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之《围城》

《围城》是小学的时候看过的,至今其实已经连主人公的名字都蒙上一层未明的薄雾。文学作品导读选修课,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关于文学作品的评论,机缘巧合,又兜回原点,再遇围城。但看的角度又是另一番风情,其间,也难免还残留幼年时的想法。

围城,两个字,不免让我想到围棋,紧扣“围”,总是给人一股压抑之感,有点穷追末路,英雄捉襟见拙的促狭。但围棋,是两个人的你追我赶,是两个人静默的厮杀,一场捕猎,是主动的出击。然,围城,是一个人的城,它是静物,安静地在原地,靠着自身洋溢的魅力,诱惑着他人进入。有点作茧自缚,一群人的作茧自缚。城中城,围中围。各有各自的城。各自是各自的主人,亦是他人城中的客人。城是活的,也是死的。如钱老在书中巧言,城里的想出去,出不去,城外的人想进去,又冲不进去。这个城本意指的是男女之间的婚姻,然而,同时影射其他。

围城的背景是动荡的战争年代,发生在中上阶层高级知识分子之间的爱恨故事,忍俊不禁,看来,恐怖如战争,亦不能熄灭人的原始欲望和感情,管你战争打得究竟是多水深火热,该恋爱的还是恋爱,该成家的还是忙着张罗婚事,也难怪人类越来越多啊。同时请注意,这是关于中上阶层高级分子的小说,中国的小说鲜少涉及这一层面的。在曹文轩先生的读书札记《阅读是一种宗教》曾浅谈到,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主角几乎无一例外是农民,平民,普通市民,似乎没有出名的以高级知识分子为主的小说,《围城》就像是一道曙光,开辟了另一番新天地。原因乃是中国当代小说家们自知笔力微薄,能力有限,知识分子在文化的隐蔽之下,人性隐蔽得更深,就像古时候的小姐,养在深闺里,轻易,外人是见不得。就算是见,一层帘幕也是少不了。这就是微妙之间见分寸,一个优秀的作家,往往体现在对微妙的把握,对人性和情感的细节接收,用匀称美感的语句将其诉于纸上,传达给读者。微妙是什么?微妙是小草被风打歪时那声痛叫,微妙是阳光倾泻的角度,是那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微小,难以捕捉。也只有学贯中西的大家,方能观察并将这种微妙给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人揣摩,推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完结或未完结,在各自的故事里或大笑顿足,或哽咽抽泣。人与人的故事妙在各不相同,却又巧在情感相通,彼此能感同身受。看着围城里的人们演绎着缤彩纷层,城外的我们情不自禁的用心去倾听每一分离合,叹息每一次天意弄人,并顺从时光衍化而来的缘分。《围城》的篇章始于一艘漂泊在海上的轮船,呵呵,好像这天下的故事都是从沧海里的一滴水里变换而来,在无垠的大海,波涛如何起伏,仿佛都打不破一滴水的围城。上善若水,水是柔性的,但却又是最牢不可破。

方鸿渐的登场还真是一个粉墨彩瑕啊!好一个殷勤大少!一上来就和女人染不清关系,冥冥之中,预示他方鸿渐一生与女人纠缠,为女人所累,因女人而忧。风情的黑美人鲍小姐是粉,冷傲清高的苏小姐(苏文纨)是那滴墨,方鸿渐的出场就是在美人的簇拥下缓缓展开。鲍小姐是混血儿,摩登女性,衣着胆大,行为骚挑,拨动了方鸿渐这个情场嫩手心痒痒,导致方鸿渐无视鲍小姐已是有未婚夫之妇,无视自己于鲍小姐是无爱之心,只是追随着男与女之间欲望的气息,贪图一夕欢畅。然,苏小姐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散发着墨香的女人,出场带有新派女性的矫揉造作,在甲板上,悠悠看书,但心里却嘀咕着鲍小姐的轻浮。同时,她是一个自恃甚高的女博士,尽管在当时年代看来年岁不小,仍难掩一袭清墨之美,美虽美矣,可别忘了中国有句古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苏小姐虽然内里未必很差,但美貌掩盖不了她的虚荣与表里不一。嘴上面上是一套,但心里却自有一番乾坤,外人是难揣测一二三四。明明心里欢喜方鸿渐,但却藏着掖着,不挑明,拐着弯想让对她无意的方鸿渐追求她,同时也鄙夷鲍小姐以风骚迷惑方鸿渐,以及她后来阻挠并拆散唐晓芙与方鸿渐恋事耍的把戏,让曹元朗,赵新楣,方鸿渐为自己争风吃醋的可笑,等等,难免让我很难将她与美人联系起来,也是看完这本书后,在网上查看了一些论文,方始发现苏小姐也是容貌姣好。有时候,阴谋伎俩使多了,美貌恰而成了恶劣品行中若有若无的装饰。方鸿渐兴许因这点,敬文纨而远之。

