回家过年的原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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