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到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明月初升，父母、爷爷奶奶还有外婆已开始在后院准备晚餐。刚进后院，院角那棵葱茏繁茂的高过院墙的栀子花树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它现在已经长成了蘑菇样，密密匝匝的树叶像打了白蜡似的，朦胧地发出润泽的光。
我边和家人打着招呼，边走到了树旁，当初砍断的主干凸凸的，依稀可见，现在的树枝都是从主干旁边新发的芽长成的。椭圆形的树叶呈现出深绿色，定睛看，已能看见栀子花树枝尖吐出的花苞，一个、两个、三个……我边找边数，发现树上已挂满了栀子花苞。小小的花苞长得和芽孢一样，椭球形的，只是稍微大了点。
心里不禁感叹，已十年未见它这么繁茂的样子了，从上大学到现在，基本都是过年才会回来。在外求学的日子，每到五六月都会看到有老爷爷老奶奶用竹篓装着栀子花卖，相比于玫瑰花，它要便宜、清香许多。我总会买一扎插在床边的杯子里，再倒点清水在里面，一个多星期满屋都会是栀子花的香味，晚上伴着这香味进入梦乡，梦里仿佛回到儿时，母亲在为我梳头。
我走到母亲身边说，“今年估计要开很多花吧？又是丰收的一年。”母亲得意地说：“是呀！都没管过它，它却年年开出许多，而且花朵很大，到时邻里乡亲都会过来摘了放到自家的房间里。”看着边忙边和我聊天的母亲，皮肤还是很白皙，只是脸上增添了些许皱纹，银白的发根在乌黑的马尾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母亲的头发白的比较早，还不到五十岁，一年都要染黑好几次，她这辈子太累、太操心了。
母亲比较爱美，喜欢种花，总是用废弃的桶或盆刨点土种上邻里间摘回来的花。但她最爱栀子花，总说它好养、好看又耐用。后院这棵栀子花树和我同岁，是在母亲怀我的那个春天插的，夏天就生了我，算起来，它比我还稍大些。那天，母亲去地里干活，回来的路上掐的王大妈家的栀子树枝，然后插在后院的墙角，因为那里靠近池塘，不用浇水，这二十几年来也确实没人管它，只是花开的时候，摘掉它的花朵。
第二年，它就从筷子大小发芽长成了小树苗，甚至还开了一朵小花。当然，这些都是母亲告诉我的。我对它的记忆是花开时，满院的清香、翠绿的树上星星点点的白以及邻居们你一朵我一朵的摘回家的情景。
这期间母亲都会在我的羊角辫上各扎一朵栀子花，然后说我的小公主真美。那时家里穷，栀子花是我唯一的头饰。平时都会抓乱头发的我，在那个栀子花期，可以保证不弄乱一缕头发。因为，我觉得那时的自己就是公主。
后来，为了提高生活质量，母亲和叔叔伯伯们南下去深圳打工，当时父亲是事业单位的职工，虽然工资微薄，但却是铁饭碗。父母商量后，决定母亲一个人出去，父亲继续在家上班。
十年后，也就是我上大学的那一年，母亲才结束那段南下的生活。在我八岁到十八岁的时候，一直留着短发。开始是因为母亲不在身边，而父亲手拙地将我的头发梳地歪歪扭扭的，母亲只好带我减掉长发，后来因为学习任务重，短发比较方便，就一直到大学才蓄长发。
但是每到栀子花开，看到班上的女同学扎着栀子花的时候，我就会特别的想母亲，会从后院的栀子花树上摘些下来放到房间和教室的课桌上。那时，特别不希望母亲出去，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盼着日子快些过，过年的时候时间慢点走。
自己工作之后，才明白母亲这十年的辛酸与不易。她最初在深圳摆台球桌，后来开小卖部，再后来在叔叔的餐馆从事采购工作，每天早上2点起床，三点半点跟着采购车到市场采购，五点半前把新鲜的蔬菜送到餐馆，然后吃早餐、报账，九点回去睡到中午十二点起来吃午饭，这种打乱节奏的生活对她的身体伤害很大，导致她现在经常身体不适。丈夫、孩子以及父母都不在身边，她默默地承受着这份离别相思之苦。
母亲出去的第三年，奶奶说这棵树长得太好、太占园田了，不如挖掉多种些蔬菜。我死活不让，奶奶只好砍掉树枝，看到原本茂盛的栀子花树，在砍刀的挥舞下，只剩几根光秃秃的主树干，我心疼了好久。但是，第二年它又发芽，还长出了好多新枝丫。
如今，叔叔伯伯们都已在深圳安家，爷爷奶奶身边只有父亲一个孩子，而父亲长期在工地上跑，养老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母亲身上。母亲从无怨言，有时我也会担心，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但是，从邻居们夸我奶奶有个好媳妇的言语中，我就知道，母亲是真心实意地尽儿媳的义务。奶奶中风后，是母亲在床前伺候，爷爷脑淤血，也是母亲照顾着。本来婶婶们都说要回来和她轮流照顾的，她却说你们在深圳也不容易，就不要来回折腾了，我应付的来。
外公四年前去世后，外婆开始跟着我们，母亲一个人照顾着三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操心我和父亲的事情，几年如一日的默默操持着家务。
母亲就像栀子花一样，没有玫瑰艳丽的外表，没有牡丹高贵的身份，可它不求回报的默默的散发着香味，默默的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
母亲节就要到了，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是她们，十月怀胎给了我们生命，是她们，日夜操劳不求回报的养育着我们。愿她们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备注：在网上查了栀子花的花语：栀子花从冬天就开始孕育花苞了，直到夏天才会绽放，他的含苞期愈长，清芬愈久远；栀子树的叶，也是经年在风霜雪雨中翠绿不凋。所以虽然看似不经意的绽放，也是经历了很久远的努力与坚持。由此可见，栀子花的花语永恒的爱与约定很是符合这一特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