船总是在不知不觉就靠岸了,不喜与人打招呼,不喜与人告解。鲍小姐与之颇有共性。一下船,闷声不吭的,突地,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向模样不甚好的未婚夫,唯恐身后的尘埃脏了衣服的边角,连方鸿渐本人都有点措手不及,仿若之前是另一个鲍小姐。鲍小姐,是一阵海风,船停岸了,海风尚能停留吗?这段露水情缘注定要蒸发在这广袤的海面上。男人的一生中总会期待这样一个鲍小姐,能为平淡的生活润一道趣味。

然,苏小姐,不是一阵海风。苏小姐全名苏文纨,文,乃文气,学问,纨,旧指富家子弟的华美衣着,泛指富家子弟。因而,昭示苏文纨是一个富家千金,也就是现在的白富美,貌美,有学问,家底殷实。这文与纨,有时候搭配在一起是好的,但有时候却不一定。苏小姐开场伊始,虽有虚荣,贪慕被男人吹捧的感觉,自视清高的毛病,但不至恶劣,只是在后文奚落方氏夫妇,且竟然从事走私,发国难财,身为有夫之妇,居然还与赵新楣勾搭,真是应了甄嬛传华妃所言,贱人就是矫情。文,是假文气,盗窃他人之作品,为自己文章之嫁衣,真博士居然被假博士看穿,纨,后面的苏小姐,倒是逐渐承袭了资产阶级的财气与匪气啊!

接下来出现的女子,名曰唐晓芙,乃是方鸿渐错过的但却铭记的美丽女子。唐晓芙,有张端正的圆脸,眼睛不顶大,但圆溜溜,灵巧神气,肤色白里透红,是女人千方百计調粉抹脂调试出来的好气色,唐这个姓氏让人很容易想到盛世唐朝,一股和睦繁强之气,体态丰腴,风骚独领的杨贵妃在华清池那一抹风华,脆脆地搬移到唐晓芙身上。晓,美好的清晨,有清爽的空气,鸣叫的鸟儿,芙,一朵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钱老,用语言的魅力打造了一个天生质美的女子,一个方鸿渐的梦中情人,一个中国男人的梦中情人。她,美丽,大方,可爱,单纯,直率,对爱情看的比天高,比海深。但也因此,被苏小姐挑拨,误解,负气对方鸿渐说出,她的男人是清白的,他的过去,现在,未来,她只能是他的全部的唯一。她的傲气,容不得方鸿渐过去的往事,那些掺了真真假假的往事。因而令方鸿渐的颜面尽失,姻缘到此就搁浅了,像一艘在海中央抛锚的轮船,不得不拉回岸边,搁浅。

最后出场的女主角,最主的那一位,是孙柔嘉,她是方鸿渐的妻子,也是绝大多数中国男人老婆的一方剪影。杨绛先生对于孙柔嘉的评价着实出彩,“孙柔嘉受过教育,没什么特长,可以不笨;不是美人,可也不丑陋;没有什么兴趣,却有自己的主张。她享受的自由有限,能从城外挤到城内,有从城里挤到城外。孙柔嘉最大的成功是嫁给方鸿渐,最大的失败也是嫁给了方鸿渐。她成功地将方鸿渐引进了城,也成功地将方鸿渐推出了城。”孙柔嘉这名字乍一听,是能联想到一个娇弱的女子,的确,她也是用一袭娇弱将方鸿渐引入城,从而令方鸿渐稀里糊涂的娶了她。实则,孙柔嘉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家里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从小不受父母关心,养成她独立自主,要强的性格,权利以及控制欲都特别明显,这也是婚后感情出现问题的关键之一。古籍里面的柔嘉二字实则讽刺君主统治驾驭之道,如《诗.大雅.抑》篇有卫武公讥讽暴政名句:“传尔人民,谨而侯序,用戒不虞,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 其实,方鸿渐对孙柔嘉的第一印象就是没印象,因为孙柔嘉很普通,就是你我身边路过的普通人而已。也就是在船上的时候,孙柔嘉无意之间听到方鸿渐与赵新楣的谈话,方鸿渐的善良与温和,深深的吸引了孙柔嘉,加之方鸿渐相貌堂堂,温和尔雅,举手投足有股洒脱,学历高,家境也不错,转而编织了一张网,一面能把方鸿渐网住的谋略,以单纯娇柔为幌子,但这一切,在赵新楣的眼里,早已如同明镜一样的雪亮,赵新楣是很有智慧的人,虽然在苏文纨上栽了个跟头,看其他的事情,做事待人,远比方鸿渐心里有尺寸 。出于朋友间的善意,提醒了方鸿渐这个女人不简单,心机很深,只不过,方鸿渐并未苟同,不以为意。孙柔嘉最后成功的将方鸿渐纳入席幕,但婚姻是青春的坟墓,是一座围城,她的个性,咄咄逼人,太过自主,欺压方鸿渐一点爷们儿之气都没有,结果是,两人在围城里斗得鸡飞狗跳,围城的结局是以孙方两人负气,孙离家出走,方疲倦的在床上痛哭,往事历历在目,是谁将他推到这个地步?可悲,可笑,时间与造化的捉弄,是上天的失误,还是冥冥之中性格早已注定一切。

