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延安/我们年轻那会儿之“空降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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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1)

(齐)妈妈一旁说了话哟喂(齐)妈妈一旁说了话哟喂,妈妈说了话,(母)到了部队你别想家,(齐)你别想家呀,(母)记住妈妈的话呀(齐)你可别想家呀,(母)带上这个针线包,缝缝补补用得着它,(齐)得儿那么呀呼咳,得儿那么呀呼咳,缝缝补补用得着它呀。看见二排长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把一个针线包交到我手里,他拍着我的手连说带唱搞得象真的一样,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别笑,下面有好多人在看你哩!”张婷婷用手捅了我一下。噢!这戏还在演着呢!我立马收起了笑容,对二排长赠送的针线包表示感谢。“跟妈就别客气了!”二排长只能随机应变补补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张媛媛又走上前来:

(姐)大姐拿出一本书哟喂,哟,我也说句话,《雷锋日记》你收下呀!(齐)好好学雷锋呀,做个好战士,你快把它收下呀,(姐)学学雷锋好榜样,灿烂青春献给国家。(齐)得儿那么呀呼咳,得儿那么呀呼咳灿烂青春献给国家呀!看到张媛媛深情款款地把《雷锋日记》放到我的手上,我不敢看她火辣辣的眼睛,抬起头仅朝她头顶上方张望。“朝哪看呢?你姐跟你讲话哩!”张婷婷碰了碰我的手低声说。“那是你姐?”“现在她是咱俩的姐。”咱俩的姐,这句话把坐在前两排的战士们逗得笑弯了腰。

(妹)两个妹妹一起说了话哟喂,小妹子说了话,哥哥你给俺寄来一朵花呀。指导员通了我一下,噢!这是该我说那句台词的时候了,“你要什么花呀?”大白话一句,因为我不会唱,张婷婷看着我笑了(母)看你说个啥呀!(齐)小娃娃别打岔呀!(二妹)玫瑰牡丹俺们都不要,就要你的五好光荣花。(齐)得儿那么呀呼咳,得儿那么呀呼咳,就要五好光荣花。没想到张婷婷现在又变成了二妹了,她蹦蹦跳跳的跑到我面前,又是比划又是摆手的还拉着我转圈。这让战友们看到影响多不好,我机械地配合着她的动作:“北川,放开点!”指导员转到我面前轻轻叮咛了一句。战士的笑声越来越高,最后连成了串。

(齐)小伙子参军离开家哟喂,小伙子离开家,千言万语都记下呀!(父)爹爹说的话呀,(母)妈妈说的话呀,(姐妹)姐妹们说的话呀,(青年)下定决心,当个五好兵,早把五好红花寄回家,(齐)得儿那么呀呼咳,得儿那么呀呼咳,早把五好红花寄回家呀,红花寄回家呀!战士们替我唱完了最后一段,他们唱着唱着嗓子开始嘶哑,眼圈开始发红,有不少战士都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他们想到了什么?可能跟我一样,想到了父母的希望、祖国的重托和自身肩负的历史使命,许久许久战士们才从这种思绪中走出,会场上顿时爆发出一浪高于一浪的掌声。

大年初三,新春的年味还没有消散,连队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紧张的军事训练之中。引导业务的学习与跳伞训练完全不同,如果说后者是体力劳动的话那么前者则是脑力劳动。引导业务主要分为地形识图、观云测风和引导设备的使用维护三大块。

