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才堂中讲学

李娘子灯下报喜

  话说，翠翠坐在灯下做针黹，沈迷放下书，深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摇头晃脑的吟道：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是一首词牌名为《木兰花》的词，乃北宋词人晏殊之作。念毕，怔怔地看着那盏孤灯，出神良久，莫了黯然摇头，叹了口气，接道：“翠翠我妻，相公乏也！”翠翠扑哧的一笑，柔声道：“相公，要我服侍你睡么？”

  沈迷道：“善哉善哉，知我卿也。”翠翠笑道：“请相公少待也。”

  沈迷深情的看着灯下的翠翠，过了半晌，悠悠的叹了口气。翠翠关切的道：“相公，在想什么？”沈迷道：“相公在想不考了罢。”

  翠翠奇道：“为何？”沈迷道：“考上功名，你愿意相公做个清官，还是做个贪官？”

  翠翠道：“翠翠当然想相公做清官啦。”沈迷道：“照啊。”

  翠翠道：“怎么？”沈迷道：“好叫娘子得知做清官的难处，好的吗，被人清了回家，不好的吗，脑袋清搬家，相公反正考中秀才，还是留在乡下，一心一意教书耕田，伴卿解闷罢。”

  翠翠柔声道：“相公，无论你做什么，在翠翠的心目中都一样。”沈迷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问道：“你当真答应了？”

  翠翠抬头与他的目光相接，柔声道：“相公，你说怎的好就怎么，翠翠都听你的。”沈迷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娘子，默然良久。翠翠将手中的针黹收拾完毕，道：“相公，可以睡啦。”

  随之，房中的灯光便被吹灭了。不久，子夜褪去，星汉渐沉，东方发白，鸟语啁啾。翠翠服侍沈迷吃过早饭，沈迷走出门来，一阵晨风吹来，顿觉清爽舒畅。沈迷顺步走去，走出不远，便到了他的私塾。他推门进去，只见堂上正中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空愚堂”。下面龙飞凤舞的书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沈迷看着匾额洋洋得意的摇头晃脑，口里念念有词。过了片刻，他才叫道：“威武、秀文、嘉文、斯文，你们都起了吗？”四个小孩从后面跑了出来，应道：“先生，我们起了。”

  只见其中一个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其余三个都是女孩，大的约莫十一岁，小的五六岁。她们都走到沈迷面前，沈迷道：“坐下罢，先生要给你们讲课了。”沈迷待她们坐定了，指着匾额道：“这里写着：‘空愚堂’，这便是我们这个学堂的名字。”

  指着下面两句念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便是我们学堂名得来的原油。”那七八岁的男孩问道：“先生，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最大的女孩怯怯的道：“威武，别多嘴，听先生说⋯⋯”沈迷却道：“问得好，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呢？这两句话是一千多年前，一位叫孔丘的大圣人所说的话。其大意就是说，光读书不思想，就是呆学，读的书再多，也只是呆子一个。同理，光思想而不读书，那只是空想，想得再多，也只是不切实际的空谈。”

  顿了顿，续道：“这学堂之所以名为‘空愚堂’。就是提醒你们，既别做个迂腐不化的书架子，也别做个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村蠢匹夫。先生的这番话，你们切忌了。”顿了顿，见她们大多满脸茫然之色，道：“无论你们是否听明白了，记住便可。待日后长大自然就会明白了。”

  群童均点头称是。沈迷这才续道：“你们都是被父母所卖才到了这里，你们心里大概在怨恨你们的双亲，但先生告诉你们不应该怨恨他们。”突然，那最小的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叫道：“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其余几个孩子都偷偷啜泣。沈迷走到那小女孩身旁，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但她愈哭愈凶，沈迷无奈之下，只好叫出照顾她们的妈子，将她带了回去课堂后面去哄。这才续道：“‘析骨而炊，易子而食。’自古有之，常见于战乱时代。如今虽非战乱之秋，然则当今圣上一心修道，失于朝政，只令奸臣当道。可见圣上，上则上已，圣则不圣。而今我将你们买回来，只是看你们长得精灵，只盼你们日后进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退可躬耕于乡下，上可供养高堂，下可抚育妻房。不至于卖儿卖女，误了自家后裔。我这番说话，你们可记住了？”

  那几个孩子强忍眼泪，纷纷点头。沈迷拿出四卷书，放到四童面前，道：“从今日起，先生受你们历史、军事、诗词歌赋。其中威武，你以历史、军事为主，诗词歌赋为辅。秀文，你们三个则以诗词歌赋为主，历史、军事为辅。倘若你们不愿学副课，大可不来。但主课在十六岁之前是必须学的，先生虽不是什么都懂，也不是什么都对，但先生比你们毕竟长着几岁。故此你们在懵懂的时代应该听先生的，等日后长大成人，很多学业就要靠自己在懵懂时代所学到的东西了。”

