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号威布】假面舞会(单发完结)

  这不是一场莺歌燕舞,充斥着四溢的激情与活力的派对,而是一次如同欧式老贵族那般死板老调,同时又最不缺浪漫神秘色彩的邀约。

  赴约的人只有两位,他们各自带着为对方精心设下的假面陷阱,踏入了对方的牢笼之中。

  ——题记。

  

  

  【一】

  

  布莱克第一次意识到等级制度的森严性,并不是在他那远在棱石星上的家族中,而是这个带给他憎恨与不得不肩负起的责任的组织:邪灵。

  

  至于他如何在那本该由他担负起守护一职星球上大肆破坏,用那本该使在光明之处的暗影力量鞭打在信服他、喜爱他的弱小精灵上,从而获得邪灵高层的关注,再将其个人履历递到了邪灵首领的面前,获得加入邪灵的首肯,这些对于目前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了。

   “朋友,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半醉的斯宾塞对布莱克这个刚加入邪灵不久的新人说。

  “首领只需要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他的手搭在布莱克的肩上,靠着这几分力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布莱克见他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本以为他要离开,没想到对方猛地一个转身回来,甩开了头上那碍事的黑色帽兜,往窗边靠去。

  他也不是去欣赏皎洁月色,只是想找个依傍的地方。

  布莱克迟迟没有回话,他敛眉思索着些什么,不料一股酒味直冲鼻腔,扰乱了他的思绪。无奈之下,便悄悄将斯宾塞放在桌上的酒杯推得远了些。

  斯宾塞见对方不回答,竟笑了起来:“你也别惊讶,当棋子有哪里不好?至少证明你还有能够被利用的价值。”

  “你醉了。”

  “我是醉了。”斯宾塞重新坐回布莱克身边的长椅上,手臂慢悠悠地一抬,想将其搭上对方的肩,却被对方闪避过去。

  他也不意外,继续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就不需要我说得太明白了吧?你是我举荐的,我才给你点拨几下,换做旁人我可没这个心情。”

  斯宾塞,邪灵首领威斯克的心腹之一。布莱克便是通过他的举荐,才得以加入邪灵的。

  不然以他浅薄的履历,即使再等上个百来年,加入邪灵的可能也是不大。

  这场私人性质的酒约,以斯宾塞一人喝得酩酊大醉而告终。当然,个中缘由与布莱克脱不了干系。

  “夜色已深,我们来日再聊。”斯宾塞在临走时对布莱克告别道,“毕竟你也知道,首领安排下来的任务有多繁重,我已经记不得上次休假是什么日子了……”

  “是去年的圣诞。”

  一个沉稳磁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待斯宾塞用耳分辨出来人是谁,光是对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气势,就让他第一时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他的顶头上司,威斯克。

  “——!参见首领。”

  斯宾塞被这一惊,顿时酒醒了大半,他先是下意识地做足了对首领应有的礼仪,然后便杵在原地,慌张到进退不得。

  “我没记错的话,这会儿已经宵禁了对吧。”威斯克语气平静,瞧不出喜怒,他避开对方抱怨组织休假制度一事不谈,将话题转向不痛不痒的另一边。

  威斯克的眼神似乎透过了斯宾塞,直盯门内的布莱克,“你是组织里的老人了,给新人做出的榜样,就是这副模样?”

  “请首领责罚!”

  斯宾塞也不辩解,他突然半跪在地上,低下头,双眼只敢盯着地面。

  其实宵禁制度,是为了防止敌方夜里入侵所做出的一个浅显的保障措施,并没有多少实际用处,只对大多数邪灵普通人员有效。

  至于高层嘛,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规矩,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但若是威斯克要追究起来,那可就不只是“稍微惹上一点麻烦”那么简单了。

  门内的布莱克没有出声,他也没有像斯宾塞那般慌张,忙着请罪。

  他仍然静静坐在椅上,双腿交叠,将身体重心全放在左手的支撑上。

  布莱克拿起一个呈有半满酒液的酒杯,面对着威斯克举起,作出一副邀请的样子。

  “大人,来一杯?”

