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周那的战车离俱卢族不过八百米,他欲探一探对方敌情,命太子停在半路。布茗遮耶一看前方的大军,惊呆了,问道:“众英雄如惊涛骇浪里的群山,军中有谁在呀?”
阿周那答道:“旗帜上有个金水罐符,是我所崇拜的德罗纳,暂且绕过他的战车,他攻上来我才动手,因为那是刹帝利的职责。”
阿周那指着每辆打头阵的战车,“身着虎皮大衣,车上绘有大红马的英雄是喀利波。今日看看,我会得心应手使出法宝对付他。靠近他的,旗上绘有战弓的大将是阿史华闼摩,我师傅的爱子,值得我所敬重。身着金铠甲,背景有蛇形符,那是向来恶意针对般度诸子的杜瑜檀那。紧随其后,以勒大象的钢索为徽标,如火般灼烧的英雄,是居心不良的迦尔纳,总想斗败我,靠近时要当心。”
阿周那指着已点名的四辆战车后面的战车,“蓝旗上饰有金棕榈和五颗星,以白华盖遮阳的大英雄,是我们的老祖父——善丹奴之子毗湿摩,俱卢族上下敬之如君。他辅佐杜瑜檀那,只要不伤及我的性命,到最后才靠过去。”
阿周那细细查探对方大军好一阵子,即命太子前进,刚要动身,见杜瑜檀那带一队人马往南撤,后面跟了有一半的军队。阿周那命布茗遮耶追上去,“我来会会杜瑜檀那,擒住他,我们已胜券在握了。”接着,阿周那朝战场上的三位长辈放箭。
喀利波探明阿周那的战车已变换方向,立即看破其意,高喊:“快截住般度之子!船舱漏水即沉,他擒了杜瑜檀那,就算夺了摩差国的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阿周那射出成千上万的箭,如一堆蝗虫围拢俱卢族的兵马,使之乱成一团,看不清前后,甚至还有不跑的,大赞阿周那的本领。甘狄拔的弦声,阿周那螺号的咆哮声,震慑天地。毗罗吒之子灵巧的调动战车截住杜瑜檀那,断了他赶牛群逃跑的后路,阿周那一靠近杜瑜檀那,牛群就往京城方向跑。杜瑜檀那不得不回到俱卢族将帅的阵列中。
摩差国的牛群解围了,阿周那说:“走,别管胆小的杜瑜檀那,他逃命要紧。大象之间总有一场较量,卑鄙的迦尔纳跃跃欲战,我已心知,太子啊!找到此人,我要大灭其威风,有杜瑜檀那撑腰的他,多么不可一世。”
太子掉转战车,冲进战场正中央,那里可以看全所有俱卢族的将帅。杜瑜檀那的四个兄弟催马上前,攻向阿周那,射出一波波的利箭,布茗遮耶使出驭马术,躲开倾泻的箭雨,阿周那也同步射出炽热的箭雨罩住对方的战车。般度之子想起毗摩要杀光狄多罗史德罗诸子的誓言,才打消了击毙的念头。
随之,一众勇猛的将军大喝一声,倾泻箭雨,朝阿周那杀过来。名唤沙德龙多波的王侯,刹住前行的战车,拼命围攻,阿周那回击发怒的沙德龙多波,消失在阵阵箭雨之中。遇袭负伤的阿周那,怒火中烧,将甘狄拔拉到耳边,射出五支夺命箭,击毙沙德龙多波的四匹马和车夫,又用十支直头箭撕开其铠甲,接着是手臂和头颅,仿佛霹雳击倒山峰,沙德龙多波栽倒在地。
阿周那转向靠上来的俱卢族将士,放出像是战车上跳舞的金羽箭,成排成排,连环的箭雨从阿周那的四面八方飞出。如盛夏之末吞没柴堆的森林大火,他在俱卢族的大军来回穿梭,将士和坐骑的尸首散落一地,血肉模糊,场面是何等惨烈,大象哀鸣,战马受惊嘶叫,加之将士的怒吼,螺号和号角的咆哮,战场上喧嚣异常。在阿周那看来,声音混合的效果不过是加强哈奴曼的嗷嗷狂叫。
阿周那的战车逼近迦尔纳之际,迦尔纳的兄弟杀过来,阿周那当即击毙他的战马,用一支月牙箭斩下迦尔纳兄弟的首级,目睹兄弟如连根拔起的棕榈树一般倒地,迦尔纳大怒,大喝一声冲向般度之子,用十二支箭打伤阿周那和布茗遮耶,连同所有的战马。如扑向毒蛇的迦楼罗,阿周那全力反攻迦尔纳,俱卢族众将士见两位英雄要一决高下,纷纷退远观战。
随之,阿周那向迦尔纳射出一阵箭雨,迦尔纳也射出箭雨加以拦截,又回敬一阵箭雨。闪亮的铠甲,闪亮的利箭,显得迦尔纳看似一团火星飞溅的烈火。眼看迦尔纳已牵制阿周那,俱卢族的将士士气大振,拍手叫好,吹响螺号。阿周那哪能听得下这种喝彩声,使足了两倍的力气,两员大将你来我往,射出千千万万支箭,观战者仿佛是观赏乌云背后大战的日月。
