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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林鹿南已婚的消息传来，同学群里炸开了锅。

美女无论在哪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尽管已经多年未见，但总有人提到当初自己和林鹿南如何如何，少不了显摆一通。

徐清风觉得好笑，哪有那么多莫名的情愫，大学四年，她一直与人保持距离，哪来的那么多杜撰的故事。

有人发出了婚纱照，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完全没有当初高岭之花的骄傲和疏离，屏幕中的她，明眸皓齿，温婉可人。倒让他自己怀疑，自己当初喜欢过的人，真的存在吗？

有的人心里泛酸，学业好还嫁的好，认为她有特殊的门路，或是家室显赫。

徐清风淡淡一笑，哪里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当年他无意间一瞥，就已经了解了她的基本信息:父母离异，家中负债累累。

全靠她的苦心经营，才有今日的局面。

壹——

林鹿南第一次见到徐清风的时候，她正顶着38℃的高温气喘吁吁。

她满头大汗地推开援助中心的大门，顿时一股清凉，浇遍了她全身。

有学姐起身，温声询问，给了她一杯冰水。

徐清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从树荫中走出来，树影斑驳打落在他的脸上，晦明交错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走向她，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言语间的关切也让人心生好感，举手投足间都都流露着不凡的教养。

林鹿南向他道了谢，淡淡的口吻倒是让徐清风一怔。

徐清风看着眼前的背影越走越远，掏出随身携带的湿巾，狠狠地擦了擦刚才拿纸的右手，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那张纸，是她不小心遗落在门口的家庭情况调查表。

贰——

林鹿南不知道别人的大学是什么样子，反正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她所学的专业，老师们都周六周日免费补课，硬生生让她修改了自己的行程。

周一到周五，林鹿南打起精神听课。她一个人就占用了老师所有的课间时间。

她永远是宿舍最后一个回来的，回来洗漱后倒头就睡。弄得正准备彻夜畅谈的舍友面面相觑，活动只得作罢。

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可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在乎的东西不多，能够气到她的更是少之又少。

索性不在意。

旁人见她毫无反应，也有些索然无味，折腾了一段时间便消停了。

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叁——

学校安排了与专业有关的讲座，来的是业界学术研究的泰斗。错过这一次，她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来弥补。

而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林鹿南飞奔着赶到礼堂，被告知延时不得入内。她打开瓶盖，猛的喝了一大口水。

三伏天里的太阳，毒辣得狠，阳光密密麻麻的布满露出的胳膊和脚踝，好像万千只蚂蚁啃噬一般。

林鹿南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焦虑的神色，极力想保持镇定的她，双腿也来回走动不停。

徐清风嘴角噙着笑，把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直到感觉自己欣赏够了她的狼狈，才慢悠悠的转身。

徐清风和上次见面一样，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直直的向林鹿南走来。

徐清风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开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少年的声音煞是好听，如同暖意拂过指尖。

林鹿南没有客气，跟他客客气气的说明了缘由。徐清风与工作人员简短的沟通后，林路难顺利地进入了礼堂。

她一边走，一边朝他点头致谢。

虽然道谢只是个过场，但谢意发自内心。

肆——

林鹿南后来经常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徐清风的名字，褒贬不一。

她才知道，徐清风的父母在这所学校任教，是学校的资深教授。

他父母二十年前的爱情故事放到现在，隔着时光也遮盖不了其中的浪漫气息。

与学识相比，更令人称赞的，是徐清风的教养。他无论对谁，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

林鹿南侧着脸，听着各种对徐清风的评价。她坐在草坪上，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精神抖擞的马尾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格外挺拔。

她的眼眸深不见底，尽管徐清风在她面前伪装得再好，俩人也不过只见过两面，对于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林路难精准的捕捉到了。

贫穷教会她迅速的成长，也让她对外界的感观比他人更加敏感。那个徐清风，他的鄙夷和骄傲，连同对她对她的不屑，都被他藏得很好。

伍——                 

她拿出书包中的雨伞，骨架已经有些生锈，每次都要很用力才能撑开。她把伞抖了一下，使劲的打开，只听见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那是伞骨断裂的声音。