  威斯克挑眉,利眼微眯。

  他对这个新人可没有什么印象,是叫…叫什么来着?

  布莱克的脸庞算不得多漂亮,但总会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相对的,那双幽深的蓝眸,在中规中矩的姿色的衬托下越发迷人,瞳孔深处闪动着智者独有的光芒。

  他想他大抵是认得这眼睛的,事实上他觉得这眼神无比地熟悉。

  看似静如高山,防如死海的表面下,潜藏着的是如海啸一般的滔天波浪。这种眼底深处的思想无处倾诉,当事人也绝无分享出来畅谈一番的心思。

  莫名地相似…莫名地熟稔。

  威斯克想到自己之前处理事务时,斯宾塞推荐了一个人上来,想到斯宾塞也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便是随手卖了他个面子,给对方推荐的新人省下不少加入组织的核查手续。

  不过在那之后,威斯克就真没有再理会过这桩事了。

  这是威斯克第一次细细打量布莱克。他总觉得布莱克的脸上似是蒙上了一层不知名的雾,当他要细探时,那迷雾便婉然将其推拒开。

  有点意思。

  威斯克心中对于布莱克目前呈现给他看的这副面容的真假性已经有了把握。

  威斯克没有回答布莱克的邀约,也没有对斯宾塞施下责罚,他直径走入室内。

  这室内虽说是约酒之处,却干净整洁的得很,威斯克便寻了布莱克对面的椅子坐下。

  “敢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对我说话的手下,你是头一个。”

  “荣幸至极。”

  “你为了什么来到邪灵?”

  “力量。”

  布莱克得体地一笑,起身拿过一个崭新的空酒杯,放置在威斯克面前,接着拿起酒瓶给对方倒起酒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未束起的及腰长发垂落而下,在他和威斯克之间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布莱克稍一抿唇,空出另一手,将遮挡了光线的发丝拨到细长精灵耳耳后。

  威斯克被这一幕给晃了眼睛,终于问出声来:

  “你的名字是…”

  威斯克将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样子仿佛是个蛊惑人堕落的魔鬼。

  “布莱克。”

  倒完酒,修长十指轻压在被他刚置在玻璃桌面上的酒瓶上方。

  布莱克将腰身挺直,这么回答道。

  “大人,我叫布莱克。”

  

  

  【二】

  布莱克凭着过硬的实力与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在邪灵里迅速站稳了脚跟。

  但是相对的,攀升得越快,遭人嫉羡的就越多,更何况是布莱克这等毫无身份背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自由人。

  于是传言在威斯克纵容之下,迅速蔓延开来。

  “最近这几天,总是有人在我耳边嚼舌根。”

  在这被深深夜色所笼罩的后院小憩之地,一抹朦胧月色撒在这仿古所制的四角棱亭上。

  亭中坐有两人,一人坐得脊背挺直,一人放松倚在长椅,一盘下得胜负即将分晓的棋盘,置在两人之间的石桌上。

  威斯克在布莱克苦苦思索如何破局的档口,放下手中批阅完的文件。

  他似是不甚在意说出的一句话,成功让布莱克执着黑子的手一顿。

  “你想听,我便愿说。”

  “属下不想。”布莱克坦然一笑。

  他知道,邪灵内嫉妒他升迁之快的人不在少数,当然这一切还是要拜眼前这邪灵首领所赐。

  他不再犹豫,利落地往棋盘上放下一子。

  “开始时本是一下无关痛痒的琐事,后来嘛,愈演愈烈。”威斯克也不是真的顾及布莱克的意愿,自顾自地说着,“你和斯宾塞暗中勾结,想夺了…”

  威斯克故意将话一停顿,伸出手指往自己额头一指。

  “——我的位置。”

  “那他们可真能编,放他们到外交处也许会有大用处。”

  布莱克稍微低下头来,在嘴角抿出一个弧度。

  “你就不担心我不信你?”