相比较而言,三大块训练中地形识图则更难更累。一个班跑出去“布雷”,其他两个班去“起雷”。“雷”就是把一些标有特殊暗记的纸条放到某个特殊的地方,让你在规定时间把它们都找出来,如布了十个至少找到九个才算及格,虽然“布雷”人在地形图上已标明了“布雷”的点,但要把它们一个个全找到,单凭一个指南针一张地形图谈何容易。这次你班“布雷”害得我班一天一夜都没合眼,好不容易才找到九个,下次轮到我班“布雷”,一定要比你们班布的更加巧妙,非要你们连九个也找不到。大家比着“布雷”,使“布雷”的地方越来越隐蔽,点的选择越来越令人难以捉摸:放在树杈的石头下面,塞在裂开的石头缝里,夹在猪槽子的底层,埋在干牛粪的底下。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战友们都能根据地形图把搜索目标缩小至半径不到十米的范围以内,但要找到“雷”,一组三人不得不对该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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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当战友们筋疲力尽返回驻地想找“布雷”的四班算账时,突然发现自己床上的被子床单与走时不一样,砖头块整齐的被子已看不见棱角,散发着洗衣粉香味的床单已被铺的平平展展,显然已被重新翻洗了一遍。五六个军嫂还有一个七八岁小女孩跟在妈妈身后,正在另一个房间帮助五班战士铺床叠被。五班长周贵宏看到正在给自己铺床,急忙跑了过去:“大姐,我自己来!”他边整理边挥手招呼其他战士:“都别愣着了,快!都自己动手整理自己的,大姐们都洗了一天了,快让她们好好休息休息。”小女孩指着周班长的被子问:“叔叔,这是你的被子吗?”“是叔叔的,是叔叔的……”周贵宏摸着小女孩的头笑着说。“叔叔不讲卫生,被子上都是油,我和妈妈洗了好长时间,怎么洗也洗不掉。”五班长脸腾得一下红到耳际。“别听她瞎说,小孩子不懂事!”满脸羞红的母亲拉起小女孩的手急欲离开,小女孩感到自己挺委屈,她甩掉妈妈的手,用小手指着床单:“我没瞎说,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不是油是什么?”其他四个大嫂也来打圆场:“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口无遮拦,好了!你们都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谢谢大姐、谢谢阿姨、谢谢小妹妹”战友们把军嫂们送出大门口,大嫂们拉着小姑娘的手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哄着她:“小妹妹说的不错,是油,是油,是解放军叔叔身上的油。”

看见军嫂们远去,五班的战士忘记了疲劳,围着班长唱起了新编的《康定情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朵溜溜的云哟……”疯了好一阵子后,五班和六班才猛然想起还有正经事要做,他们一窝蜂似的跑了出去要找布“牛屎雷”的四班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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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又到了空降兵跳伞的黄金季节。去年因受“九·一三事件”的影响,许多连队都没有完成预定的跳伞计划,为了在新的一年把它补回来,又不影响当年的伞训任务,从一开始师里就决定变单机进入跳伞为多机进入同时跳伞。

坐在三机编组的飞机上完成跳伞任务,在空中可以看到左右两架飞机比翼齐飞,无疑是难得一见的景观:特别是靠机门一侧的那一架,不仅可以看到飞机飞行的全貌,还可以透过机身上的小圆窗户看到跳伞员向我们挥手致意的“镜头”。随着飞机的上下颠簸,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的那架飞机镶嵌在蓝天,像一个摇篮在碧空中摇曳,忽上二三十米,仰头只能看到它被悬吊在高空的轮胎,忽下几十米,低头只能看到它宽宽的“脊梁”,忽而平行可以看到螺旋桨急速旋转形成的圆圆光环,就凭这扁担长短的东西就能把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搅和”在半空,着实令人不可思议。田野上可以看见三架飞机的“剪影”,呈三角形缓慢向前移动。从地形地貌上判断沿着下面的小河和田野,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空降场。前面两个架次的跳伞人员还在空中行走时,我们就离开了飞机。

多机跳伞危险性最大的是操纵,在空中逗留时间越长危险性也就越大,如等后面三架再压下来天空就有九架飞机的人在云中漫步。地面保障顾张三顾不了李四,万一碰到一个迷糊的人,随时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我拉下急速旋转操纵棒,想尽量缩短自己在空中的滞留时间。正在这时,我突然感到眼前一暗,抬头一看,有一个人跪爬在我的伞顶,拳打脚踢抖拉着他失效的伞衣,唉!这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也不知是那个不要命的竟敢跑到我的伞顶,根据已丧失的高度我估计离地面应该还有三百多米的距离,也就是说还有一分多钟的处置时间。我仰起头大声喊:“上面的,别愣着了,拉着我的伞衣,从伞边溜下来!”上面的人没有说话,但头脑应该还不糊涂,我看到他用双手抓了两次我的伞衣都没有抓起。