  言毕，沈迷便开始讲学。听他道：“你们现下看的这本书，名叫《史记》，是汉代司马迁所录，他是一位历史学家、文学家。这本书记载了自黄帝以后，至汉武帝两千年的历史事件。分《本纪》十二篇，《表》十篇，《书》八篇，《世家》三十篇，《列传》七十篇，共计一百三十篇。黄帝是何许人也？汉武帝又是何许人也？读完这本书，你便知道了。现下先听先生读一段。”

  他一面说，一面翻开第一页，念道：“【五帝本纪第一】：‘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黄帝崩，葬桥山。其孙昌意之子高阳立，是为帝颛顼也。’”

  待他念毕，见群童均一脸茫然之色，他故意问道：“怎么？知道说了些什么么？”威武率先摇头道：“先生，听不懂啊。”

  沈迷于是通篇翻译了一遍，他将这一段看了无数遍，加之事先又做了充分的准备，将一段描写黄帝事迹的片段，绘声绘色的讲给群童听。说罢，见群童一脸兴奋，还是威武先叫了起来：“先生，这故事真好听！”沈迷微笑着问道：“爱听么？”

  群童都争先道：“爱听！”一个叫嘉文的女孩还问道：“先生，为什么你第一次讲的比第二次的好听？”

  沈迷微笑道：“这便是读书的好处了。你们可愿意读书？”群童都喜道：“愿意。⋯⋯”

  沈迷微笑点头，将这段文章逐字逐句的讲解给他们听。讲完，他问道：“威武，你记住了么？”威武道：“差不多记住了。”

  沈迷点头道：“好，明日你就背这段书。”威武点头答应，沈迷正色续道：“你背得出来，就有故事听。你背不出来，她们听故事，你可要受罚去砍柴，听到了么？”

  威武应道：“听道了。”沈迷点头笑道：“好，这堂课到这里，你们歇会儿罢。”

  过了半晌，沈迷一摇一摆的走进课堂，叫群童上课。待他们坐定了，又拿出四卷书，道：“这堂课讲的是《诗经》。”

  随后讲了有关《诗经》的来历，便开始讲学。威武听着沈迷抑扬顿挫的朗朗读书声，不觉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伏在桌上昏昏入睡。沈迷佯装不见，一摇一摆的走到他身侧，忽扬声念道：“参差荇菜，左右其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威武一惊，忙坐直身子，沈迷拿书卷轻敲其头，仍念道：“归去归去，莫要受凉！”

  威武不好意思的走回课堂后面。沈迷继续讲课，按下不提。

  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沈迷在讲学中，不觉过了一年。这一年中，他早晨领着学生们耕田，下午教书，晚上回家休息。这一日，翠翠正在房中缝补衣服，听见有人歌之曰：“吾皇提剑清寰海，创业垂基四百载；桓灵季业火德衰，奸臣贼子调鼎鼐。青蛇飞下御座傍，又见妖虹降玉堂；群盗四方如蚁聚，奸雄百辈皆鹰扬，吾侪长啸空拍手，闷来村店饮村酒；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

  翠翠忙迎出门来，果见沈迷一摇一摆的从外而来。翠翠笑道：“相公，这些天老吟唱一首歌不闷啊？”沈迷笑道：“好叫娘子得知，此乃《三国演义》中的一篇。其文曰：

  “三人回至新野，过了数日，玄德使人探听孔明。回报曰：“卧龙先生已回矣。”玄德便教备马。张飞曰：“量一村夫，何必哥哥自去，可使人唤来便了。”玄德叱曰：“汝岂不闻孟子云：欲见贤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孔明当世大贤，岂可召乎！”遂上马再往访孔明。关、张亦乘马相随。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彤云密布。行无数里，忽然朔风凛凛，瑞雪霏霏：山如玉簇，林似银妆。张飞曰：“天寒地冻，尚不用兵，岂宜远见无益之人乎！不如回新野以避风雪。”玄德曰：“吾正欲使孔明知我殷勤之意。如弟辈怕冷，可先回去。”飞曰：“死且不怕，岂怕冷乎！但恐哥哥空劳神思。”玄德曰：“勿多言，只相随同去。”将近茅庐，忽闻路傍酒店中有人作歌。玄德立马听之。其歌曰：“壮士功名尚未成，呜呼久不遇阳春！君不见东海者叟辞荆榛，后车遂与文王亲；八百诸侯不期会，白鱼入舟涉孟津；牧野一战血流杵，鹰扬伟烈冠武臣。又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楫芒砀隆准公；高谈王霸惊人耳，辍洗延坐钦英风；东下齐城七十二，天下无人能继踪。二人功迹尚如此，至今谁肯论英雄？”歇罢，又有一人击桌而歌。其歌曰：“吾皇提剑清寰海，创业垂基四百载；桓灵季业火德衰，奸臣贼子调鼎鼐。青蛇飞下御座傍，又见妖虹降玉堂；群盗四方如蚁聚，奸雄百辈皆鹰扬，吾侪长啸空拍手，闷来村店饮村酒；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