迦尔纳多次想击毙阿周那的战马和车夫,每一次,般度之子都用箭拦下迦尔纳的箭,两员大将放箭的速度奇快,拉弓的手法几乎无人能看清。犹如普照大地的光线,迦尔纳源源不断的射出箭雨,可是,阿周那慢慢占了上风,他拦下迦尔纳的箭,使之全身中箭,飞来的利箭扎在迦尔纳的手臂、大腿、胸膛和头部,失了穿不透的天然护甲的迦尔纳,在阿周那的猛攻之下身受重伤,如交手中落败的大象,只得罢斗,转身逃走。
迦尔纳一撤,以杜瑜檀那为首的俱卢族又攻上来,阿周那誓不低头,欣然面对来者,掷出种种天界的法宝,布下满天飞的箭雨。阿周那的箭雨下落之际,俱卢族所在处分不清前后,连发怒的般度之子也看不见。阿周那如宇宙展示尽头的灭劫火,如神人在世一般拼杀,闯入大军,大开杀戒,神弓拉成一个弯形,瞄准方向,一击命中。俱卢族的将士打心里敬畏阿周那,慌乱中节节败退,还有命的战马和大象四散奔逃,破碎的战车四处可见,一边还有倒下骑手和将士的尸首。
众天神、众乾达婆、众悉陀、众圣仙齐聚空中观战,似是春暖花开的花木,天界花环的芬芳弥漫整个战场,他们的衣装、首饰和华丽的飞天舫衬托得灿烂亮丽,映红天际,美仑美奂。来看望爱子的因陀罗,也站在天神当中。
阿周那扫了一遍眼前的败军,已见到德罗纳,师徒之情油然而生,他命毗罗吒之子驾车迎上前,“太子啊!德罗纳值得我所崇拜,智慧上,堪比魔族的古鲁——苏迦罗,德行的学问上,不亚于毗诃波提。他研习过所有《吠陀经》,心里装着箭术的妙法,宽容,自制,诚实,怜悯皆是他的美誉。我欲上前挑战,迎上去要当心。”
太子纵马飞驰,阿周那吹响螺号,德罗纳见来将亦吹响螺号,发出一声巨响,两者的螺号如上千只号角齐鸣。德罗纳的红马一跃而起,驱战车飞速冲上去,见是师傅到来,阿周那大喜,把弓放在一旁,喊道:“尊者啊!我们已过完森林的流放生涯,此刻欲报仇雪恨,莫要怪罪我们,难以对付的英雄啊!先动手吧,我会随后动手。”
德罗纳对得意门生一笑,没有答话,举起镏金的弓射出二十多支箭,阿周那连忙举起弓,以惊人的速度回击。德罗纳以上千支箭罩住阿周那的战车,布茗遮耶驾车急调头,阿周那趁势巧妙地打落飞来的箭,调开德罗纳的进攻。两人倾力使出天界的法宝,布下一个箭网,看得俱卢族的将士目瞪口呆,战场上随之惊现种种法宝,两位猛士念出致敬神明的曼陀罗,德罗纳随之拉弓放出火把和炽热的铁饼,阿周那将其一一击落,回敬数之不尽的长柄箭,德罗纳一笑,半空中已尽数击落。
俱卢族亲眼目睹师徒之间的恶斗,连声喝彩,他们惊叹刹帝利职责的铁律,连师徒之间也难免决战。
大战德罗纳之余,阿周那兼顾回击俱卢族的大军,箭雨如闪电般落下,凶狠的刀头箭命中马匹、大象和将士,叫嚷声如倾盆而下的冰雹。战场上到处是手里仍握紧武器、头盔仍在头上的尸首,金铠甲和支离破碎的战车散落一地,阿周那一阵猛攻,便听到受惊的将士连连惨叫。
德罗纳更看重师徒之情,只略微显了显几个小本事来抵挡阿周那的进攻,回敬了一连串的金羽箭,箭羽紧贴,箭杆成排,直奔阿周那,阿周那也回敬多支箭,使德罗纳和他的战车消失不见。观战者辨不清阿周那取箭、搭箭、射箭之间的间隙,连天上观战的因陀罗也大为震惊。德罗纳全身被接二连三的密密麻麻的箭包在其中,俱卢族见此情景,大呼“哎呀!”
阿史华闼摩大怒,冲向阿周那,叫嚷着要挑战,般度之子一转身,德罗纳已觅得良机后撤。本领了得的阿史华闼摩,一箭射断阿周那无休止的弓弦,空中的天神目睹这一非凡的壮举,大呼“高明!妙哉!”阿史华闼摩放出多支苍鹭羽毛装点的尖刀箭,一击命中阿周那。
阿周那一笑,弓弦复原,一场激烈的较量在德罗纳的亲子和爱徒之间展开,令观战的英雄们汗毛直竖,两位似是两头发狂的大象你争我夺,彼此放出看似嘶嘶作响毒蛇的燃烧之箭。可是,阿史华闼摩的箭很快耗尽,阿周那则有火神的赐福,交锋中有取之不尽的箭。
阿史华闼摩退出打斗,迦尔纳又杀回来,拉满弓,一声雷鸣般的巨响。阿周那一看,气得两眼发红,动了杀机,射出上千支箭,厉声喝道:“迦尔纳呀!自夸自擂的歹人,是时候拿出真本事啦!你多次大谈‘交锋中没有对手’,今日一战,你会认清自己是什么,以后再也不敢轻敌。你从未想过修善行,却多次恶语伤人,集会中又咄咄逼人用尽办法羞辱我。你赢不了,今日你便尝到羞辱德罗波蒂的恶果,可怕的复仇是时候了,只有道德能制止我动手,我已压制过去十三年的怒火,今日让你感受感受,罪人啊!动手吧,俱卢族正目送你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