“抓了,可抓不起呀!咱俩还是一起着陆吧?”是一个女兵的声音,真倒霉!搞了半天上面人原来是个女的,两人一起着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冲上面大叫“要一起着陆你也得从伞边溜下来才行呀!”“我怕……我怕!”她的声音在颤抖。怕、怕、怕!再怕小命就没了,万一砸到我身上,我也得跟上她一块玩完。但这些话又不能跟她明说。我只能哄着她:“别怕,打个滚从伞边滑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她“嗯!”了一声,下定了决心:“那好吧,我试试,你可一定要接住!”“你尽管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命在保管你平安无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有一个黑影在眼前一闪,我“嗨!”的一声伸手一抓,抓住了几根伞绳,使出吃奶力气紧紧抓住这几根可能要她性命的伞绳,由于失去了平衡,我的身体在空中不住的打晃,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这时,我已无暇考虑不正确的着陆姿势,可能给自己带来的伤害,我咬紧牙关,随后听到“嗵、嗵”两声,两人先后落地。虽然人没站住,但身体也没感到哪儿有什么剧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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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把主伞拉失效后,除去身上的带扣,跑上前去帮她扒开身上的伞衣,才发现这个女兵不是别人,正是联欢晚会上演姐姐的张媛媛,她从伞衣里钻了出来,看到了她下面的那个人是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好意思笑,你这个女娃也真是……空中地方那么大,哪个地方你不好去,为啥偏偏要跑到我的伞顶上?”她摘下伞帽,扇了扇,把刚才的惊险一幕早就忘到九宵云外,她掏出手绢檫了檫汗,脸颊开始泛红,瞥着的小嘴,冲着我一顿指手划脚:“笑笑咋啦,我咋知道下面的人是你,要是知道是你呀!你让我上,我还得考虑考虑要不要上呢?”

感谢的话没听到一句,我本来也没打算听,没想到张媛媛跟她妹妹一样:也是一个不管有理无理,嘴上都是一个不肯饶人的主。真应了那句话:红萝卜调辣子,吃的出看不出。反正鸡不和狗斗,男不和女斗,就让她过过嘴瘾。“你没事吧?”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她就地转了两圈让我看,“不过,我还得谢谢你拉了我一把,要不,我肯定不会象现在这样。”看见有人远远走来,她粲然一笑,不再言语,背起伞包,扭回头偧偧手,随后消失在背伞包的人流之中。

跳伞任务完成的当天,我们五班和六班被直接拉到了空降场替换一排实施空降保障任务。空降保障场有自己固定的营房,赵排长把两个班建制打乱后分成了气象、引导、保障三个小组,两个班长和他各负责一个小组。我和周建京、韩援朝被分到了气象组,由赵排长亲自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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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准确预报空降场上空的天气,气象组不论刮风下雨,每天凌晨一点三十分起床,从两点开始到飞机起飞前,每隔一小时都要向飞机场通报一次空降场上空的实时气象数据。每天每次的工作流程都大同小异:“手拿测风仪,记录下地面的风向、风速;架起观测仪,冲起氢气球,拉开手腕粗细折叠式纸灯,点亮放在里面的小蜡烛,悬挂在氢气球上施放跟踪。根据观测仪下摆放的专用钟表提示,每隔十五秒读取一次氢气球飞行的角度,在制图纸上标注后用计算尺计算出不同高度的风向风速。

