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塔怪人

呦呵！今天遇着贵人了，这绝对是哥们儿往日施德行善积得福祉，别让派克占了便宜。我反手捂住他的嘴，急忙说道：我要回家。

这个我帮不了，你的路还长，得靠自己。文尼意味深长道。

你不是神么，你不是法力无边么！我介怀道。

错！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神，我也没说过自己法力无边，那都是世人以讹传讹，切莫听信。

那就算了。派克扳开我的手，连忙道：我想知道英雄在哪儿？

在不远的地方。文尼隐晦道。

不远是哪里？派克追问。

就在那里。文尼的话得嚼，不一定能烂。

你跟没说一样。派克不满意。

你就不能点破！我也不满。

破了就不好玩了，还得你们去悟！

悟你个辣子，你当这是玩儿，这是要命。我完全不能接受他的态度。

世人皆痛苦，难道全都我去搭救？我忙的过来么。文尼不满道。

那你缘何出手救我们？派克反问道。

我手贱，行了吧。文尼有点小激动。

那你就不能再贱一回。我激将他。

我不可能在一个坑里摔两回。文尼片言折之，回答的很巧妙。

那我也没问题了。他碰碰大眼睛，问她：你有什么愿望？

大眼睛想了想说：我想让我哥回来。

他都那样对你，你还管他。派克阻挠道。

血浓于水，不论怎样，他始终是我哥。大眼睛的心很纯净。

文尼含笑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我去！派克忍无可忍，你说的全是废话。他对大眼睛说：你反正在这里不能呆了，跟我们走吧。

大眼睛深情的看着派克，既不说好也不点头。

这个态度很含糊，我打破砂锅道：我不是要做拆姻缘剪红绳的，我只是觉着你们之间的知识结构相差太远，以后会出问题。

你怎么知道人家知识层次低，你这是妄断。还没开始，派克已经会护人。

我问大眼睛，你什么毕业？

大眼睛直率道：我没上过学。

是不是你哥不让！派克找理由。

一是家里穷，二来我们这里女孩子普遍都不上，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瞧着派克，他低头一想，找到了新借口，爱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我反问他。

完全不需要，只要两个人彼此真心相爱就够了。沉浸在爱情中的男人智商还不如我后脚跟的角质层高

好，说点现实的，如果你带着她去跟朋友吃饭，大家侃天侃地她完全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你会不会跌份？找工作，好待遇高福利全都与她绝缘，她只有做那些没技术无含量纯属受苦的工种，你看的下去？不去求职，那就自谋出路，做个小买卖，别想着发财，先能保本就不赖，进货算账这些她得有个学习过程，你是否有足够耐心？做生意不比上班，收入全在自己，别说风里来雨里去，就算干坐着，四季中除了过年的几天，平日里都得加班加点，没有休息日，没办法，想赚钱就得辛苦，除非你不在乎钱，你能养起她？如果你能养她，她就不必出去风吹日晒找罪受，完全可以蜗在家做个全职太太，问题是你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么？我一口气把能想到的问题都说了，看他如何解决。

派克蹙眉道：干嘛想那么多，生活么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再说，没上过学就是笨蛋？

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沟通起来肯定有麻烦，不信，我试一下。我问大眼睛：一个三分熟的牛排和一个七分熟的牛排在街上见了面，为什么不打招呼？本以为大眼睛会问牛排能说话？结果她的不熟二字令我始料未及。

派克高兴了，哈哈，没想到吧。

歪打正着吧，我再问一个，说有一对姐妹去参加葬礼，在葬礼上妹妹看见了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等回来后没几天妹妹就把姐姐杀了，为什么？

大眼睛摇着脑袋，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派克帮倒忙，妹妹想再见那个男的。

我公布答案，这是道测试变态的心理题，回答不了说明正常，回答上了就是变态。我后退几步跟派克保持距离，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道：你丫变态！

谁变态了，我那是瞎猜。派克匆忙解释。

随随便便都这么变态，你要是正经了岂不成了祸害。我不依不饶。

够了，别玩儿了。派克求饶。

不逗他了，我笑看大眼睛，她可真是秀外慧中，要是悉心培养，春风化雨，绝对是可塑之才，可惜造物弄人，都被这环境给毁了。我能说什么！物质就是个瓜皮，爱情的力量才是无穷的，感性的走，我是真想撮合二人，因为这对大眼睛的利要尤胜派克，但我还是习惯把困难想到。我问大眼睛：你多大？

大眼睛说完，派克道：比我大四岁，不错，女大三抱金砖，我还能多抱一点儿。

那你什么时候结婚？我提出新难题。

我还得两年才本科毕业，可是现在的文凭含金量比我脸上的螨虫身上的细菌还小，所以我打算先结婚，接着考研，可以的话再读个博士，如果顺利把博士后也念完。

那你怎么生活，依靠双亲，啃老？

派克不高兴了，我知道这是现实，可我不愿意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有办法。

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留在这里。大眼睛这句犹似晴天霹雳，瞬间让派克的美梦化成了灰。