  “大人若真的不信,也不会约我来下这么一盘无厘头的棋。”

  “呵…”威斯克在嘴角勾起一抹被压抑着的笑,“我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下一秒,他将白子将死在棋盘上。

  布莱克望着本以为能够扳回一成,胜负却已经分晓的棋局,喉咙里就像堵了什么似的,无法朝对面那位笑得高深莫测的胜利者说出阿谀奉承一类的话来。

  “怎么,区区一盘棋,反应这么大?”

  威斯克用笔在椅背上敲了敲,发出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在这二人独处的环境中,足以令布莱克回过神思。

  “我输了。”

  布莱克闷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三个字。

  “现在你会还觉得,这盘棋是没有意义的?”

  “属下不敢。”

  “呵呵…”

  威斯克朝布莱克探过身子,用仍旧握着笔的手触上他的下巴。

  在冰凉的笔身触到布莱克的下巴之时,他被迫顺着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道,缓缓抬高了下巴,将自己的脸庞完全暴露在清冷月色之下。

  这张脸,绝对是有问题的。

  威斯克这么想。

  再一次近距离端详布莱克这张脸,威斯克在半真半假中也发现了隐藏在假面之下的一些真实。

  不过,这只是冰山一角。

  “不想,不敢,除了这两句,你还会说些别的什么吗?”

  威斯克握着笔,笔的另一端顺着布莱克修长的脖颈慢慢往下移,触过了对方小巧的喉结,拨开其宽松的邪灵制服暗色袍子,将盖着笔帽的笔头用力按压在他那清晰可见的锁骨上。

  “我来给你的字典加上一句‘不从’,你看如何?”

  “大人,这盘棋的意义,难道就是拿我取乐?”

  布莱克往后稍微倾斜了身子,躲过他笔上的挑逗,脸上神情微怒,一双蓝眸却依旧瞧不出仔细。

  不过嘛…

  威斯克将目光投向对方,那染上朝阳渐升时特有的浅浅微红的耳根,心下对对方的态度,凭空添了几分了然。

  他适可而止,也没继续为难对方,收回执笔的手,将笔夹在文件纸中。

  威斯克刻意绕过了刚才那暧昧的气氛,冷言道:“布莱克,你觉得你为什么会输。”

  “是属下技不如人。”

  布莱克的语气里带了三分幽怨。

  对于威斯克刻意跳开话题一事,他心中实在有种吃了哑巴亏的委屈感。

  吃亏的是他,被迫忍下的也是他,却无法在此时提出一字不满。

  威斯克对于布莱克的回答不置可否,自己在另一边说着:“在落子的时候,你从来都是将如何单枪匹马获得胜利这事放在思考的第一位。”

  布莱克听了,在嘴角勉强扯起一抹笑容,没有回答。

  可不是单枪匹马吗,哪里有能够与其相伴的人呢?

  就是面对着仇家,他也是独自将责任揽于一身。

  旁人是倚仗不住的。

  布莱克深谙此道。

  威斯克打量着布莱克的神情,压下心中那细微的疑惑,继续说道:“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大人请讲。”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威斯克突然变了挂,收起严肃的脸色,又恢复了之前调戏人时的愉悦模样。

  布莱克对于威斯克的反复无常已经习惯,他无法跳脱出威斯克的语言节奏,只能迎上威斯克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话头答下去:“为了您放心。”

  的确是个可塑之人。

  威斯克听了布莱克的回答后,在心中想着。

  布莱克已经察觉出威斯克对他起疑,直径跳出了威斯克设下的这番文字陷阱。

  毕竟千百句试探不如一句直言。

  “不错。”威斯克对布莱克投以一个赞赏的目光,打算把刚才未说完的话接下去,“你漏的是大局。”

  “大局?”