有一次,我把计算尺拉出的结果告诉了赵排长时,他就立即发现观测有误,跑到观测仪上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周建京跟踪的不是烛光,而是星星,氢气球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赵光明来不及埋怨,他把小周拉在了一旁,调整焦距在夜幕中搜索那个已消失了四十五秒的烛光,要想排除天上的星光找到那个消失的光点堪比大海捞针。赵排长就是赵排长,他不愧是引导连的“老气象”,他竟能在三千多米高空抓到了那颗会移动的“星光”。

赵光明笑着给我们说:高空风虽然比较乱,但层与层之间还是有规律可循,只要顺着它的运行轨迹寻找,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抓得住它的,这就像观云一样:2500米以下的低云系是我们空降兵主要活动区域。低云系包括积云、积雨云、层积云、层云、雨层云五属,每属又可分为若干类别……,在赵排长的言传身教下,我们半夜测风天亮观云,经过三个多月的不懈努力,我们气象组的三个新兵已能单独上岗操作,出错率也从刚进场的百分之八下降到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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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后,我们留下三人正常值班外,其他四人到引导组和保障组帮忙,透过高空望远镜我从另一角度观察到了跳伞员离开飞机到伞没开前的千姿百态:跳伞员离机后,挂在飞机上的拉绳抽掉穿在伞囊上的伞针——引导伞弹出,别看引导伞小,但它却有六十公斤拉力,靠它拉出折叠的伞衣和固定在松紧套内的伞绳,此时的跳伞员受飞行气流带动跟飞机基本处于同一个水平面上,跳伞员被引导伞、伞衣和伞绳拉着,跟着飞机要不由自主的翻上十多个跟头、前前后后被拖行三五十米后,才能逐渐摆脱飞行气流的带动,呈直线下坠之势时,伞才可以完全打开。

一架飞机从望远镜中消失,留在天上的跳伞员怎么数来数去只有九个人,经查询才知道飞机上还有一个抓住钢丝绳不敢跳下的“主”,被飞机给拉了回去。

从高空望远镜里看操纵也形形色色各式各样,战友们把那些不按操作要领操纵的人划分为得意型、迷糊型和沉睡型三种:

得意型主要表现高空吹喇叭、高空玩青蛙和高空追逐嬉戏。这些人只要一听到广播就会自动中止,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在高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地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迷糊型:地面对空喇叭的长度有一点五米,高空传播的距离可以达到六公里,一离开飞机人们就可以清楚听到地面指挥的声音。即使这么大的功率,还有个别战士置若罔闻,并不是他们没有听到而是在高空中犯迷糊。分不清左右弄不明南北,进行着一系列的反方向操作。比较严重的如逆风抛伞、两伞相叉、跑顶抄底、顶风着陆等;

沉睡型:我看到过一个,离开飞机后,引导伞弹出拉出了伞衣伞绳,但因伞绳扭结太多,主伞根本无法完全打开,高音喇叭对着他让他打开备份伞,从七八百米的高空一直喊到离地面仅有四十米他都不理不睬,直到落地双手还抱着备份伞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要不是引导伞拉出的伞衣多多少少兜了一点风,哪有他的命在,恐怕早就见马克思了。

空降场每年都有数万人次进行各种项目的跳伞训练,因伞训引发的伤亡也不可避免的会有所发生。我们连就发生过这样一起,一名老兵在进行水上跳伞训练中,入水前没按动作要领及时抛伞再加上当时湖面的风较大,伞拖着他在湖面上“疾飞”了约三分钟,好几艘快艇围追堵截都无法把他追上,等拦截到伞时,人已被水活活呛死。当时我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回来时,看到饭堂里摆满了花圈才知道发生了这件令全连痛心的事件。

空降场边缘有一条河,河上有一渡口,河对面不远处是一个集镇,赶集的上学的来来往往都要经过这个渡口摆渡,这对我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船,更没有看到过艄公插竿摇橹。碰到刮风下雨无法跳伞时,我就拉着老乡韩援朝跑到河边帮艄公插上几竿,摇上几橹过把瘾,顺道把驻地四周的几个小学生送回家,帮有困难的家庭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农活,有的小孩站在船上贪玩不小心掉进河里,我就跳进水里把他救上船……