接下来,不得不说说赵新楣,哈哈,真是造化弄人,因苏文纨,原先与方鸿渐闹得不可开交,像个幼稚的小孩子。好比赵新楣是书中的顽童阿丑,方鸿渐是阿凶。但,因后来苏文纨与曹元朗结婚,他与方鸿渐一同去往三闾大学。一路上的颠簸与相处,两人之间竟从敌人变成朋友。正如钱老在书中所说,旅行是最劳顿、最麻烦,叫人本相毕露的时候。经过长期劳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才可以结交朋友。赵新楣成为方鸿渐唯一的朋友。而赵新楣也经常帮助方鸿渐,但在我看来,赵新楣身上难掩政客的弊病,从他帮鸿渐谋事,总有夸大之词,不踏实,且与有夫之妇汪太太牵扯不清,又与文纨藕断丝连,难免让人萌生异样情绪。不少读者认为赵新楣是成功的,的确他和所谓的成功人士别无二致,同样是在战争年代,混的就远比方鸿渐风生水起,但我相信在钱老的眼里,赵新楣或许没方鸿渐来的让人心里舒坦,城府过深。围城的结局就像一个悬念,它没有明说什么,有无数个结局,天马行空。谁知道,方鸿渐远赴重庆,是受到赵新楣的优待,还是敷衍?政客的话,最要不得,空得很。

主角总是压轴的,因而我把方鸿渐放在最后。方鸿渐,这个名字,方,无形给人条条框框的感觉,四四方方,正如他虽是留洋学生,但骨子里仍保留着中国传统的思想,一板一眼,如他父亲一般。鸿渐,往日的一展鸿图,不可避免地被生活中的尖锐给磨得渐渐没有了声响。直接用SWOT分析来简单地解析这个名叫方鸿渐的男子吧。其中,S代表 strength(优势),W代表weakness(弱势),O代表opportunity(机会),T代表threat(威胁),S、W是内部因素,O、T是外部因素。S:1.学术方面,虽然是个假博士,弄了个假博士文凭,但的确是欧洲留学生,在当时那个年代,他的学问应当不错,从他在三闾大学后来越教越顺手,看出他肚里是有墨水的。2.在思想方面,我觉得方是众多角色中思想最深邃的,他的文凭没有苏与赵的来得真,但有可能与他是搞哲学的,总能观察到旁人不会花时间去想的人生细节,比如他和孙柔嘉离开三闾大学,来到香港,完成婚礼,再一次乘上远去的轮船,赶往上海,只不过这时,他们两人从普通朋友转为一生一世的夫妻,心境不同。他们两人立于船头,方鸿渐突地想到了并向柔嘉说缘分真的很神奇,为何这艘船上的人会共同来到这里,不先也不后,原本不认识,但仍能深交,但孙柔嘉听了之后也只是打打哈欠,还责怪他怎么从两个人的事牵扯到全船的人呢?方鸿渐虽作为不大,但他是全文最具有知识分子气息的人。3.相貌方面,能吸引到这么多位女人的心思,断然得有俊俏的皮囊为媒介把,至少五官必然端正。4.品性方面:虽然方做过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情,也没有做过什么大名堂,但总的来说,他的品行还是不错的,心地善良,为人着想,自尊心强,行为端正。W:1.没有远大志向,得过且过,不会主动清晰追求自己想要的2.太习惯依靠别人O:方鸿渐从头到尾都有很多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从开始的周家免费资助留学,甚至是最后陆家愿意提供工作。只不过性格决定命运,他总是没能把握,当然其间与他的做事准则有关。T的话就没什么好说了,毕竟不是企业方案规划。

围城里面的事情,其实就是我们生活中的剪辑。人与人的交往,本来就是如此。人与人聚在一起,动不动自己冒犯别人,或者别人开罪自己,好像一只只刺猬,只好保持着彼此的距离,要紧密团结,不是你刺痛我的肉,就是我擦破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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