  “在这棋盘厮杀上,不需要孤胆的狼,缺的,只是会用人之术的谋士。”

  “…”布莱克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思索着威斯克这番话是在提携他,或者是他暗示些其它什么事情。

        “想来斯宾塞已经点拨过你,我这番话倒是显得有些累赘了。”

  

  [首领只需要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布莱克回想起斯宾塞前阵子对他说的话,立刻知道了威斯克话里的潜台词,既——

  我这谋士,可不希望看见自己棋盘中有枚不听使的子。

  

  “在想些什么?”

  威斯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布莱克这边,待布莱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背后已经紧靠在对方的胸膛。

  “大人…”

  布莱克对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感到十分不适,他压下心中那股想将对方一把推开的情绪,僵住身子不敢动弹。

  威斯克抬手抚上他的脸,从下巴开始,顺着脸的轮廓一路往上,颇为恶劣地轻捏了一下对方小巧的耳垂,接着再往其脸颊上抚摸。

  威斯克撩开布莱克耳边的发丝,不出意料地看见对方又一次染上薄红的耳根,他凑上去,轻声道:

     “是在想如何让我放下戒心,还是在想,如何遮掩你那张虚假的脸?”

  “!”

  若说布莱克刚才是不得已地僵硬了身体,那现下这会儿,他便是彻底地愣住了。

  他发现了自己在脸上动的手脚了?

  “噗——想以这点把戏来骗住我?”

  威斯克忍不住笑了,手上对他脸颊的按压力道更重了几分,不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带来细微的痛感。

  “不过嘛…我想看见,你自己主动把真脸露给我看的那一天。”

 【三】

  棱石星。

  布莱克听到这次出行的目的地后,脸色立刻难看了几分。

  “怎么,有问题吗?”

  威斯克问他。

  布莱克望着行程安排表上的显眼地名,心知无法逃避事实,他朝威斯克轻摇头。

  “没。”

  棱石星因为千百年来,精灵们的不断从中汲取能量与纷争,曾经大片大片的草原,已有大部分因资源再生不及,变为了荒漠戈壁。

  棱石星似乎也就真的变为了一块坚冷的石头。

  这次威斯克只携了布莱克一同前往暗夜城商谈合作事宜。

  他们刚刚来到,由于两方沟通不及时,并没有暗夜城的人员第一时间去迎接他们。

  他们来到棱石星第一个落脚的地方,便是一处尘土飞扬的荒野。在这荒野上空,偶然有白头鹰飞过,发出尖利的嘶鸣。

  布莱克抬头看着那鹰,心中划过一丝怀念的情感。

  这可是他的种族生存之地,他度过了并不天真的童年的地方。

  今天的阳光并不刺眼,布莱克凭着极佳的视力望着那鹰是如何一步步将羽翼收拢又舒展开来,它穿过片片云层,在空中留下一道矫健的弧度。

  这时,仿佛连刮至脸颊,钻入眼角的细沙,也都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因为这一切都已成为真实记忆的见证。

  “想到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了?”

  听见威斯克的问话,布莱克一愣。

  “我知道,你不就是在疑惑,我是怎么知道你是魔灵一族的?”

  威斯克本想将布莱克拉近自己身旁,却在见了整日缠在布莱克肩上那烦人的青色小龙后,暗道了一声“麻烦”,终究是没有伸出手。

  “其实很明显,多看你使几遍招数便可以看出端倪。”威斯克说道,“你的身法技巧里全是魔灵族的痕迹。”

  的确,我并没有怎么遮掩过这个事情。

  就在布莱克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只体型比同种生物大上几分的雄鹰朝布莱克俯冲而下。