有一天,指导员来到河边,说要过河又不上船,他笑眯眯的从我手中夺下撑船的竹竿,神秘兮兮把我拉到了一旁。“最近,你有干了什么好事,老实交代?”“干啥好事?最近……我也没干什么好事啊!”指导员把我问的有点丈二高和尚摸不着头脑。“别给我打哈哈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指导员说拿出一封拆开的退信递给了我。问这封信是不是我写的?为什么要在信里夹二十块钱,这信和钱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白纸黑字,我不得不给指导员老实“坦白”。

1972年冬,我到河南招新兵时曾参加了一次救火,从大火里救出了一个突发脑溢血的老汉,把他送进了医院。这个老汉家里十分困难,在医院没住两天就跑回了家。脑溢血是一种慢性病,只能靠药物控制,但他家有没有富余的钱为他买药,我就根据医院开的药方,每月把药买好邮寄给他家。这次离开连部到空降场执行保障任务,害怕一时半会买不到药,就把钱直接寄了过去。

“信怎么会退了回来?我在信封上明明写上了‘挂号’两个字,也贴足了挂号所需的邮票,地址也没写错呀,是谁把它拆开退回来的?”我翻看着信封自言自语。“要不拆开信封,咋能退回连里,你信封上又没写回信地址,挂号信是要到邮局办手续,你认为写上挂号两个字往邮箱一丢就挂上号了!”石指导员笑着深情地说。“幸亏没挂上号,要不我哪能知道你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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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并没有因连里大张旗鼓的表扬而结束,随后陆续迎来的是团师报道组的宣传干事,武汉空军报和湖北日报社的记者。他们在采访中提出的问题也大体相似:做这些事时想起了什么?是想起了毛主席的话,还是想起了黄继光、雷锋这些英雄人物的言行?你是如何狠斗私字一闪念,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的?但我的回答总不能令他们满意,他们就开始帮我挖掘帮我提高:说我在干这些事前想到了什么,是如何进行思想斗争的,最后无产阶级思想是怎么战胜非无产阶级思想的等等、等等,可能新闻报道少不了这些活思想,我也就随它去了,不再顶真。谁曾想到这事还越搞越大:又是刮胡子拍特写,又是搞“交流”上报纸,还先后被团师树立为学雷锋的标兵和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

七三年初,我从固定空降场选拔到流动保障小分队。前往广西桂林配合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一部反映空降和当地坦克兵联合军演的纪录片,整个“参演”过程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军演:惊心动魄;摄像:命悬一线;返程:空中惊魂。特别是最后一幕,更让我记忆犹新。当时,我们正在打牌,突然机身一阵剧烈抖动,震得舱内二十多人东倒西歪,副驾驶和空中机械师一愣,甩掉手中的纸牌慌乱跑进了驾驶舱。透过小眩窗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飞机一侧的螺旋桨时转时停,飞机仅靠另一侧的发动机维持着平衡顽强的飞行,战友们看到这一突然变化也不免有些惊慌失措。

跳伞吧?伞还没有叠,乱七八糟塞在伞包里,伞能不能打开能打开多少,谁心里也没个底。“对了!我们还有备份伞没用过,”不知谁说了一句,周建京嚯地站起身来:“你两个咋还不动?”“动!咋动?一动飞机失去平衡,死得更快!”“该死的球朝上,不该死的睡热炕,飞机这么昂贵都不怕,我们拍个啥!”陈小东拍着我的肩膀,顾眄着周建京戏谑道。“你两不想活,我还不想死,快让开!”周建京扒拉着我的肩膀,同七八个战士一道向机舱尾部移去,跌跌撞撞地开始翻腾起自己的伞包。失去了平衡的飞机在大家“翻腾”下,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别动!想活的……全都给我坐好!”连长手抓钢丝绳大声的呵斥。“主伞都背不上,找备份伞管个屁用!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写上两句话,交给放伞员让他带给你的给父母……他的伞还没用!”张大权拍了拍坐在一旁的放伞员异常严肃地说。战友们想想连长讲的也是,纷纷掏笔开始写起遗言,有的战友把身上的零用钱全部掏出,用纸头抱好写上名字后交给了放伞员……。

