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6日,一架飞机降落在了重庆江北机场,飞机上走下来了一位英国老绅士,看样子也得有八十多岁了,眼窝深陷,刚刚刮过的脸颊更能凸显脸上的皱纹,高挺的鼻子再也不能抗住厚重的眼镜,背更是佝偻的厉害。风烛残年的他不得不靠拐杖来行走。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竟然穿着二战时英军的军服!在满是黑西装和休闲服的人群中,这一身卡其色的确晃人眼。紧跟在他身后的应当是他的儿子,晚辈左手提了一只简单的行李箱,肩上挎着一部莱卡相机,右手则小心翼翼搀着老父亲。老人家似乎觉得晚辈有些累赘,他倔强地丢开了晚辈的手,依靠拐杖慢吞吞的走向了一部吉普车,儿子急忙跟上,刚把车门带上,这部汽车就向西南方向绝尘而去。
云南,瑞丽。
驱车近十个小时,吉普车终于在瑞丽某个墓园门口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这位绅士是放下了在机场的傲气,他无比虔诚地望着园里的郁郁葱葱,遍地坟冢,加上他身上的卡其色军服,使得这一切毫无违和。刚迈开步子,老人的眼圈渐渐红了,他丢开拐杖,吃力地下了车,顺着阶梯走了上去。老人的儿子也没了在机场的顾虑,只是捡起了拐杖,默默地放慢了步子,跟在老人的身后。
面对着成片的墓碑,老人开始会有茫然,跟中国人多少打了些交道,可是中国字就认识三个。
终于,老人在一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他先拿出手帕拭干了眼泪,然后又俯下身来,抚摸了一遍墓碑上的字:陆军第二〇〇师第五九九团一营三连上尉连长李汉辅。闭上眼,老人家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在碑前站着。
“是这里吗?”老人家的儿子悄悄问道。
老人家微微点头,儿子将酒壶递了上去,老人家拿过酒壶,拧开铁盖,将瓶身倒置,从壶里撒出来的洋酒血般落入了碑前的泥土里,泥土混了酒香,使老人家泪如泉涌,跪下抱着墓碑就不肯放手。
“李,我答应请你喝英国酒的。”
话音未落,老人家的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混着酒的泥土,他相信,他和李汉辅的故事,此后全都交由这一抔土保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