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假随笔(五则)

(一)流光

现在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窗外是釉蓝夹杂灰白色的天空。望向远处的景致,却总觉得是远方的天空和海相连,可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近处除了不高的山和来往川流不息的汽车,再无他物,又哪里来的大海可言。

想来,每次坐长距离的列车总是要在书包里塞得满满的想要在路上看的书,因为乘车的时间长,总是看书看累了就听歌,听歌听到耳朵痛就去睡一会儿,若睡不着,便开始漫无目的的思来想去。可是那些回忆总归只有一点儿,只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小部分去回想。其实说是回忆,却总是在增增减减,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印象也慢慢淡去;有些事情却历久弥新,如陈年老酒,辛烈异常。

没有书可以看,身旁的同学找我聊天打发时间。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接近一个小时,她皱着眉讲最近因身体不好,心情低沉,好几个夜晚都是含泪睡去。我回应道,三月底学习压力莫名很大常常哭,找不到解决办法,又不敢告诉亲近的人,只能默默跑步看书吃饭,然后更认真的读课文。她讲她妈妈在低沉期总是打电话安慰她,给了她很大的安慰和鼓励;我讲我感谢在那之后的自我调节,让我现在可以很平静的讲出那段不快的日子。

她又问,有没有觉得最难过和最开心的时候。我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太多了,无论是悲伤还是欢乐。我们所处的时段,好的坏的,糟糕的灿烂的,都是会过去的。或许此时的你觉得人生好难啊,绝望痛苦,觉得多回看一眼都要落下泪来。

可是别怕,你怎么知道今后没有更难的事情呢?你怎么知道今后没有比此更好的时刻?

四月底,终于又开始捡起了那些被我搁置了几个星期的书,那一点点睡前的阅读时光,让我静静的,开始重新反思自己。

写便签到这个时候,再去看窗外,却是漆黑一片,只见得不停从身侧流窜而过的车灯。深夜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隔着玻璃都能感知到车身外侧的温度。

我真想张开手臂,去拥抱那来自远方的,冰冷的,残酷的,冷冽的风。

(二)只道寻常

昨晚没睡好,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然后就被叫起来去洗漱。就算是外面套着白色的线织衣,那个时候也还是清冷。在车上看着太阳从山的另一侧缓缓露出,刹那间的清辉直线射过来,眼神迎上去,却觉得那些光感虽然刺眼却是舒适有极。接近八点的时候,总算是到了通辽市。

刚开始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透过车窗看过去是一块青一块黄,成簇状,却差别明显。这里的沙子偏细,轻软触感好。和同行的人一起从中午开始徒步,之后分组做游戏。这其中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中途和妈妈通了电话,能够听得出来,她生病一个多月了还没好。

下午和同学聊起来,说,父母生病其实我们自己也很焦急,总觉得好像心目中的英雄突然变弱,没了坚实的依靠。想让那些痛苦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最是见不得别人生病难受啊。

四月初在微博里写,希望四月过的平静,生病的人能快点好起来。当时自己的感冒确实是早早的好了起来,但是对于母亲,这个愿望却没有实现。

下午活动结束,有人在骑骆驼。可是我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些文章中有关骆驼眼里含泪的描写。心里难过,最后作罢。

广场起风,这风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抬头能望见远处搭起的舞台那里的灯光,近处也亮起了白光,衬得那些落日余晖越发黯淡,越来越看不清楚。

真的想问问今天那些在牵着骆驼来回走的当地人,他们现在都有什么遗憾与难过,他们都曾有过什么梦想。

而十几年后,我们是否还记得那些曾经的记忆和梦想。

迟子健曾经在《群山之巅》的封底写,“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听见谁的呼唤”。

一世界的满目辽远,你又听到了谁的思念。

现在的晚霞很美,我能看到月亮高悬。

(三)如风

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看到满天繁星是什么时候?

从下午六七点的时候开始,视线尽头就是一片粉蓝交融的天空,西侧的落日余晖尽数散落在平地之上,你能看到太阳一点一点的开始残缺,开始变得不完整,之后逐渐由大变小,那些灿烂的光绪隔了很远的距离照耀在你的身上,衣服上,脸颊上,射向你的眼睛,让你觉得有时候那种旷日持久的寂寥未必是一件坏事,甚至在那一瞬间,你会觉得就这么静悄悄的呆在这里一段时间并不会是难捱的。

见过山川湖海,也定是要去看黄沙戈壁。

印象中总觉得第一次到内蒙古总是要先去看草原的,上年十一放假回家,和另外两个好朋友聊到今年的五一,当时约好要一起去看草原。可计划总归是赶不上变化,没有沙漠情结,不追随三毛和荷西,只是想单纯的去看一看,接触自己生活环境之外的地方罢了。