放伞员一一收起大家托付给他的“物件”,背伞在身,站在机门,只等驾驶员一声令下就可飞出舱门……

“大家都不要紧张!现在离长沙机场还有七八十公里,相信飞机可以安全着陆。”副驾驶沉着的语气,顿时缓和了机舱内紧张的情绪。大家相互鼓励着坚持着,心里暗自盘算着逐渐缩短的空中距离;五十公里……二十公里……飞机终于坚持到了长沙机场上空,飞机场上消防车救护车来来往往已做好了各种应急准备,飞机虽然像一个喝醉了的酒鬼一路摇摇晃晃的,但它最后还是安安全全地降落在长沙机场,驾驶员的临危不惧再加上精湛的驾驶技术使这次空中事故有惊无险。这架飞机是不能开了,战友们换乘了另一架飞机返回了部队,后来得知,此架飞机的发动机时转时停主要是因为油路堵塞所致。

七月的一天,连长和指导员把我叫到了连部,宣布了一个决定:“经部队层层选拔,师里决定推荐你报考地方院校。”“推荐我报考地方院校?我初中才读了一年多,虽然在农村没忘翻书,但最多只能算补习完了初中的课程,考大学,哪成?这不行,绝对不行!”

“咋的!你这是不想去啊?”连长显得十分吃惊,“连长,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想了也白想,如明知要考砸,还不如把名额让给其他人。”“怎么?你认为人人都有这个机会啊!全师只推荐你一个人,听说武汉空军也只有两三个人,让出去,说的倒轻松,别人是想去来着,但他们有这个资格吗!别想那么多了,抓紧复习,这是命令!”连长劈头盖脸的批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可能是因为我不识抬举的缘故吧。“好,好,好,我去考!”“这就对了嘛!我这有两本书你拿回去看看或许有用,”指导员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初三数学和一本高一的语文塞到我手里。“抓紧时间看看,离考试还有几天,训练就不要参加了,班里的事暂时交给副班长处理就行了。”

“别,别,别!训练我还参加,业余我会抓紧时间复习的,这点请连长和指导员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就不参加训练,万一考不上,我还怎么回连做人,连长和指导员看出了我顾虑也就没再坚持。一个星期后,我参加了武汉市地方举办的一次考试,能不能考得上我并不关心,我更喜欢穿军装上军校,从未听说过地方院校里有什么解放军学员,如上了大学说不定还要脱军装到地方呢,完成考试任务后,我又投身到连队繁重的军事训练之中。

武装泅渡训练时,我接到了师部的通知:命令我到武汉空军政治部报到。报到后方才知道我已被北京大学录取,并指定我在历史系中国史专业学习,毕业后回空军政治部工作,并办理了相应的组织转移手续。

回想入伍两年多来的部队生活,自己虽然做了一些应该做得事,但部队却给了我极大的荣誉:入伍六个月入团九个月入党,先后荣获三等功两次嘉奖四次,并作为团师代表多次出席黄陂县(现在是武汉市黄陂区)武汉市召开的“双拥”工作会议。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解放军这所“革命的大熔炉”的熔炼,自己就不会从一个下乡知青转变为一个真正的军人,更不会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书。现在,部队又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绝不能辜负他们厚望,利用三年的大好时光好好学习,学好本领回到部队再建新功。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吴延安 1952年出生于延安。插过队,当过兵。1973年进入北京大学历史系中国史专业读书。毕业后主动报名到西藏农村当农民。1982年和妻子一起由西藏调回上海工作。从1981年开始给报社写稿投稿。先后在西藏、北京、上海等地的报刊发表过30多万字的文字作品。《我们年轻那会儿》是吴延安的回忆录,讲述了他的成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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