林鹿南不由得郁闷，海大的天气阴晴不定，人们都有带伞的习惯，人群大部分已经散开。

啪嗒的雨花勾起了她的童心，她百无聊赖，伸出手，接着一颗又一颗雨滴，笑容在她脸上晕开，和着淡淡的雨水香气，仿佛冰天雪地里的一簇红梅，绚丽夺目。

人群都散开后，出现了一个徐清风。他静静地站在林鹿南对面，看着她用手拍打着水花，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林鹿南抬起头，也不躲避，反而粲然一笑，映得乌云密布的天空煜煜生辉，她的目光冷冽、清明，像一泓清泉，似乎要透进到他的心里去。

那一天两人间的气氛出奇的好，漫步在雨后的校园甚至无话不谈。

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林鹿南却淡淡的张口:“徐清风，你找错人了。”

她不是象牙塔里憧憬爱情的怀春少女，不需要被一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家伙解救。她没有其他选择，贫穷滋生了她的自卑和恐惧，连同她的傲骨，也一并生存。

俩人说话间，踏着大步跨过了路边的井盖。双方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惊异和赞叹。本能的躲避未知的风险，身体已经给出了最好的回答。

林鹿南站在他面前，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她走路不像其他女生一样，注意姿态柔美，反而大步流星，留给他一个挺拔的背影。

他和林鹿南的见面，原以为再也没有后续。

陆——

秦川是她的直系学长，更是她的老乡。学校里的老师都对他有着甚高的评价。

自己正是经济举步维艰的时候，就有人主动找上了她。

秦川已经大四，门路和资源都较广。他接到了一个案子，前来招募人员。

林鹿南没有后顾之忧，再差也差不过现在的情况了，她果断的加入。

小组成员的第一次会议，秦川努力的调动氛围。

她明白秦川的目的，一群陌生的人要在一起共事两个月，就算做不到完全坦诚相待，但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

一阵闲聊，大家都相互有所了解。

她无可避免的注意到了徐清风。

徐清风今天戴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让林路难觉得怪怪的。她不知道，原来他有近视。

看着徐清风与秦川侃侃而谈，秦川的鼻梁高挺，双眼透露着坚毅，举手投足间的自信更是非凡。

而徐清风，在秦川强大的气场下，丝毫没有退缩，反而一点点散发着自己的魅力，渗透到空气中，让人无法忽视他。

一群人散会后，都各自离开了。

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林鹿南和徐清风。林鹿南跟秦川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林鹿南对徐清风的伪装不置一语，也不想去探究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别有深意。生活已经如此艰辛，她实在没有精力去再应付一个徐清风。

柒——

项目小组的人员都是在校学生，课程本来就紧张，他们只能不断压缩自己的时间，熬夜到两三点更是经常。

小组人员每三天开一次会，互相报告工作进度，秦川也会有及时的调整。只是有时候，开会的地点不停的变动。

唐曦经常打趣说他们的行动堪比当年的地下秘密组织，他们就是被汪伪特工打压的激进分子。

唐曦看外表，属于软萌软萌系列，可爱得不行，但绝不矫情，会适当的开一下玩笑，缓解一下工作压力，一直充当着项目组吉祥物的角色。

连林鹿南也喜欢和这个小学妹打交道，看见唐曦就像看见了另一个不同可能的自己。

期间林鹿南生了一次病，来势汹汹，在校医处输了一个星期的液。

徐清风一直陪着她。

项目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林鹿南义不容辞，每天逼着自己工作。她甚至难得的翘课了，只是为了对得起秦川的那份信任。

