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山雨欲来

        天色微明，犹如黑色的幕布被利刃花开一条细缝，漏出了些许的天光。

        医生刘彦一大早就来到408病房，仔仔细细的查看了龙剑的病情，把脉、量体温、测心跳。令她惊讶不已的是，龙剑的病情既不见好转，似乎也没有出现开始恶化的迹象，依旧是处于深度的昏迷状态。她和阿霞做了简单的交流后便离开了，到别的病房查房去了。

        刘彦来时，特意端来给阿霞的那杯芝龙茉莉茶还放在窗台上，袅袅升起氤氲，香气溢满了整个清冷的房间。

        阿霞为伊消得人憔悴，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没有国宝的命，却是一夜拥有了国宝的黑眼圈。她端起陶瓷茶杯，啜饮了一小口。茉莉花茶的幽香依旧无法抹去她试图删减的疲惫，试图抹去的忧伤，试图隐匿的尘世，反倒是让噩梦愈加清晰的重现在眼前。她仍旧被昨夜仿佛身临其境的梦境围困，脱身不得：

        血色的天空下，漂浮着一只巨大的鸟，张开的羽毛犹如巫师的黑色斗篷，尖细的嘴张开着，利牙闪烁的光芒可破黑夜，嘴里发出刺破耳膜的嘎嘎怪叫。它犹如鬼魅，四处飘荡，无所不在。她的巨大的影子所到之处，植物瞬间枯萎，河流霎时枯竭，行人纷纷的倒地毙命。

        阿霞拍拍脑袋，回想起怪鸟伸出的前爪附上了薄如纸片的翼膜，上面的血管、胫骨犹如阳光照射下树叶的纹路，清晰可见。它的影子是那么熟悉，但是到底是什么呢？她绞尽脑汁后终于想起来了——怪鸟其实不是鸟，而是会飞翔的走兽，那是只夜间出没的蝙蝠，一只被辐射后变异的蝙蝠！

        阿霞凝视楼下满树的玉兰，一阵南方吹过，白色的叶片轻轻摇曳，奇怪的是玉兰花顿时变成了血红色——吹过的不是令人喜悦的南风，而是那只蝙蝠飞过时，激荡的空气起的涟漪！

        依旧是二月五日，时针指向早八点，就在医生刘彦查完病房，交班前的半小时，会诊了五位发烧的挂急诊的病人，忙的不可开交。

        “医生，我昨天就是弄了一锅的干锅野猴，一早起来就咳嗽得厉害，四肢无力，头晕目眩。莫不是中毒了吧？”

        “刘医生，我昨天炖了一锅穿山甲汤，喝了本打算补补身体，谁成想，今天早起后咳得不行。”

        “我嘛，就是弄了几只油炸土拨鼠，邀了几个朋友吃酒，其他也没吃啥。”

        “红烧野狗，味道鲜美，昨晚我吃了不是，还多贪了几杯羊鞭泡酒，半夜给咳醒了。”

        “砂锅清炖蛇肉，那趟鲜美得不行，也就尝了几口，都被我那口子抢光了。一起床就觉得四肢无力，还咳嗽。”

        患者当中有男有女，年龄不一，职业不同，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贪吃嘴，在头天吃了野味，临床症状表现为发热、乏力和咳嗽。

        刘彦有一个多年养成的工作习惯，上班必戴头套、口罩、手套，全副武装，时刻提防肉眼看不见的易传染病毒，今天也不例外。一个病人咳嗽的厉害，尽管用手捂住嘴巴咳嗽，但那轰轰的咳嗽声，犹如隐晦的天空劈出的连续的闷雷。她的身体颤了一下，不由得微皱眉头，伸手指钩了钩耳后的口罩拉绳。“一定要多喝水，在家多休息，及时用药，纸袋上都写好了用量和服药时间。”她对症下药，给病人一一的开好剂量不一的降烧止咳的合成药。

        病人拿好药单，咳咳怂怂的相继离开了急诊室，那心肺快咳出来的吼声在走廊响起，渐渐的消散在走廊尽头。

        为什么这些患者无一例是吃了野味儿？云雾水乡地处龙虎山深处，谁家不贪点野味儿？为何这些患者吃了野味儿会出现异乎寻常的发热、乏力和咳嗽？

        刘彦在医生值班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详细记录急症病人的症状，心里嘀咕着，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不祥，但是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她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她的那种毫无依据的担忧，好似一只无形的手正拿着一根麻绳勒她的脖子，即让人难受，又让人毫无抓拿。

        龙虎山隐秘之地的玄真道观的偏殿的大门敞开, 打坐的道长玄灵子睁开眼睛，眉头兀自紧锁，眼神里闪过一丝惶恐不安，和在昨夜参禅洞察到异象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他从蒲团上一跃而起，身轻若矫捷的猿猴，步履沉重的走出偏殿，来到道观外的崖边，双手在额头前手搭凉棚，极目远眺。

        云雾水乡还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水乡那连绵不断的灰墙黑瓦的房子静穆在绿树中，恰有天上人间的美感。但是，玄灵子在那层如纱幔似的薄雾里，看到雾气的边缘有一股几不可见的黑气盘旋，那股诡异的黑气中漂浮着一对诡异的眼珠子，继而出现咧开尖嘴，正龇牙咧嘴，利刃似的尖牙，一只黑色的蝙蝠嘎嘎怪叫着窜出来，肆无忌惮的吞噬着薄雾。

        玄灵子虽然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但是还是从那股窜出来的黑气里读出了死亡的味道。

        “近日，为师近来我夜观天象，北斗星空星光暗淡，又见国之东南有彗星凌空坠落，此乃不祥之兆，掐指一算来，云雾水乡恐有灾难降临。昨夜，为师打坐时始终无法入定，刚一入定，却在虚无中体味到一股杀机。刚才为师眺望山下，发现小镇笼罩一层不祥的黑气。有此种种，看来灾祸已近在咫尺了。” 玄灵子返回道观，唤来弟子清衣，一脸凝重，“为师还需在山上参悟灾祸的解除之法，数日后方可下得山去。然身陷镇卫生所的龙剑已是危在旦夕之间。眼下，保住他的性命乃当务之急。你立即带上为师苦练的丹药，速速下山去吧。”

        道童清衣领命，索了师傅的丹药，急匆匆的下山寻龙剑去了。

        道长玄灵子仍然留在玄真道观里，神游太虚境，苦苦的参悟即将在云雾水乡爆发的灾难解救之玄机妙法。

        云雾水乡小镇从晨曦的静谧中苏醒过来，人来人往，喧闹纷杂。步履匆匆的上班一族，出门求学的学子，打开店门，准备营业的老板，挑担卖菜的农人，祈福长寿，早起晨练的老人，躺在街角，好吃懒做的乞讨者，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

        殊不知潘多拉魔盒已然打开，小镇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正铺天盖地袭来。

                                  龙泉剑客

                      二O二O年二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