派克傻了眼，痴看大眼睛，人家扭头问文尼：我能留在你身边么？

没问题。文尼这次的回答倒是没含糊其辞，而是直截了当。

有了归宿，大眼睛就安乐的走到派克面前，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跟你在一起虽然短暂，但是我很快乐。说完一转身回到文尼身边，背对我俩。

你们可以走了！文尼遣客道。

派克呆立不动，乌云还在他头上罩着，估计要下雨，他抬起手，想要说什么，努了半天，最终还是将手垂下。他掏出手机，打开漩涡，连再见也不讲，便一头栽下。

各位拜拜。我告了别，又看了眼她的背影，就紧忙跳进漩涡，去看派克有没有磕坏碰着。

转眼我到了一座铁塔中，天色黑了，灯光耀眼，派克躺到硬邦邦的地上整个人在挺尸。

铁塔很高，我俩正在半腰，我走到栏边，望望塔外，而后招呼派克，快来看，这个城市的夜景很美。

派克没反应，我返回去蹲下说：还没怎么着呢，你俩顶多是互生好感，说的直白些，你是一厢情愿，人家要是愿意早跟你了，别痴心妄想了，林子大着呢，总有属于你的那片蓝天白云。

铃声在这时响起，派克不闻不动，我从他手上拿过电话，瞅着屏幕道：是个陌生号。

挂了！直接拉黑。派克厌烦地说。

苦者为大，我听他的，把陌生人拉黑。那号码不像是打错，倒似卖房的或者5个数的客服骚扰，接二连三，三番五次的打来，打几次都没用，一响就被屏蔽。派克果然有先见之明，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利，我让他快给我说几个数，好去买彩票，他一副死人样，缄默为金。对半分行了吧！派克的眼睛动起，他在沉思默想，有了，刚开口，响声又来。派克拿着电话，我俩一瞅，又是陌生号。挂了，再次拉黑。这个号码比前一个毅力差点，响了两次就销声匿迹。派克坐起讲了一个数字，我问他有何说头。他说这是他跟大眼睛相遇的日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页该翻篇儿了，说下一个。派克低头开想，过了几秒，灵光乍现，正开口，电话再响，还是陌生号。今天是房价大跌还是客服加班，无休无止不知害臊，就不分个时候，现在可是我俩谋求发财大计的关键点。接着挂，继续拉黑。这次电话没再不要脸，只响了一次就彻底没音儿。派克把数字讲出，此号太大，彩票上没有，我问他为毛是这个。他说这是离开大眼睛的时间。我烦了，你什么星座，遇个屁大的事儿能轇轕这么久。派克振振有词道：爱情怎么能是小事，肚子饿了得吃饭吧，可是失恋连饭都不想吃，不吃饭会死人的，所以这是大事儿。上次被甩，让我日长如小年，使自己觉得任何事情都了无生趣戛戛其难，一度对爱情畏葸不前，你能体会么。体会不了，我坦率的告诉他，我的爱情向来是行就行，不行拉倒，没那么多牵肠挂肚。说太直白缺乏渲染，则信口唱道：要走的，谁也拦不住，何苦一个人执着……中间部分乃回忆，不利疏导，截取需要，直接转高潮，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应该感觉幸福。是你的，你——唱顺嘴了，差点出溜，我忙闭口。你什么？听有余味的派克追问。你要把握住。我不能怂恿他，聂聂儿（老实）呆着，就说：你得了吧。别老是憧憬爱情是顿美味佳肴，有时候它就是不适口的小菜，换一道没什么，总会有让你看着舒心，吃着放心，走了挂心的那道，急什么，你才多大，寻芳愁路尽，逢景畏人多，别担心，哥也是晚婚。我弯臂搂搂派克，用言语和肢体双管齐下宽慰他。不枉我一番口舌，派克终于领会，他拨云见日的说：你讲的对，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遇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那位。这可不容易！我暗想着。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派克打开瞅了眼，即刻删了。谁的？我问他。黑衣人。派克干脆说道。啊！说什么？我忙问。他们敢公然威胁我。派克恼怒道。威胁算什么，人家还抓我们呢，他们怎么说的？那些黑衣人竟会发短信，不对，前边那几个电话说不定也是他们，估计是我们不接，他们没办法，才只能出此下策。派克告诉我，他们说如果我不交出手机和坦白英雄下落，他们就会找我父母麻烦。卑鄙的人真是无耻，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家人，有本事找咱们，没水平才用这种下三滥的路子。切，他们威胁个屁，我爸是工人，工人阶级有力量，我妈是街道办负责妇女工作的，他们有胆就试试，不跩死就麻缠死他们。看到派克一副临危不乱成竹于胸的样子，我相信他父母一定在平凡的岗位上，都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有着卓越而突出的贡献。