  “二人歌罢，抚掌大笑。玄德曰：“卧龙其在此间乎！”遂下马入店。见二人凭桌对饮：上首者白面长须，下首者清奇古貌。玄德揖而问曰：“二公谁是卧龙先生？”长须者曰：“公何人？欲寻卧龙何干？”玄德曰：“某乃刘备也。欲访先生，求济世安民之术。”长须者曰：“我等非卧龙，皆卧龙之友也：吾乃颍川石广元，此位是汝南孟公威。”玄德喜曰：“备久闻二公大名，幸得邂逅。今有随行马匹在此，敢请二公同往卧龙庄上一谈。”广元曰：“吾等皆山野慵懒之徒，不省治国安民之事，不劳下问。明公请自上马，寻访卧龙。””

  沈迷读书间，已然携着翠翠之手走入门来。翠翠道：“相公，家中银子快用完啦。”沈迷道：“相公知晓。”

  翠翠道：“相公，快过年啦。”沈迷道：“相公知晓。”

  翠翠道：“相公，那些孩子们怎么办？”沈迷道：“给他们每人两套新衣新鞋便了。”

  翠翠道：“嗯，相公，待我给他们缝两套。”接着她问道：“相公，你想怎么过年？”

  沈迷笑道：“有娇妻在旁，日日便如过年。你想怎么过，相公就怎么过变了。”翠翠嗔道：“相公就会哄人，我不来。”

  沈迷佯装不悦，叹道：“原来我的话都是哄人。”翠翠忙道：“不是，翠翠和相公说笑的，相公别当真啊。”

  沈迷一笑道：“娘子，相公饿了。”翠翠道：“翠翠这就去做饭。”

  当天夜里，翠翠猛然惊醒，伸手向旁边摸索，沈迷睡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翠翠觉得很害怕，他已经有好几次夜里醒来，都发现沈迷没有睡在身边了。正当她惊疑间，门忽的呀的一声开了，从外闪进来一个黑影。翠翠心下十分惊惧，紧抓着被角，但仍壮着胆颤声问道：“是谁！”一个声音道：“是我。”

  擦的一声，灯亮了。只见沈迷坐在桌旁，翠翠披衣下床，道：“相公，你这么晚去哪里来？”

  沈迷不答，只见他伸直左腿，翠翠惊呼一声，忙上前查看，他的腿上满是血污。翠翠急道：“相公，你这是怎么啦？”

  眼圈儿都红了。沈迷镇定道：“别怕，打一盆水来。”

  翠翠忙出去端了一盆水进房。沈迷卷起裤管，露出小腿，小腿血肉模糊，仍在向外渗着血，只见他拿出一把尖刀，轻轻的在小腿上挖出一颗铅子，鲜血登时汩汩而流。翠翠刚拿来一条毛巾，见到铅子，惊道：“又是洋枪！”

  沈迷点了点头，手指一弹，那颗铅子嗤的一声，便钻进了墙角，不知所踪了。翠翠忙将毛巾放进盆里洗了洗，拧干后，轻轻地擦洗他伤口四周的血迹。沈迷待她擦干净，熟练的掏出金创药，敷在伤口上，撕下一条布条扎紧伤口。翠翠换了一盆水进来，问道：“相公，又见倭寇了？”

  沈迷换下身上的衣服，一面洗脸和手，一面平静道：“还有汉人。”翠翠道：“他们又是和倭寇勾结的？”

  沈迷道：“正是。”翠翠道：“这么说，相公今晚又去杀人了？”

  沈迷看着她，淡然道：“你觉得相公杀错了么？”翠翠摇了摇头道：“没有⋯⋯”

  但一双妙目禁不住流露出忧色。见他洗漱完毕，茫茫的将水端出去倒了。待她回到房中，沈迷已坐在床上。翠翠怯怯道：“相公，不早了，安歇罢。”

  沈迷将她拉到身侧坐下，柔声道：“翠翠，你生相公的气么？”

  翠翠扑到他的怀里，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沈迷爱怜的拥着她的香肩，听她抽抽噎噎的道：“相公，翠翠好怕！”

  沈迷无言的抚着她的一头柔丝，待她哭声渐歇，才道：“一年前，倭寇到咱们村里抢掠，几乎将全村人杀光，你还记得那天的惨景么？”

  翠翠道：“我记得。那时我们刚结亲不到十天。你将我藏在树上，他们是黄昏时分进村，你在一更前就将他们全杀了。村中的人后来都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们，还以为是神仙下凡救了他们呢。”