  威斯克在准备将其打落之前,督见了那鹰腿上用金线绑缚着的信件,他的眉头一皱,还是决定不去干涉。

  接着,雄鹰在布莱克有些隐晦的惊喜目光下,在布莱克的手指上落了脚。

  果然。

  威斯克在心中想着。

  在这个时候送来的信件,只能是跟他们今天的行程有关。而具他调查所知,这鹰与暗夜城国师魔灵王还真脱不了干系。

  如果要通知信息,一不将其给他威斯克(就算没有他的法术痕迹,也能寻到其它信息吧),二用传统书信不用法术传音,这本身就是一件奇诡的事情。

  威斯克在脑中排除了几个猜测,最后剩出一个可能性最大的推论——

  这鹰与布莱克有旧识,而鹰的主人,即他们今天的谈判对象之一的魔灵王,正是赌中了这一点。

  布莱克有事情瞒着他,这点威斯克早就心明了。

  本来以为只是面貌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就当是情趣了),谁知连身份都敢欺瞒他…

  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最容忍不得的便是欺骗,不过将这欺骗者换成布莱克,威斯克却出奇的有耐心。

  “魔灵一族派来的卧底吗…既然如此,我就陪你耗耗。”

  而一旁的布莱克则远没有威斯克想得那么深入。

  从当年因与魔灵王的争执,抛下了一句“不再踏入棱石星一步”的话后,连带着棱石星周围的星球,都一并不想前来。

  在布莱克的印象里,他目前最好的朋友兰特还没出现在他生命中时,是这只鹰同他一起度过了在棱石星修炼的数个春秋。

  就算他改变了容貌,身上的气息还是瞒不住这只曾与他朝夕相处的家伙。

  只不过,它越过威斯克将信直接给我的行为,会不会让他起疑呢。

  布莱克对威斯克对事物发展的观察能力之强有非常深刻的体会,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提防起来。

  “大人,这是暗夜城国师魔灵王送来的信,说是在暗夜城境外等候我们。”

  布莱克看这魔灵王一贯官方式的书写用词,就知道对方本来是想将信交给威斯克,以表谈判诚意的,但谁知他派出的,偏偏是这只对自己十分熟悉的鹰。

  估计魔灵王没有对鹰下达指定收信人的指令,于是鹰便朝他布莱克来了。

  也是,在这之前魔灵王根本就不知道威斯克的法术痕迹。(用来定位精灵的信号)

  当两人心怀着不同的想法,沉默着来到暗夜城边境的时候,魔灵王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在威斯克与魔灵王两人,明里暗里语言试探交锋了好几回合之时,布莱克静静跟在威斯克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不用他遮遮掩掩,魔灵王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多年未见的侄子,此时就在他的面前。

  这个认知让布莱克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连鹰都认出他来了,怎么魔灵王还认不出来?这叔叔还是亲的吗?

  这个疑问产生得快,被脑中的真实记忆抹去得也快。毕竟在布莱克年幼时,魔灵王对他的照顾也不是假的。

  眼前他最在意的是,若暗夜城与邪灵合作,那他将邪灵驱出格雷斯星的计划就更棘手了。

  他又在那暗自想些什么了…

  威斯克在与魔灵王和暗夜公爵进行合作后的利益分成的谈判时,忙里抽闲地想着。

  好吧,事实上自这趟棱石星之旅开始,威斯克就没有停止过对布莱克脸上微表情的观察。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对方连表情都是在欺骗他这个可能性。

  无所谓了…

  威斯克莫名勾起嘴角一笑,那模样与占领上几个战略要地相比起来更加得意上三分。

  ——当然也有尽量在掩饰就是了。

  这场谈判算不得上顺利,主要还是因为暗夜公爵对于利益的过于看重,所导致利益分成不合。

  谈了许久之后,两方都颇为乏累,也只能将合作事宜往后推上一推。

  临离开棱石星前,他们又返到了来时的荒野。

  布莱克深深回望了一眼这令他无数记忆涌上心头的地方,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再问你一遍,这次可不要敷衍我了。”

  “我岂敢敷衍大人您,属下…”

  威斯克不想听布莱克这无用的应付式话语,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他将布莱克揽入怀中,下巴搭在他柔顺的发顶上。

  “你为了什么加入邪灵?”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布莱克连带着将重心放在他身上的威斯克一起,僵在原地。这在空旷的荒野中,显得有些滑稽了。

  “为了…唔——”