夜风很凉,去车上拿外套的时候耳机里在放周传雄的《关不上的窗》,觉得很是应景。上一次听这首歌单曲循环到耳朵痛,还是在上年六月备战期末的时候。那个六月,除了西野加奈的《stand up》之外,所有的关于那个月的回忆就是周传雄的声音。每天晚上自习结束,总是在回去的路上迫不及待的塞耳机听歌,极力让自己沉浸在他的歌曲里。还为了他的歌好不好听和同学争辩,虽然事后觉得挺难为情的,但实在是因为心中有执念,我愿意听他的音乐,风格不一样,但我知道那是好的。

晚上搭好了帐篷,走在路上抬头看见了漫天的繁星。此时的月亮早已低垂,也因为是农历的上旬,月身极细。和同伴走在路上,她笑着说,听人讲这些星星都是十几万年的光聚在一起才发出来的亮光,一想到我在这样的星星下行走,心里便是按耐不住的喜悦。我望着她笑了笑,又抬头看星月,不忍将视线移开。月朗风清,我们时不时竟激动得跳起来走路,把头仰起来,周围全是开阔的景致。享受这份心照不宣的宁静,越走越远,在这条漆黑的路上,四处皆荒凉,我们只能借着月光和繁星聊以慰藉,却是这么多天来心情最平和的时刻。忘掉琐事,寻心而走,一路上没有刻意讲太多的话,但无声胜有声。原想举出手机拍照留作纪念,可是只有模糊的一小团白光,想来也是遗憾。

一切真实的美感都是要用肉眼感知的啊。

我很怀念那个夜晚,如果未来有一天,只能选一幕重现,让心爱的人陪在我身边度过,那一定是那样的夜晚。那广阔而清冷的平原夜色。因为那样的美和孤独,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它的万分之一。

这次也认识了一些陌生人。之前写信时提起过,萍水相逢的人很多。能残存在脑子里的是少数。过后回想起,那些人会化成模糊地剪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感觉会慢慢消失。曾经的触动也淡化在了生活的冗长里。可我总是愿意相信当时情境下的反应是真实的,光阴冲不淡性情。

(四)安东

丹东在辽宁的东部,隔鸭绿江与朝鲜相望。旧名是安东,取安定东北之意。

赶到大连北站的时候,已经过了开车的时间。后来一直安慰她,总会有赶不上列车的时候,人生因不如意而完整。无法改签无法退票,只能重新买下一车次,又被告知只剩站票,我和她都有些道不明的愉悦,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换言之,觉得是一种解脱,因为终于可以不用绷紧神经,火急火燎的想要出租车开得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好来得及。

这次同行的同学来自广东佛山,在站着的两个小时里,我俩共享一副耳机,几乎听完了她手机里所有的粤语歌。

下午去了断桥,坐船去看江对面的朝鲜。因为是坐船,风鼓得大,竟丝丝发冷。和想象中的没有较大出入,视线所能够接触到的朝鲜就是一片荒地,勤劳的人民在田地里耕作,牛羊少,但在夕阳西下,日暮四合之时,也能够看得到晚归的农人驱赶着羊群,消失在视线尽头,消失在太阳的红光之中。山大多是红土,外观松软。表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绿色植被。平原多,且常是低矮的田地。视野开阔,回望这头,传统翘檐的边角插着一面五星红旗,六时黄昏的光景,微风中摇曳。尾灯呼啸而过的汽车、成群的楼房、构造新奇的大桥,彰显江岸这侧的现代化世界。

而江岸的那侧,却多了安宁和闲逸,更有化成音符的字字青霜。

在很远的地方,有飞鸟在河面之上飘动,它越来越近,最后和天边透过云层落下的霞光重叠在了一起。可能江边才多飞鸟吧,我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下了船后,和同学在车上驶向归处,等夜晚彻底降临。我难得的没有听歌,看朝鲜那里寂静黑暗一片,远方响起悠长的船笛声,心中觉得无比满足。

(五)璀璨

今天邂逅了一家二手书店,在一条狭窄马路中间靠右的一排门店里,非常不起眼。和同伴从那些密密麻麻的书架中间挑了几本喜欢的。趁着空档,问老板为什么不再将书店经营下去,她说,不挣钱,反正我不想干了。

我看了看那些摆在书架上、书桌上堆的如小山高的书,默默叹气,真想把它们都抱回去。

晚上回到大连,看到璀璨的夜景和熟悉的天安国际,竟第一次觉得风吹的很舒服,又是在校车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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