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臭爷

“如果当时我认命了，那我估计到现在还没走出那个连网络信号都没有的小山寨。而我母亲仍每天背负着比她还重的麻袋，一步一停地在山间小路上挪动，依旧住在那个四面透风的屋子里，摔倒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现在的M终于可以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来讲述自己的故事了，曾几何时，这是他竭尽全力想要掩盖的。

M今年25周岁，本科毕业一年，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公司，第一轮成功融资500万。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当年的他窘迫到何种境地。

2014年10月，当时路过M的老家，曾去拜访过，并在当地住了一段时间，自认为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我，还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那是广西某市的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地，远离城镇，到最近的县城车程大概也要三个小时，没有宽阔的水泥路，多是乡间小路，甚至干脆是村民农耕时踩出来的山路。

M所在的村寨只有大约50多户人，零星地散落在一个山头上。据说当年是为了躲避国内战乱，整个家族举家搬到了这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去过。后来，随着新中国成立，国内局势逐渐稳定，村子里的年轻人才开始走出大山，出去的基本上也没有再回来过，我到那里时，村子里基本见不到什么人了，偶尔遇到一个，也是步履蹒跚的老人。

M的家建在山腰的一块平地上，木质结构，下面用来圈养牲口，上面用来住人。由于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等我见到的时候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也许是我有意识地忘掉了。其破败情景大概和下图差不多。

屋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能看出来大多是多年前手工打造的，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数那台电视了，那是M的姐姐刚给家里添置的。

M兄弟姐妹四个，他是最小的，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成年后都远离了村寨，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其实，他的母亲不算老，刚刚年过50，只是常年辛苦劳作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满头白发，使她看起来像快70岁的样子。由于常年负重，原本不高的身体更是严重弯曲。手上经络暴起，满是老茧，好像千年的老树支离破碎的表皮，以至于当我从这位原本和我母亲年龄相差无几的“老人”手中接过喝水的瓷碗时，一下子红了眼睛。

M的母亲不常看电视，因为对于她来说，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其中有一个场景，我这辈子难以忘记。

M家有几亩地，平时靠母亲一人打理，农忙的时候M会回家帮忙，他的哥哥姐姐们因为工作原因一般回不来。我去的那次，刚好赶上打稻米，在泥泞的土地里，一脚下去，整个脚脖子便被淹没了。对于我来说，这一切都是极其新鲜的体验，于是我自高奋勇去打稻米，即抓着水稻的一头，将有稻穗的另一头放在打谷机里，同时靠脚的踩踏提供动力，插满不规则铁丝的打谷机就会转动起来，将稻米打到全部脱离母体为止。那时候，我还未曾想过，对于我来说像体验生活似的经历，就是M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打完稻米后，装进麻袋，绑扎，一个麻袋大概100斤的样子。M一肩一个，稳稳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也不甘示弱，在自知扛不动两个的情况下，硬是扛起一个麻袋往回走。举步维艰，当时我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在硬撑着走了一段后，终于还是认了怂，把麻袋扔在地上，揉着疼痛的肩膀，大口地喘着气。这时候，M的母亲走过来，笑着看看我，指一指麻袋对我说“你们城里的小孩子不习惯这个”，然后抓住麻袋，干净利落地上肩，扶稳，一步步走远。

你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太阳即将落下，威威的大山，破碎的山路上，一个大概只有80斤的极度瘦小的身躯，扛着比自己还要重的麻袋，身体被压的几乎弯成了90度，就这样一步步走远。我承认，我当时就哭了。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逃也似的，匆匆地离开了那个地方。也许是羞愧，也许是无力面对。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

后来时常和M聊起他的母亲，一直打听她的情况，一遍遍地嘱咐M要照顾好母亲。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可笑，无力去面对的事情，只能用这种伪善来掩盖。

M是怎样努力，怎样创业，怎样一步步有了现在的日子，我并不想多说，那大概又是一部极其励志的小说吧。由外人来讲述，总是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坚韧与痛苦，唯有经历了的人才了解。

最为庆幸地是，贫困并没有限制住M的心智，没有击溃他，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自卑，带来的更多地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执着追求。

我也曾遇到过一些人，因为贫困，终于不肯再抬起头来，深深地陷入了命运的泥沼之中。

人为什么绝不能向现实妥协，人为什么要努力？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因为选项只有一个。

我们有太多的理由不去努力，但是我们终究不只是为自己而活。

有时候很“痛恨”所谓的中产阶级（或小康家庭），这些人既没有先天的优势去继承上一辈留下的财富和智慧，也没有承受过极度的物质匮乏带来的痛苦，以至于常常忘记了去努力。终日生活在既有的蝇头小利中沾沾自喜，时而也会羡慕更好的生活，却又常常拿平淡是真来安慰自己，于纠结和平庸中度过一生。

我讲的这个故事也许过于极端，我们有太多去努力的理由，也有太多不去努力的理由。

不过，我也未曾想过这样的故事能影响到什么？

努力的人始终有自己的坚持，而装睡的人终究是叫不醒的。

高考就在今天，别忘了当初为什么那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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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爷

对美好永远充满深情；

对丑恶永远抱以愤怒；

对新事物、新思想永远保持孩童般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