她和徐清风在工作上的交集越来越多，对于工作上的事，俩人的想法惊人的一致，默契十足。

徐清风从小家教良好，父母有意栽培，他的眼界比同龄人更开阔。林路难则是因为实践出真知，在市井长大的她，对事物更有一番独特的见解。

有一些东西在悄悄的改变，这种变化，连一向神经大条唐曦也注意到了。

他们之前不过是点头之交，各忙各的，鲜有开口交流的时候，反倒有刻意的疏离。唐曦看着林鹿南和徐清风一起伏案工作的样子，只觉得一派祥和温馨。

顶着他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们像开了挂一般，嗖嗖的前进！

捌——

徐清风心中藏着一个秘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膨胀。

这个项目已经结束，如果他们两人中，没有一个开口，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林鹿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看向其他人，所有的影子都是成对的，再看看自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影子。

她不是一个感伤的人，只是有些时候触景生情，心里的柔软就塌了一块地方。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林鹿南！我喜欢你！”

“我拿出一生只有一次的勇气，因为我不想错过你！”

像第一次见到徐清风的时候一样，他从树荫里走出来，树影斑驳打在他的脸上，晦明交错让他显得那么不真实。

徐清风大步向她跑来，他的双眼越来越明亮。

不同于前几次的挂在脸上完美笑容，他的眼眸干净澄测，没有那些淡淡的阴暗的鄙夷心思，眼中只盛着一个小小的她。他眼中的爱慕欢喜，都只为她一个人绽放。

徐清风蹲下，微微的喘息，仰望着林鹿南。

玖——         

林鹿南和徐清风于2008年7月平静的分手。

林鹿南踏上了飞往芝加哥的航班，开始了她的研究生之路。

她光鲜的履历已经不凡，更不要说有徐教授的推荐。这个睿智友好的中年男人，并没有为难她。听说她在申请学校出国留学，只是在默默帮她做好这一切后，祝她能够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吗？

林鹿南知道，自己的愿望，从来不是徐清风。林鹿南也有想过，好好的去爱他。

可是那四年的时光里，他们一次次的伤害，又一次次的包容。每一次握手言和，都必须有人褪去一身骄傲。

他们这样的两个人，喜欢上对方，就已经是一种伤害了。

徐清风不知道，从遇见他的那天起，林鹿南再也不申请助学金，只申请奖学金。

爱情给不了她安全感，也许与这些事情有着极大的关系。

尽管听着徐清风的喜欢，她还是害怕突然有一天一切都面目全非，她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拾壹——

徐清风从来没有觉得林鹿南可以入眼，每次打照面对她款款而笑，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已。在擦肩而过后，他也不吝啬再给她一个嘲讽的笑。

她的贫穷，她的努力，都是他取笑的对象。

他见过别人口中洁身自好的女孩自甘堕落，目睹了母亲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人人都羡慕他双亲恩爱，却不知他父母的婚烟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但看着她一丝不苟的对待学习和生活，心中竟生出淡淡的钦佩。

做完了所有情侣该做的事，徐清风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这段用浪漫包裹起来的伤痕累累的爱情，尽管他再不舍，已经到了要放手的时候。

林鹿南永远不会知道，哪有那么多的情投意合，不过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他运用父亲的人脉，截下来的项目，不过是想帮助她度过困难时期。

他们这样的两个人，爱上对方，已经是一种伤害了。

林鹿南离开的那天，艳阳高照。唐曦和秦川一起到机场为她送行。

林鹿南跟他们告别，希望唐曦和秦川能够长长久久。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林鹿南神色如常，语气平淡跟他们说起她到了芝加哥的生活。

由于那个案子做得漂亮，林鹿南成功地走进了业界的圈子。

那位曾经在海大举行过讲座的业界泰斗，很欣赏她，已经帮她联系好了芝加哥那边小有名气的工作室，她可以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工作。

她向唐曦和秦川挥手告别，潇洒的转身。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么多夜晚的陪伴，温暖了她孤寂的时光，他们用脚步丈量过川藏线，两颗心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尽管他曾经伤害过她，但她知道，直到离开这一刻，她竟会有不舍。

尾声——

在隔着一百多公里外的徐清风，目视着飞机起飞，飞过他的头顶，飞过他头顶的这片天空，飞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后来的后来，秦川问过他，还喜欢林鹿南吗？

他摇摇头，不是不喜欢，而是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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