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 岁月漫长。
——题记
童木下火车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十点,
他背着硕大的包拖着行李箱出了站,
出站口的栏杆上,阿紫身子软软的趴在上面,手里还提着一大袋零食,透过塑料袋,童木远远就能看见里面有他爱吃的芒果干和杏仁。
他兴奋的朝她挥手,喊着,“阿紫,阿紫。”
阿紫抬起头,就看见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之前等待火车晚点的烦躁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激动。
她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耳边轻轻说,“欢迎回来!”
童木摸摸她的头,“想吃什么?”
阿紫叹了口气“这个点了,估计也没吃的了。”
童木笑笑,“我知道有个地方,走。”
到了目的地,阿紫抬起头,肯德基三个字映入眼帘,童木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啊,只能带你吃这个了。”
阿紫摆手道“没事,等到了上海,我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童木点点头,推门进去,点了一份全家桶,阿紫饿坏了,拿着鸡腿不顾形象的啃,嘴角溢满了油。
童木拿纸巾替她擦着嘴,边问道,“阿紫,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走?你那么好的一份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你舍得下你的家人和你的朋友,还有这个,毕竟是你待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阿紫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也不动,她放下鸡腿,擦了擦手,“你知道吗?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日子过得最穷的时候连泡面都没得吃,经常一两天饿着肚子,说句不好听的,我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那时候帮忙我那畜生老爹还信用卡,每个月还要交房租,水电,水电费都高的离谱,后来我才知道是房东搞得鬼,找他理论却被倒打一耙,当初租房子没和他签合同,也算是我一时栽了,最难熬的时候,大概也就是网上投了83份简历却无一回应,恰好外面电闪雷鸣,房子又漏雨,我拿着仅有的一个盆接着雨水,半夜肚子饿的疼,也只能靠在被淋湿一边的被褥上沉沉的睡去,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拿着塑料袋去早点铺买馒头,一买就是几十个,然后提着匆匆赶回家,也不敢耽误很久,因为一个年轻人买这么多馒头,可真够丢人的。”
童木眼角噙着泪,他不知道原来他不在的日子里,她竟过得这么苦。
“后来呢?”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工作,也就是现在这个,我每天要上十个小时班,下了班还要加班,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发十几个邮件,开视频会议,业绩不好常常被扣工资,老板非常苛刻,所以我辞职了。之前说不加班底薪三五千说我终于遇到了赏识我的老板,都是骗你的。”
说到这儿,阿紫低下了头。
童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呢?”
阿紫抬起头,童木正柔柔的看着她,她眼角流着泪,忽然觉得,在这个陌生又冰冷的城市,终于有个人,且是身边这个人,不需多语,他就能懂得她吃尽的苦头,而且他还要带她走,去往更好的生活。这就够了。
童木把热饮递给她“我尽快把公事处理好,下周一,我就带你走!”
阿紫忽然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似得满足点点头。
童木忙的时候,阿紫就在家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她觉得这么多年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了,终于要去大城市见见世面了。
可她望着自己住了很久的出租房,看着外面的天空,不免有点担忧,那么大的城市,自己无依无靠的,万一童木忙的时候无暇顾及自己呢,万一自己过去了像以前一样一直找不到工作呢?难道一直拖累童木吗?
她忽然有点颓废,坐着床上,抱着流氓兔玩偶,她觉得自己真是一穷二白,除了带给人拖累,什么也带给不了。
童木忙完的时候是周日,他带着阿紫看电影打电玩逛街,把之前阿紫没做过的事情统统做了一遍,童木说,“阿紫,你放心,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你吃不饱穿不暖。”说这话的时候,童木的眼神很坚定。
赶走了阿紫心中所有的顾虑,阿紫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我就要好好过我的生活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对的人。
晚餐的时候,阿紫在网上买了两张周一的车票。
那天晚上,阿紫睡得很舒坦,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在梦里,她看见自己和童木来到了上海,一切如意,她们结婚了,过得很幸福。
第二天的时候,阿紫早早来到了火车站,可童木打电话给她,上次的合约出了点问题,他正赶过去处理,要她把车票换成下午的。
阿紫换好票以后找了个快餐店随便吃点东西,然后百无聊赖的等待童木。
童木那边,签好合约已经是十二点半,他心急火燎的赶过去,打电话给阿紫却是在通话中。
路上堵车,到达车站已经是一点五十,车票是两点的。
童木在候车厅里找阿紫,再打给她依然是通话中,他急得满头大汗,正准备跑去服务总台播报寻人消息,一条短信进来了:傻子,快上车,我已经上去了。马上车就开了。
他迫不及待的朝检票口跑过去,上了车。火车开动了。
阿紫蹲在候车厅的角落里,眼泪终于如雨点般落下,她望着火车开走的方向,在心里轻轻的说了一句:再见,我最亲爱的人。
接下来她从包里掏出一叠纸,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走了。
垃圾桶里,是一份一个月前的体检报告,结果那一栏清清楚楚的写着:胃癌,晚期。
童木打给她的时候她正给她老家邻居打电话。 因为在这之前,她的手机进了一条短信。
是邻居发给她的,“阿紫,你快回来,你爸和人赌博,又输了五万,别人追到家门口了,要砍他手。”她回复道,“他的生死早就和我无关了,该还的,我都已经帮他还了,我不可能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她那畜生老爹被追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她再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了。她受够了。
她想着,谁也不能阻止我跟童木走了。
一点的时候,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要她过去拿上个月的体检报告。
医院隔得近,她跑两步就过去了。
拿到体检报告的时候,她犹如五雷轰顶。
她在洗手间大哭一场,她觉得,大概,这就是命。
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一样,
她不想拖累童木,于是她骗了他,说她已经上了车,然后,她亲眼看着童木不顾一切疯狂的跑上了车,她躲在角落里,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她觉得疼。
直到火车把童木带走,她才转身离开。
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像一架被抽空精神的躯壳。
在她上衣鼓起的口袋里,有一盒安眠药,她做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那一刻 ,她心里有场海啸。
爆发的那一刻,她的心被炸的血肉模糊。
可她静静的, 没有让任何人知道。