  语音中充满自豪之意，显然是以得配如此郎君甚感得意。沈迷却一脸意兴索然，道：“正是，你可看清那些人了么？”翠翠道：“有倭寇、洋人海盗，还有汉人。”

  沈迷道：“正是。倭寇、洋人海盗在我们眼里是外族异类。诚然我们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外族异类，杀了便杀了，抢了便抢了。我们的祖先强大了，就侵略外族，而今我们弱小了，人家自然来侵略我们，弱肉强食，自古便是如此，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恨的是，有些汉人为了财富、女色，不惜与外族勾结，残害同胞，这些人不杀何为！”

  说到后来，声音逐渐高抗，显见他心中实在愤愤不平已极。翠翠道：“相公所言即是。”沈迷叹了口气，却道：“相公所言即非。”

  翠翠抬起头讶异的看着他，沈迷喟然续道：“这些人杀是杀不尽的。”翠翠道：“相公，那就别杀了罢。翠翠心里委实好害怕啊！”

  沈迷抚着她的秀发，闭起双目，宛然又见到那绚丽的白光一闪，和一股白烟喷出！他便是江湖上突然失踪的冷月狂魔！原来那日，冷月狂魔中枪后，被那小姑娘救了回家。恰逢李时珍云游四方，采药至此。小姑娘误打误撞的将这位明代神医请了回家。

  李时珍见冷月狂魔受的不仅是枪伤，而且那颗铅子擦着他的心脏而过。普天下也只有李时珍能救他了，换作旁人，便回天无术了。尽管如此，冷月狂魔仍在床上一躺，便将近一年。这一年里，那小姑娘半步不离的服侍他饮食汤药，直至他可以下床走动。但让他们万料不到的是，冷月狂魔眼看伤势将要全可，那小姑娘的父亲老秀才却突然病倒。不久便一命呜呼了。老秀才临终之际，将他的女儿翠翠托付给冷月狂魔。翠翠便是那小姑娘，冷月狂魔看着老人临终恳切的目光，心中不禁痛苦万分，她知道自己一旦答应了老秀才，今生便无望再见董青莲了，但翠翠对己终有救命之恩，自己岂能撇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而不顾？他心一横，终于答应了老秀才。老秀才不久便安然长逝。他的后事自然便由冷月狂魔一例承担。办完丧事不久，冷月狂魔便和翠翠成亲。从此他化名沈迷，发奋读书，一年后便考中秀才，但他一来无心为官，二来心知朝廷仍在追捕他。于是继续开老秀才的私塾倚讲学度日。当时兵荒马乱，哪有人来读书？沈迷便到外地游览，见百姓卖儿卖女，见有精乖凌厉的孩童便买了回来，叫他们读书识字，上文已交代过了，此处便不再多提。

  当下沈迷吹灭灯火，和翠翠就寝。次日，沈迷令群童自行下地耕种，他因腿上有伤便不去了。下午他吃过饭后，又出门讲学去了。翠翠道：“相公不如歇几日罢。”沈迷摇头笑道：“相公只是腿上有伤，又不是走不动，岂能懈怠？”

  言毕，便出门去了。

  到了除夕这日，沈迷请了平日照顾学生的两个妈子到家里下厨给翠翠帮忙，将他的学生全叫到家里吃饭。此时他的学生已从四人增加到九人，当夜众人尽欢而散。不提。

  正是光阴荏苒，不觉天已入秋。这夜沈迷仍坐在灯下看书，翠翠坐在对面绣花。沈迷道：“娘子，相公见你近日颇为慵懒，有什么不舒服么？”翠翠脸一红，低声道：“没有啊。”

  沈迷笑看着她，道：“娘子，和相公说实话，怎么啦？”翠翠红着脸，低声笑道：“我有孩子了⋯⋯”

  沈迷喜道：“当真！”翠翠笑着点了点头，问道：“相公，你要男孩还是女孩？”

  沈迷笑道：“男孩、女孩都很好，相公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你是知道的。”翠翠点头道：“我想要个男孩。⋯⋯相公你给孩子想个名字罢。”

  沈迷“嗯”了一声，沉吟半晌，忽摇头晃脑念道：“《易经·第一卦 乾　乾为天　乾上乾下》曰：‘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平日里，沈迷一旦兴起了，便是这般如疯似傻的摇头晃脑，口内念叨不已。翠翠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听他续道：“《易经·第三十二卦 恒　雷风恒　震上巽下》又曰：‘恒：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彖曰：恒，久也。 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恒。 恒亨无咎，利贞； 久於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 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象曰：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男孩名‘乾’，字‘君恒’。女孩就叫‘莺’娘子，你看可好？”

  翠翠笑道：“相公说好，翠翠自然说好的。”

  言毕。翠翠收拾好针线，和沈迷熄灯就寝。一宿无话。

第15回

宝刀痛饮群豪颈血将军不败冷月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