  等布莱克好不容易酝酿好足够“真诚”的话语,威斯克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有着薄茧的手掌覆上他柔软的唇,威斯克手心里不算高的温度,就这么被送进了布莱克同样不热的心中。

  在即将得到答案的一瞬间想,威斯克突然什么也不想听了。

  他凑到布莱克的耳边,轻声扔下一句话:

  “我不在乎你表面的假象,事实上,你的容貌秘密仅我一人知晓,这真是再妙不过的占有了。”

  

  【四】

  在假面被撕碎之后的第二年圣诞,虽说兰特在在身旁,不过从思想交流方面来看,布莱克是一个人过的。

  去年的圣诞,自己在哪里呢?

  布莱克在难得闲暇的时光里,自己给自己挑起这个不怎么愉快的问题。

  当时假面仍未破灭,邪灵的圣诞灯火依旧在格雷斯星上点得灿烂。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首领之前听到我的抱怨,才给我们多一点假期。”

  斯宾塞这么对布莱克说。

  “虽然只多了两小时。”

  布莱克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上他的话题,便不做声。

  “知足吧。没责罚你,还给了我们两小时假期,这要放在以往,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说实话,怎么没见首领啊?”

  卡洛斯走过来问时,他的手上还拿着装饰大厅用的彩带。

  当然了,这类粗活绝对是用不着他去做的,没准只是觉得有趣才拿着的呢。

  “最近事物繁忙多,没准首领还在办公。他办公室那位置绝对不辱‘全邪灵最安静的地方’之名。”斯宾塞说着说着,突然和卡洛斯、艾文等人对视了一眼,十分嫌弃地耸了耸肩。

  他自己是个工作狂就算了,还拖着我们一起变成了工作狂。

  不过斯宾塞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对于他们这个负责任的首领,心中是极为敬佩拥戴的。

  “见过几位大人——那个,首领在哪里?这里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他签署。”

  一位邪灵士兵走了过来,先是向斯宾塞几人行了个礼,然后问道。

  “文件?这个时候怎么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文件?”

  斯宾塞将眉头一皱,意识到这其中颇具玄机,便打算将这麻烦推到布莱克身上。

  “谁不知道首领在处理公务时,是气压最低的时候?”斯宾塞说着,将目光转到布莱克身上,“布莱克,近来与首领他聊得最投机的是你,不如你自我牺牲一下…”

  “…”

  布莱克当然不想独自面对威斯克,但是又不好弗了斯宾塞的面子,毕竟当初是对方将他举荐进邪灵的,且这个人情一直没还。

  若此时拒绝了他,不待明日,只怕是他“得首领恩宠,为人高傲目中无人”之名就会传遍邪灵。

  这可不行,威斯克对人防备得紧,邪灵最核心的机密他始终还没掌握到手,性格冷淡可以有,但“傲到目中无人”这种印象绝对不能留下。

  于是布莱克只得点头应下。

  “麻烦您了,布莱克殿下。”

  士兵打量了布莱克一眼,木着一张脸,将黑色密封的文件袋交到布莱克手里。

  布莱克的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还是干脆利落地接过了文件袋。

  刚才在士兵的话里,有要求斯宾塞他们之中一人,将文件交到威斯克手上的意思吗?

  不过是斯宾塞他们平日里公文批多了,一时陷入了思维惯性,而士兵因为职位不够高的缘故,无法反驳,然后才酿造出了这桩子事。

  布莱克边走边想,来到威斯克办公室门前的时候,还是崩不住表情苦笑了一下。

  一方面,他有些想知道这威斯克隐瞒的秘密是什么,另一方面,他却担心自己在知晓秘密之前,已经没了机会。

  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回头的道理。

  布莱克不再踌躇,直径敲响了威斯克的办公室门。

  “进来。”

  布莱克听出威斯克的声音有些暗哑,倒也不像是办公过度劳累,反而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压抑下不好的预感,推门而入。

  下一秒,布莱克眼前一黑,等他的双眼重新恢复光亮时,他正被威斯克狠狠掐住脖子,反剪住双手,压在门板上。

  他甚至没看清楚办公室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

  “谁让你真的进来的?”