得道多助，吉人自有天相，肚子饿了，吃东西。之前掉进河里，包内物品无一幸免，吃的倒是涉灾颇浅，渗到食物包装里的水很少，但是由点至面联系起刷牙、洗垢、浮尸和倒垃圾的河水，就禁不住会想：别处也有河，同样都是水，差别咋就这么大捏！其实没什么差别，是哥们儿自己太矫情，因为看到了所以吃不下去，没瞧见的倒是吃得美滋儿。我吃过假鸡蛋、抛光米、皮革奶、毒米粉、假豆腐、柠檬酸泡小菜、双氧水泡海鲜、草酸螃蟹、甲醛鱿鱼、硫磺烤鸡、硫磺枸杞、硫磺辣椒、硫磺红枣干鱼、焦亚硫酸钠生姜、胭脂红腊肉、甲胺磷金华宣威火腿、敌敌畏槟、PP粉浇韭菜、荧光粉磨菇、山药木薯、硫酸熬糖蜂蜜、黑心蛋、石膏面、苏丹红鸡蛋、三聚氰胺牛奶、注水肉、参水假酒、化学火锅、染色粉、回笼月饼、回锅霉饼干……我都吃这么多了，还有什么不能吃、不敢吃。我拿着吃的，激励自己，吃吧，大口的吃吧，吃了你不会拉肚子，你也不会生病，更不可能出现意外，快吃吧，吃了你就不饿了，吃了你就有力气了。我一微米一微米的把吃的往嘴边送，派克看不下去，抬手打掉，从他包里拿出吃的笑着给我说：你的演技很拙劣。

我跟派克坐在地上啃着干粮，咕咕咕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俩抬起目光去寻找，看到很多鸽子，它们一点儿都不畏生，趋之若鹜的飞到我俩身边啄食掉在地上的面包屑。派克撕下一块儿揉碎了洒在地上，招引来更多的鸽子。派克转移了注意力，心情大为好转，他起身走到铁栏边，冲着塔外放声喊道：幸福啊，你在哪里，我在这里，你知道我在等你么，快来吧，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噌噌噌，塔下有个身影在往上移动，呼啦啦，鸽子突然受惊全都飞走。

我站起走到派克身旁，一同去看塔下，在明亮的灯照下，有个人正往上爬，那人后背高凸，长得奇丑无比，比金灿灿相片里的人还要糟糕，那些人跟这位一比，就该感谢造物主的偏心，这个怪人简直就是集天下之丑陋于一身，他妈怀他的时候得有多少恶习，才能把他祸害成这副尊荣。

派克碰着我道：他不会是来找咱俩撒气吧。

我摇摇头，应该是你的幸福来了。

我不要！派克脱口道。

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口口声声说要，现在来了，你又退缩，勇敢点去拥抱。

我抱你个毛！那样子像幸福么，是灾难。

人的好坏不能以外表而论，瞧你这鸡飞狗跳的样子，可见也是一俗人。

你说的没错，我从里到外都是俗不可耐，从没想过往高雅上靠，高雅是什么？高雅就是装逼贩子整出的装逼玩意儿。俗是什么？俗是活得潇潇洒洒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不拘小节的生存态度。派克口若悬河道。

请问大俗人，那个怪人是雅还是俗？

不清楚，只有问了才知道。派克冲怪人喊着：喂，别爬了，多危险啊，摔下去就得撒手尘寰，你上来想干嘛？

幸福，我要幸福！怪人声线怪异的嚷道。

我们没有，得靠你自己去找。派克劝道。

不，我听见你说幸福，你肯定知道。怪人很怪。

你听错了，我也是在找。派克解释道。

不，你一定知道，把幸福给我。怪人认死理儿。

我去哪儿给你偷去，别胡搅蛮缠，赶紧滚蛋！派克恼道。

给我幸福！怪人大吼道，他爬快了，离我俩越来越近。

你招他干嘛，不会好好说话。我说着派克。

我倒想，问题是他是能沟通的人么？派克没瞎说，怪人不好交流。

跟疯子打交道我有经验，那就是远离他。怪人快上来了，我和派克便蹬着楼梯往高处走，等到怪人来到塔腰，我俩又跟他拉开了一截高度，怪人蹦着跳着像只猩猩，不要跑，把幸福给我。

太贵，没有。派克还嘴。

别招他。派克的言语总在挑衅怪人。

给我！怪人来了，我俩急忙往上，楼梯到了尽头，我俩往下去瞅，怪人正疾步追近，派克抓住扶手说：咱俩人还怕他一个，下去揍他。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派克挤过我身边刚要往下，怪人就闪过楼梯拐角，出现在我俩面前。

之前离得远，怪人的样子只是看了个大概，现在咫尺之遥，真真儿是看清了，尽管他驼着背，身后还有负重，可个子依然不低，他那张嘴巴不是嘴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脸让我心里发憷，他伸出比右手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左掌哼哧哼哧地下了最后通牒：把幸福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