  “…”

  威斯克的力道很大,布莱克无法挣脱,更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只能不住地喘息。

  布莱克已经习惯了威斯克说话时的反复无常,现在他要做的,就只是等威斯克自己缓过神来。

  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后,布莱克心中凭空增添了几分底气。

  他开始转动大脑思考起,威斯克这个行为的原因,是否跟他手中这紧急文件有关,以及等会儿威斯克缓过神来后,如何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时间过去一分又一分,两人始终保持着这同样的,纠缠在一起的姿势。

  直到威斯克吻上布莱克的唇。

  先前营造出的一切静谧,都成了热烈舞曲的前奏。

  威斯克的吻,犹如一个在沙漠中长久行走的旅人,遇见了绿洲,又像是常年独居孤岛的遇难者,发现了近海的船只那般疯狂。

  就是这个触感…

  威斯克想。

  这双唇的柔软程度,在他曾经用手捂上对方的唇时就知道了。

  布莱克被他压在门板上,双手从被反束的状态,改为两手分别被抓住手腕,紧贴着墙壁动弹不得的姿势。

  布莱克瞪大了眼睛,那挣扎的力道在威斯克面前根本无济于事。

  在威斯克眼里,这种程度的反抗力道统统叫情趣。

  未等到一吻过去,布莱克早已酥了身子,全靠威斯克将他的手压在墙上,才不至于滑落下去。

  脊骨窜电就是这种感觉吗?

  布莱克大脑一片混乱,只管想着些有的没的事情。

  当威斯克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之时,布莱克终于意识到,有某种情愫开始失控了。

  …

  最后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

  不对,都太不对了。

  无论是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这件事的地点,甚至是发生这件事的两位主角。

  威斯克显然比布莱克更早意识到这种违和感,他将布莱克按在怀里,吐露出带有蛊惑意味的话语:

  “下一次,下一次你就把你自己给我,好不好……”

  一吻过后的两人都显得有些狼狈,无论是神情还是衣着。

  威斯克俯下身轻吻着布莱克的眼角,轻声道:“时间你来定,我等到你能够接受的那一天。”

  这真的是威斯克为数不多的温柔行径了。

  威斯克早就习惯了组织里上司和下属的地位差,这使得他无法像普通人那样,平等地去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做出这种让步,证明这已经不只是纯粹肉体上的欲望,而是想真正好好地去爱一个人。

  布莱克还没在刚才那个吻中反应过来,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

   “好。”

  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

  从布莱克整理好衣领,再到威斯克坐回办公椅上看起文件,一切都很平静和谐,就像刚才的一幕从没发生过那般。

  要是真没发生过就好了。

  布莱克这么想着,耳根又不听理智使唤地烫了起来。

  “布莱克。”

  “在。”

  “…”

  在布莱克应了威斯克的叫唤后,对方却突然没了声响。

  “大人有吩咐吗?”

  “无事,在一旁候着就好。”

  威斯克明显是又想岔到某个地方去了,布莱克也读不大懂他,只能默立在一旁。

  在这个过程中,布莱克这才发现威斯克摘下了一贯戴得严实的帽兜,他的额头上隐有一个白色的印记在闪现光芒。

  这类白色印记在邪灵首领的额头上,怎么瞧怎么不合理。

  结合刚才威斯克的突然失控来看,布莱克推测这是一个封印。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会有紧急文件的出现,为什么要隐瞒斯宾塞他们,为什么突然失控吻上…咳咳。

  思考到这里,布莱克脸上又是一红。

  刚才那件事,对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更何况,那可是初吻啊。

  布莱克强迫自己不再去往这方面胡思乱想,可惜越是抗拒这段记忆,在脑海中留下的印象便越是深刻。

  “你盯着我头上看了许久了。”

  威斯克这么说时,放下笔,转过身来,将布莱克拉至身前不足半米处。

  布莱克一愣,刚才胡思乱想的时候,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仍停在威斯克身上。

  “坐下。”

  “大人,我…”

  布莱克一直觉得,威斯克仅在自己办公室留一把办公椅十分怪异——大概那是出于,不希望有人同他在组织里平起平坐的心理吧。

  所以,他能够坐在哪?

  下一刻,威斯克神秘一笑站起身,不顾布莱克的挣扎,将其抱起,跟抱个玩具似的,直接放在了他那张贵重的办公桌上。

  布莱克惊讶得只能微张开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威斯克。双腿悬空在办公室上无法碰地,这多少让布莱克心生了几分不安。

  他的长发铺在办公桌上,将桌上的文件推开些许。

  接着,威斯克挑起他的下巴。

  “既然我的秘密你知道了,作为交换,你的真实面貌嘛…”

  “大人,你一定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吧。”

  布莱克说道。

  

  [“不过嘛…我想看见,你自己主动把真脸露给我看的那一天。”]

  

  “我只记得对我有好处的话。”威斯克答他。

  “无耻。”

  布莱克料定威斯克只是突然来了兴致,想逗弄他一番,事实上这种逗弄,在不同的场景里都有同样的结局。

  “我喜欢你的诚实,无论是嘴上还是身体上。”

  威斯克在布莱克耳边这么说着的时候,对方的耳朵秒速变成了令人心情愉悦的粉红色。

  看吧,就是如此诚实。

  “你对我说句实话好不好。”

  布莱克望向威斯克的眼睛,说道。

  威斯克挑眉,心中感叹布莱克跟着他久了,也学会了转移话题的技巧。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了。”

  “封印很棘手吗?”

  “学精了啊。”威斯克用拇指抚上他的嘴侧下方的软肉,“王不先行的话,部下又怎会跟上。”

  …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威斯克那句话如今仍然在布莱克的脑子回荡得响亮。

  “先行的王?”

  布莱克被自己的自言自语给激得笑出声来,

  “若是把这一套理论放在棋局上,只怕是再无法赢过我。”

  “我听见了。”

  “!”

  布莱克被这熟悉的声音给惊得猛一回头,只见威斯克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眉眼中的意味不明。

  “别紧张,再来一盘棋?”

  威斯克走近,手中果然拿着一个棋盒。

  是当初使用过的那盘棋。

  布莱克看清楚这棋的第一眼起,便认了出来,就连棋子的触感都是那么熟悉。

  熟悉到有某种情绪似乎随时会喷涌而出。

  他并不想在这个圣诞节里追究为什么威斯克闯入格雷斯星的问题。

  一盘棋而已,就一盘。

  布莱克在心底对自己说。

  “我输了。”

  在棋下到一半的时候,威斯克突然开口道。

  布莱克赶紧去看起棋盘,他这一方的情况并不明朗,明明又是威斯克占据上风的糟糕局势。

  那为什么威斯克看起来比他当初输棋还懊恼上三分?

  “最开始,我的确是不打算离去也不打算真的爱你。”

  威斯克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理会布莱克的神色,他的神情在月色的照映下看似洒脱,实则凝重无比。

  “谁知后来…”

  威斯克嗤笑一声,布莱克觉得,他大概是在嘲讽他自己。

  “我不仅判断失误,到最后竟然连假面都丢了。”

  威斯克将手上的黑子随意往身后一扔,掷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黑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直接敲在了布莱克的心上。

  “不过你的真容确实让我很惊艳,实际上是我这几千年来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惊艳的。”

  威斯克说道。

  “不过你的真实身份也让我很惊艳——就这样吧,这是唯一一个,我不想祝你过得愉快的圣诞。”

  威斯克起身欲离,将棋留给了布莱克。

  “等等。”

  这时候,布莱克扯住威斯克的衣袖。

  “威斯克,我觉得…‘下一次’已经到时候了。”

  

  ——〈〈假面舞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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